晚飯後,海衛又讓金娜帶著他買了幾件整潔的衣服,就是太胖了,不太好買,耽誤了一些時間,到家後已經十點多了。 進門,兩人都累了,一起葛優躺的姿勢在沙發上,海衛先說,“今晚你睡次臥,我睡主臥。” “好。”金娜沒反對。 “明早我不起來,別叫我。”天氣很熱,海衛勉強從沙發上爬起來,一邊脫衣服,一邊打開空調吹風,“給我拿瓶水,冰的。” 金娜也脫掉外衣,換上睡衣,聽話的去冰箱給海衛拿了一瓶水。 海衛一口氣喝了。 “累了,累了,本少爺洗洗睡了,晚安。” 金娜一愣,這個男人居然還能給自己說晚安,也回道,“晚安,好夢。” 這個身體太胖了,海衛有些不太適應,重重的把自己摔在床上,睜著圓圓的眼睛看著棚頂。 第一天就這麼過來了,孫威總說他是千麵怪傑,不死小強,也許隻有他這種人,才能這麼波瀾不驚的接受‘新身份’吧。 孫威那悶豬一樣的性子,也不知道現在在乾嘛。 至於另一個更關心的名字,他努力的不去想,自己是不是已經失去她了?如果現在站在她麵前,告訴她我是海衛,她會怎麼樣呢?她會因為自己的離開而特別傷心嗎? 海衛暗暗下定決心,就算換了個身份,也要重新走進她的生活,或許很難,或許失敗,但總要試一試。 最晚二十天,要剝離這個身份,跳出這個胖男人原本的生活圈。 繼承了這具身體,不等於繼承他的生活,別人的生活,不是自己想要的。 側翻了一下身子,還真有點困了。 右手母指,有點痛,不管了,先睡覺。 朦朦朧朧中, “找人,找人,找門,找門……小心,殺……”好似有人在耳邊呢喃。 海衛驚坐起身。 窗外明亮異常,人影幢幢,街道上、高樓上、綠化帶上,站滿了人,男女老少皆有,全部赤身裸體,皆怔怔的看著海衛,眼神似乎能穿透空間,直入海衛心神。 目光中帶著悲涼,期望,還有督促,讓人忍不住想哭。 海衛咽了一口唾沫。 揉揉眼睛,人卻又全都不見了。 難道自己眼花了? 出了一身汗,口渴難忍,起身去廚房,拿了一瓶水,正準備喝。 叮鈴,清脆的聲音。 一個勺子掉在地上,海衛附身準備撿起來,勺子卻自己立了起來,然後像人一樣歪歪扭扭的走向客廳。 叮鈴聲,咣當聲,不斷響起。 筷子鍋碗瓢盆,全都跳了起來,像人一樣走向客廳。 海衛目瞪口呆,定在原地。 最開始的那個勺子像將軍一樣站在客廳最北邊,檢閱著這些鍋碗瓢盆。 海衛傻了,今天的怪事太多了。 突然,勺子柄,指向了海衛。 一個盤子飛了起來,不緊不慢,卻直奔海衛,低頭躲開,啪的打在墻上,碎了。 接著,兩個碗飛了起來,速度也快了很多,海衛再次躲過。 六雙筷子又來了。 躲不開了,大腿中了一筷子,血流如注。 海衛捂著腿,挪到墻角,拿起一本金娜看的書,左右揮舞。 那個將軍一樣的勺子,飛到了客廳當中,全套的廚具也飛了起來,懸空停住,四麵八方圍住海衛。 勺柄再一次指向海衛。 這些廚具,義無反顧的沖向海衛。 海衛單書難敵眾廚具。 不時的有廚具沖擊到他身上,有時會有刀鋒入肉的感覺,冰涼刺骨。 身上每一個地方都在被攻擊。 要死了。 “啊——” 海衛大叫一聲,從床上坐了了起來,全身汗水濕透。 大夢一場。 但那種疼痛卻沒有因為醒來而有所減輕。 敲門聲響起。 “喂,周學文,是你在叫嘛?”是金娜。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不會來問候的,但今天相處下來,兩人的關係反而不那麼尷尬了,盡管一整天都在被海衛欺負。 海衛深吸一口氣,笑嘻嘻道,“啊,是我,沒事,練練嗓子,明天打算去K歌。” 砰——,金娜用腳踢了一下門,“無聊。” 海衛故意大聲笑著,待聽到金娜回屋,立刻用被子把自己裹緊,靠在床角,小心的四處張望。 這個夢肯定不簡單,感覺太真實了,現在全身還疼呢。 果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具身體不是白給自己的。 找人,找什麼人呀? 找門?什麼門呢? 小心……殺,想到這幾個字,海衛一個機靈,很容易聯想成一個詞:小心被殺。 “喂,大哥,胖大哥,你在嗎?在的話,能不能顯靈告訴我一下,到底怎麼回事呀,不然兄弟心裡沒底呀!你老婆,我可是碰都沒碰啊,你看我倆都分房睡呢。” 海衛對著臥房的四周,小聲的說著。 沒有回應。 緊張的四處巡視,觀察好久,周圍還是沒有啥變化。隻好違心的安慰自己,是幻覺,都是幻覺。 但他自己也知道,大概率不會是幻覺,畢竟自己復活在別人身上這件事,本身就很奇幻,那再發生一些類似的事,也是有可能的。 不敢再睡了,就這麼在床角卷曲著,觀察了近兩個小時,周圍依舊無變化。 抵不住瞌睡,迷糊著了。 “找人,找人,找門,找門……小心……殺。” 再次驚醒,他娘的,這聲音又來了。 “找,找,大哥,明天就開始找,管他是誰呢,反正我一定找。” 海衛站起來,朝著四周作揖。 今天就是特別困,不一會便再次入睡。 這次沒有了那種聲音,不過夢中卻清晰的演繹著自己的記憶,從出生那一刻起,就像電影一樣。 次日中午,海衛才悠悠醒來。 金娜已經下班回家,還幫海衛買了手機。 海衛拍了拍金娜的腦袋,卻挑剔道,“卡你沒給我補辦嗎?” “補卡得你自己去,下午我有事就不陪你了。” “還有十九天,堅持十九天,幸福一輩子” 金娜深吸一口氣道,“好,我請假,中午還去那裡吃飯?” “對,還去那,就喜歡那裡的味。” “吃完飯,你還是去保安科看看吧,聽說你們那有調整。” 海衛思索一下道,“行,不過你送我去。” 金娜點頭。 兩人收拾好東西,剛開門,卻見吳山正哭喪著臉站在門口,“文哥,你好像要被免職了,李九說你傷到腦袋了,拿這個當理由,找他舅要頂替隊長的位置。那小子前幾年像狗一樣跟著你,最近越來越翹尾巴了。” “免職?啊對,我還是隊長呢,免就免了吧。”海衛自然不在乎這個,他還想盡快割斷與這邊的聯係呢,不過有些事還是要處理明白了,不能不清不楚。 李九是保安隊的副隊長,他舅舅是後勤主任,以前周老爺子的心腹。 海衛回頭對金娜道,“今天中午給你放假,我去辦點事。”又對吳山道,“帶著去找一下張主任。” “好,找他狗日的,要是周叔還在,他敢這樣?李九那小子算什麼,整天就知道聊扯女大學生。”吳山很高興,義憤填膺。 “周學文,你別沖動,今時不同往日了,你不能像原來那麼……蠻橫無理。”金娜試圖勸阻。 海衛擺擺手,朝樓下走去,“安了,安了。” 路上,海衛又跟吳山了解了一下情況,到了行政樓便打發走他,按照門牌找到張主任辦公室門。 門是虛掩著的,海衛直接推門進去。 據吳山說,這個張主任當年,對他家比全職保姆還全職保姆,跟他也很熟。 “張哥,忙著那?”根據吳山的描述,海衛應該叫這個稱呼。 一個中年男人,正拿著文件夾翻看著什麼,見是海衛,露出一絲尷尬,防禦性的拉著凳子往後靠了靠,“學文呀,快坐快坐,我給你倒水。” “也不是太渴,我坐會就走。” “哎呀,這兩天太忙了,昨天聽說你暈倒了,正想去看看你呢,你這反到我這來了。” “沒啥事,醫院也沒檢查出啥毛病。” “沒事就好。”張主任沉吟了一下,正襟危坐,語重心長道,“學文啊,就是聽說你這次病了,所以我跟張經理那邊想……” 海衛笑著打斷道,“張哥,我這次來找你啊,是想跟你說點事。” 話頭被打斷,張主任有些不高興,但畢竟以前的卑微關係在,仍停住話頭,“嗯,你說吧。”語氣有點硬。 “我出院後,發現腦子有點亂,以前的好多事總是記不清了。咱們學校的安保工作,暫時沒法承擔了,我覺得李九平時表現特別好,我想推薦他接替我的工作。” 海衛信誓旦旦。 本來漫不經心,透著不耐煩的張主任立刻坐直了身體,“學文兄弟,你這?” 自從周老爺走了,就很少跟這蠻橫小子接觸,沒想到變化這麼大,說話聊天都不一樣了,看來家庭變故的確能讓人成長。 “我覺得,保安隊長這個擔子,還是李九行,這幾年咱們保安隊裡裡外外大小事,全靠他了。” 張主任眼珠轉了轉,道,“他?他不行,學文兄弟,你也知道他是我外甥,我從小看著他長大,他那點本事當個副的都高抬他了。” “張哥,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你不能因為李九是你外甥,就這麼說他。你說這幾年是你跟他在一起的時間多,還是我跟他在一起的時間多,你有我了解他嗎?” 其實海衛連這個人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學文兄弟,還真是,這幾年我就沒太搭理那小子,也不知道他啥樣了。你要是了解情況,覺得他能乾,要不……”張主任沉吟半晌,“你寫個推薦信?也不用太復雜,就把你剛才的話寫一下就行。”印象裡,周學文這個蠻橫少爺可不太通文墨。 海衛自然應允,接過紙筆,一邊寫一邊和張主任聊天。 張主任心情很愉悅,雖然把自己外甥弄上保安隊長這個職位,不算什麼,但拿掉自己老領導的兒子,可影響不太好。 但有什麼辦法呢,李九的姥姥,自己的姑姑,當年全家都不同意他繼續上學,讓他趕緊下地當個勞動力,家裡太窮了。隻有這個姑姑跟著媽媽兩個女人,利用農閑,起早貪黑的爬山越嶺,挖八股牛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供自己讀書。 昨天晚上這位快八十多的老人家,親自登門跟自己說了這事,自己哪有不應的道理。 其實他也有點擔心。 以他的了解,周學文那個蠻橫性子,肯定要來鬧,哪成想今天來主動讓位。 看來這人啊,還是會變的,估計是周老爺子走了,這個大少爺也長大了。 “對了,張哥,你剛才跟我說你和張經理想乾嘛來著?” “啊?”張主任愣了一下,喝了一口水,“嗯,嗯……對,不是想著你生病住院了嘛,校裡這邊打算給你做個報銷,你周兄弟身體強健,一百年也不看回病,張哥還不給你安排明白了。” “謝謝張哥了,我這一圈檢查下來,花了兩萬多,單據啥的還讓吳山那小子給弄丟了。” 張主任一愣,喝了一大口水,吧唧著嘴道,“沒事,哥給你想辦法。” 海衛笑著感謝,把推薦信遞給張主任。 兩人又說了幾句不鹹不淡的話,海衛便告辭要離開,臨出門的時候,張主任欲言又止的喊住海衛,“學文兄弟,這個李九的姥姥,當年對我有恩,以後他要是有啥不對的地方,你就告訴我,我收拾他。” 海衛笑著點頭。 張主任又繼續道,“生病了,你就多休息休息,這幾個月也別著急來上班,有啥事來找我,老校長走了,但張哥還在。” 海衛笑著關門,心裡給這人下了一個評價,很中庸,不好不壞。 很久以前,海衛就知道,人啊,從來就很難分清好人壞人。 橫看成嶺側成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