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衛的身體不是原裝貨。 破碎了。 破碎的瞬間,三金色,七紅色,十道虛影從身體裡崩裂而出,潰散而去。如無根之萍,各自遊離,飄蕩在這個‘人族’的新世界。 無數個日出日落後。 三魂七魄終於在某種微弱聯係的引導下,融合到了一起,恢復了一些靈智。 但是, 自己是什麼? 來自哪裡? 不知道! 很奇怪的感覺,就像突然在天地之間誕生一般。 虛空之下,是廣闊無垠的大地,森林湖泊沼澤富庶的土地,一片盎然的綠色,生機勃勃。 這一日。 一道巨大的吸力,探入空中,‘海衛’被牢牢裹挾,旋轉著墜向地麵。 與此同時。 一棟木籬笆圍住的木屋裡,傳出了嬰兒的哇哇啼哭聲…… 兩年後! 尾穀棲息地。 外出的狩獵隊稀稀拉拉的歸來,獵物不是很多,近些年自由民區的安全度是越來越高,但是山珍野果卻越來越少了。 歸卜辛背著兩隻藍毛兔,無精打采,路過常家的時候,常輝已經笑盈盈的站在門口了,“老歸,回來拉?” 見是常輝,歸卜辛立刻露出諂媚的笑容,雙手捧著藍毛兔遞過去道,“剛抓的,趁熱剝了皮,可以做雙薄靴子子。” 常輝笑著擺了擺手,沒說話,扭頭進院,翹著二郎腿,坐在房簷下。 歸卜辛點頭哈腰,小心翼翼的跟著進院,把兩隻藍毛兔放在常輝腳旁。轉身走向後院,後院比前院大很多,有亭臺,有獸舍,還有兵器架,幾柄明晃晃的鋼刀掛在上麵。還有一把黑木弓,漆黑發亮的弓背,一看就是上好的黑木,彈力好耐磨損。 歸卜辛努力的讓自己的目光從黑木弓上移開,拿起工具,清掃落葉,打掃獸舍,又捏著鼻子把東北角的茅廁清理了一番。 回到前院,常輝捂著口鼻,連連揮手,示意歸卜辛別靠近他,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白色的鈔票甩了出去。 鈔票飛舞,一片銀白。 歸卜辛跪坐在地上,一張張撿起來,不顧手上的惡臭,舔了舔手指數了起來,數完後哭喪著臉看向常輝。 常輝撇撇嘴,又從懷裡掏出了幾張鈔票,扔了出去。 歸卜辛連滾帶爬的接住,笑瞇瞇的把錢放到懷裡,又指了指腳邊的藍毛兔,“常老弟,你不要我就拿走拉?” 常輝厭煩的擺了擺手。 歸卜辛樂顛顛的拎起兩隻藍毛兔,跑出了院門。 他剛走,常輝的身後的房門開了,走出一個壯碩的小夥,“二哥,給他了?” 小夥叫常耀,是常輝的三弟。 “給他了,每天不多給點,就不肯走,真踏馬是個無底洞。”常輝有些肉疼的吧唧吧唧嘴。 “不行就搶來咱們自己養。”常耀道。 “瓜兒離不開秧,否則長不大,那位說的。”常輝小心的指了指房子的最東間,黑布蒙著窗戶,頗為神秘。 “快到一年了吧。”常耀小心的看了一眼黑布蒙住的窗戶。 “應該快了,沒有多少天了,還得看那位的意思。” 常耀點頭,“我跟著這老烏‘龜’看看去。” ……………… 歸卜辛的家,是一棟高架子的木屋,能看出主人當時多麼雄心勃勃,想建成一個敞亮的房屋。 但現在看來,雄心沒有實現,隻有東麵的一小半做了後續修築。 此時裡麵正傳來一陣爭吵。 “小兔崽子,就是一個討債鬼,老子這幾年積攢點家業全給他吸了,現在又要像狗一樣到常家討錢,等到周歲了,認了那常輝做乾爹,就送給常家算了。” “歸卜辛,兔崽子也是歸家的種,你想咋樣就咋樣,別在這大吼小叫。” 一個看起來大約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捂著耳朵走出房門,在門檻上坐了一會,便背起房簷下的小背簍,出去拾柴撿菜了。 女孩眼角淚痕斑斑。 不知道為什麼以前那麼好那麼好的父親,變得這樣,或許就像村口的那個假書生說的,貧賤夫妻百事哀。 書生解釋說,夫妻如果富有就會不吵架,要是變窮了就會吵架。 木屋裡裡,破舊的木床上,一個四肢亂撲騰的嬰兒,在咿咿呀呀的捏著一個布團,玩的開心。 一個身段豐柔的女子,正把銀白色的鈔票一張張放在木盆裡清洗,洗好後小心翼翼的平鋪在嬰兒的胸口。 很快,銀白的鈔票,漸漸退去銀色,變得雪白,而後有漸漸碎裂成粉末。 女子拿起濕抹布,擦去粉末,又鋪上一張。 女子叫齊圖圖,是歸卜辛的妻子。 歸卜辛此時,席地而坐,腦袋靠在墻上,似乎在思慮著什麼。 這個小小的五口之家,每個人看對方都不順眼,自從床上的嬰兒出生後,這個家裡就幾乎沒有了歡聲笑語。 每一天都伴隨著大聲的爭吵。 幾日後,小木屋裡再次爆發出了比平時更激烈的爭吵。 “老子就去城裡轉轉,你怎麼那麼多事?” “你別以為你去城裡乾啥我不知道,我就是懶得管你,但你得給我買那個羅花裙,就常家大嫂那個樣式。” “臭娘們,你把我賣了吧,還跟人常家大嫂比,癩蛤蟆比天鵝,給你美的。” “不買,那你今天就哪裡也別去,你們歸家這個小兔崽子我也不喂了,你自己喂吧。” “愛喂不喂,餓死拉到。”咣當的關門聲。 歸卜辛氣哄哄的大步出屋,很有‘男子氣概’,不過一看到等在大門口的常輝,立刻矮了半頭,“常老弟,咱們走。”搓著手,急不可耐。 常輝皺著眉頭,“我說,你個老歸啊,家裡那個不願意讓你去,你就別去了啊。” 其實常輝也不願意帶這個家夥去,但奈何死纏爛打的跟著去,現在又有大事有求於他,隻好應允。 歸卜辛大氣的擺擺手,“小娘們的小性子,等我回來就打斷她的腿,兄弟咱們走咱們的。” 常輝沒有再搭理歸卜辛,回身坐上馬車,常耀手持鞭子,一聲鞭響,獨角大馬跺了跺馬蹄,啪嗒啪嗒小跑起來。 這種馬拉板車,是運貨的,隻有兩個座位。 雖然有三輛,但還有四個活計。 沒有歸卜辛的座位,他隻好顛顛的跑在車旁,氣喘籲籲的跟常輝聊天,說著奉承的話。 自由民區離國民區最近的邊城也是有很遠的距離,日頭偏西的時候,終於穿過了一大片鎮國草,到了城門口,交了入城費,進了這人潮湧湧的邊穀城。 歸卜辛早已汗流浹背麵紅耳赤,如果不是常家兄弟心疼自家的獨角馬,時不時的停下飲水喂食,他可跟不上。 常家父子四人,父親和大哥,買了國民資格,在邊穀成開了一家飯莊,規模不大但生意頗好,屬於底層人裡的上等人。 常家老二老三則還是自由民,主要收一些山珍野果送到飯莊,尤其一些有些小錢的國民喜愛。 到了‘常嘗飯莊’,歸卜辛不顧勞累,又是殷勤的幫著卸貨。 常家兄弟點完貨,休息喝茶的時候,歸卜辛又湊了過去,說著溜須拍馬的話,廢了好大力氣,終於把話頭引到了自己兒子身上,拍著胸脯保證道,“等那小崽子一滿周歲,就抱著去常家認乾爹,這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見常家兄弟高興,又支支吾吾的把齊圖圖要買羅花裙的事情墨跡了幾遍,理由自然是怕齊圖圖不喂奶,餓壞了常家未來的乾兒子。 當然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們給錢,我兒子才是你們乾兒子。 常耀被鬧的有些煩了,起身照著歸卜辛的胸口就是一腳,力道很大,踢得他連連倒退,撞到墻角。立刻鬼哭狼嚎起來,不過嘴裡說的卻不是責怪的話,滿口道歉,自己也沒辦法,都是為了孩子,麻煩常家了,以後常家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常輝無奈,甩出了一遝鈔票。 歸卜辛長大的嘴巴,立刻停住,笑嘻嘻的趴在地上一張張撿起鈔票,對著常氏兄弟幾次鞠躬,倒退著出去。 “二哥,等事了了,我非得弄死這個家夥不可,從咱們這刮去多少錢了?” “老三,別那麼大火氣,隻要那位滿意,咱家將來還缺錢嘛?這可是天大的機緣,能降到咱們常家身上,咱們得小心伺候著。” 常耀喝了一口茶,重重的把茶杯放在桌子上道,“他又去橋底街了?” “估計是去那了,跟過幾次。” 橋底街連邊穀城連最低級的風月場所都不算,就是一些‘站橋女’,就算是常家飯莊的夥計,都懶得去的地方。 “二哥,你說那齊圖圖也不醜啊,身段臉蛋都算挺好,這家夥怎麼就愛去橋底街那地方呢?” 常輝笑嗬嗬,“老三,我就說你整天出了打打殺殺的,什麼不懂,家裡的和外麵的,能一樣麼?” 常耀撇撇嘴。 此時的歸卜辛,逛了幾圈後,也找到了要光顧的人,一個細高細高的女子,長相在這一片還算可以的了。 歸卜辛搓著手,摟著女子的腰,朝橋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