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我遇見了李倩瑤，她推薦我去一個地方，然後我去了。 　　在那裡我看到了柳風研，她端坐在一個戲臺下的座位角落，神色有些憂鬱，那個戲臺的觀眾大多數都是些中年老年的女人。 　　剛才遇見渝晏的煩心事一下子煙消雲散了，我興奮地跑到柳風研身後，輕喊一聲，我來了。 　　然後我在她旁邊為我占下的座位坐下，我們一起觀看了那出戲劇。 　　那是她最喜歡的悲劇之一，竇娥冤。 　　我曾問起她為什麼喜歡悲劇。 　　她的回答是，她總是覺得自己毫無生機仿佛一具屍體，麻木，茫然。 　　看到喜劇時，她很難笑出來，隻有在看一些悲劇的時候，她會動容，會哭泣，這個時候她才會覺得自己真實存在，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具沒有感情的屍體。 　　她喜歡悲劇，也討厭悲劇，卻著迷於那種看完悲劇之後，自我過度悲傷的感覺。 　　她像是一個自虐狂一樣上癮地看著悲劇，折磨著自己。 　　我起初並不理解，但直到許久以後，我竟變成了她的模樣。 　　竇娥冤開場了—— 　　從蔡婆婆於荒郊野外被賽盧醫“荒郊勒我禍起無端”，到竇娥婆媳被張驢兒逼婚，我都帶著一些茫然。 　　之前的戲劇我隻是粗略地看了個大概，但現在當我想認真陪柳風研看一出戲劇的時候，我發現我無法完全聽出那戲腔的意思，因為這不是網絡上看的電影電視劇，不帶字幕。 　　但看著柳風研投入的模樣，我卻不忍心打擾，強裝著我聽懂了，然後時時注意著她的神情。 　　在看到竇娥婆媳被張驢兒告到縣衙，在縣令威逼之下，竇娥為婆婆著想屈打成招，按下手印，承認罪名的時候。我看見柳風研的嘴角抽動著，眼睛也閃爍著一些淚光。 　　但是大概是因為我在旁邊，她不敢輕易地哭出來，我笑著捏著她的手，對她說想哭就哭，我不會笑話她的。 　　是啊，竇娥是悲劇的女主角，柳風研也是現實裡悲劇的女主角，隻是那時她上演的戲劇最終的序幕還沒有拉開。 　　在看到上刑前婆媳用著那嘶吼一般的腔調宣泄著生離死別的痛苦和對官吏小人的痛恨之時，柳風研終於忍不住了，她的淚開始止不住的流，或許她想起了自己已經逝去的母親，或許是聯想到了自己同樣曲折悲慘的身世？ 　　我不敢問，我猶豫著，最後將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微微傾斜著自己的身軀，靠在了我身上，然後我抱住了她。 　　感受著我的溫暖，她哭的似乎更放開一點了。 　　在竇娥立下三樁誓願： 　　血飛白練，六月降雪，亢旱三年之後，柳風研依偎著我，負麵的悲觀情緒突破了極端的發泄口，她的眼淚越流越多，我呢，用自己的手帕為她拭去了過量的眼淚。 　　結果我這一動作，卻讓她的淚越流越多。 　　那一段時光，哪怕臺上婆媳哭，身邊柳風研哭，前麵的部分中年老年婦女們也在哭，但是我知道，我和柳風研都是幸福的。 　　那一段並沒有特別讓我感同身受，真正讓我感同身受的是後麵的一段。 　　在竇娥的父親進京趕考回來之後，竇娥已經死去多時，她的鬼魂為自己的父親托夢。 　　在父女相見後，他們想要擁抱，但是人鬼相隔，無法接觸。 　　那個父親想抱住自己的女兒，結果發現抱了一場空，他差點撲倒在地，然後扭頭看著女兒，詫異，茫然，又有一絲失魂落魄。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女兒已經死去，眼前的不過是鬼魂。 　　人鬼相隔，如同隔世。 　　那一瞬我的心仿佛都慢了半拍，那個時候我已經大概能分辨出他們說的都是什麼話了。 　　我暗暗地摟緊了柳風研，她在我的身上依偎地更緊了。 　　原來我最討厭的悲劇，是生死兩隔。 　　竇娥冤結束以後，我帶著柳風研回去找大家，李倩瑤什麼都明白，而其他人呢，看著淚眼通紅的柳風研打趣著我是不是欺負她了，黃遊筱這家夥還義正言辭地說要懲罰我。 　　那時我們已經回到了夢依靈，那裡的降雪足足降了三個小時的大暴雪，在我的煙花下的雪下完以後，霜華放飛了自己的煙花，和我一樣的，不過降雪降得更大。 　　此時的夢依靈已經完全被雪覆蓋了，樹乾上枝葉上被斷斷續續地繡上了白錦。 　　然後黃遊筱那家夥，說著要為柳風研懲治我，就搓起一團帶冰的雪球直接乾到了我臉上。 　　我懵了一瞬，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一點不疼。 　　但是我的好勝心卻上來了，在雪地裡和我打雪仗是吧？好啊—— 　　我用起冰凝花的能力，然後操縱起了周圍的冰雪。 　　這些冰雪都是我能操縱的冰凝水做的，黃遊筱你拿什麼贏我？平日裡汲靈構造物的對戰我打不贏，打雪仗你可是惹錯人啦。 　　我在心裡自顧自地開著玩笑，找書苑 wwｗ．zhaoshuyuan.coｍ 每每想起當時的幼稚都樂得不行。 　　我想象著當初在訓練裝置被他打敗然後被他嘲諷，然後找這個機會狠狠地“報復”。 　　黃遊筱被我召喚的雪球打的抱頭鼠竄，不過表演的成分高一點，畢竟汲靈者身上有結界，雪球的撞擊算得了什麼，我又沒使全力。 　　然後緊接著黃遊筱開始拱火，說著什麼大家一起對我投擲雪球，看看誰能率先打中我。 　　然後我就仿佛開啟了無雙，雪球像是機關槍一樣向著除了柳風研和霜華以外的人打去。 　　霜華找了個稍高的枝頭，坐了上去，樂嗬嗬地看著下麵的混戰，她要是下場，估計大家就沒得打了，都挨打吧。 　　柳風研呢，在我的身邊，我有意無意不讓別人的雪球意外打到她。 　　白度仁這家夥，似乎不喜歡被狼狽地打著跑，於是找了個掩體從後麵偶爾發射著雪球，想想他曾經的冷漠，我真是感慨萬千。 　　黃遊筱則本身就喜歡到處跑，和楓旭打遊擊戰，李倩瑤呢，她在一處躲著，然後似乎對柳風研使著眼色。 　　“我...我也想參加。”柳風研在我背後有些怯生生地說著，然後我的注意力短暫從進攻中脫離，看向柳風研。 　　然後就發現柳風研手中不知什麼時候搓起一團雪球，輕輕地拍在了我的背後。 　　我那時愣了一愣，然後笑了起來，柳風研也笑了，大家也都跟著笑了... 　　“我贏了...我先打中咯....”她咯咯笑著。 　　想起來總是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