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納村口的街道上,人群一陣騷動。 藍月就這麼安靜的掛在漆黑如墨的夜空,銀色光瀑傾瀉灑落大地。 “我說村長,要不咱們嘗試著上山看看,就先在山腳附近比較安全的地方。”一名獵戶試探著向老修特開口。 “絕對不行!哈裡,把你腦袋中的念想趕快給我甩乾凈。寧可讓那些畜生的屍體就這樣爛在山中,咱們也不能輕易冒這個險。” “可……可是!” 哈裡還想爭辯些什麼,他是村中一名年輕的獵戶,一向脾氣火爆。家中有個待哺的孩子,一向敢拚敢打的他不願輕易放棄這個機會。 可沒等哈裡說完,蘭戈的一聲暴喝就打斷了他的話語。 “夠了!你們看,山上有東西下來了。” 村中眾人聞聲看去,西塞山前竟出現了幾道身影。他們就這麼悄無聲息的進入眾人的視野當中,正緩步朝塔納村眾人這邊走來。 他們一行三人,一人走在前方,後麵跟著的兩人成行。彼此沒有交流,就這麼默契無聲地走著。這三人都穿著詭異的黑鬥篷,隱約間就要與黑夜融為一體,讓人感覺有些不真實,仿佛下一刻他們就會消失在夜晚的涼風中。 山間的風絲毫沒能吹動他們的衣角,鬥篷上縫製有精美的銀飾,像是鳶尾花與符文結合的繁復圖案。這些銀飾在藍月的照耀下反射出藍紫色的光暈,西爾一看便明白那不是屬於金屬的自然光,而是某些特殊的魔法物品自然逸散的光亮。 “黑夜……” 在沒人注意到的時刻,貝茜輕輕開口,用誰也聽不到的聲音低語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單詞。 “喂——前麵的人,你們……”一向膽大的哈裡率先開口,可他話沒說完就愣在原地。 這一奇怪的舉動卻沒有讓其他人感到異樣,因為塔納村中一眾人此時都和哈裡一樣的愣在原地,就這麼看著遠方的三人默默走來,眼神逐漸變得空洞。 當然有人並沒有受到影響。 早在哈裡開口之前,一直站在人群後方的貝茜忽然輕輕將手拍在西爾的後背,西爾隻覺得體內傳來一陣暖意溫暖全身,並沒有發現一道拳頭大小青色火球緩緩在貝茜手中凝聚,隨後青色火球被她輕輕按向西爾,一瞬間這團火球化成一道看不見的屏障護住了西爾的全身。 當西爾還驚異於母親的手掌為何會這般溫暖時,耳邊傳來貝茜的低語。 “西爾,躲到遠處的大樹後麵,千萬不能出來。” 西爾聞言看了一眼母親貝茜,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向身後的大樹弓著身探去。 母親絕對並不僅是自己認知中的,隻是一個村中普普通通的紡織女工那麼簡單! 西爾回想著醒來後與母親的對話,以及她表現出的種種反常,得出一個驚人結論。 他感受著身上依舊沒有化開的暖意,隱隱洞悉這是某種力量像是一層薄膜般覆蓋在自己的表皮。 難道?!母親竟然會使用魔法! 確認一切並非虛幻,躲在樹後的西爾悄悄打量著自己的母親貝茜,她就那樣安靜淡雅地站在人群後方,宛如一幅美麗的畫卷,寧靜而端莊。 其實並不是無跡可尋,在獲得霍恩洛厄·努斯庫啟迪後的西爾,記憶力有了驚人提升,讓他能輕易想起腦海中一些本應該被忽略的細節。 十四年來,母親雖然麵容多了些歲月附著的細微褶皺,可是每日操勞家務與紡織的她的雙手,卻一直是那樣的晶瑩白皙,像是一對溫潤的美玉,歲月與辛勞從未在其上留下任何痕跡。 可是這些年來西爾與貝茜朝夕相處,卻從未能捕捉到這些細節。直到此時才幡然醒悟,看著母親的身影不由得怔怔出神。 “噠,噠。” 不知不覺間,三名黑袍人就這樣走到塔納村眾人麵前,鑲嵌銀飾的衣袍仿佛融入漆黑山野。塔納村的村民們依然維持著呆滯空洞的姿態,目光依然還在看著遠處。 火把被風吹得搖曳,仿佛黑夜是跟隨在他們身後的巨大鬼魅,帶著潮水一般的無形壓力襲來。 這時,站在最左側的一人開口,他的聲音嘶啞而模糊,讓人難以分辨其性別。說話時他微微側身,對著中間的黑袍人躬身,似是對其十分敬畏。 “大人,已經使用過搜魂術了,事情還真是有點意思。” 搜魂術?!躲在樹後的西爾雖然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法術,但是僅從字麵意義上也能分析出來,這應該屬於一種搜索他人記憶的魔法。 “嗯……解開問問。”中間的黑袍人隻是簡單回應了一句,這聲音顯然來自一名老者。 西爾看到月色下他的鬥篷中有銀光輕閃,那是他在輕輕摩挲著自己尾指上的銀戒。就當西爾直視他的瞬間,靈魂仿佛要沖破頭骨,根根汗毛倒豎,身體一瞬間就要失去知覺。 危險的直覺一下達到頂峰!西爾心中篤定,那名老者絕對極其危險,就在他剛剛直視那名老者時,竟然感覺胸口有些疼痛,這種疼痛很微妙,猶如羽毛輕拂時的隱隱約約,揮之不去。 “光是剛才那一下就感覺馬上要被他發覺我躲在樹後了,應該是母親的法術保護住了我。”西爾回想著剛才的感覺,那一霎那,他隻覺得身周那模糊隱秘的法術薄膜像是沸騰的開水,劇烈滾動了幾下。 確定這幾人並沒有發現樹後的自己,西爾暗暗鬆了一口氣。但在知曉這幾人危險異常後,西爾不由得擔憂的看了看貝茜。 隻見左側這人伸手架在空中,低聲誦念了一句,塔納村眾人身軀一陣搖晃,這才晃過神來,眼中又恢復了神采。看著記憶中剛剛還距離他們還有數十米的黑袍人,此時竟已走到近前,雙方相距不過四五米,村民們皆是大吃一驚。 “你……你們是什麼人!”回過神來的哈裡急忙開口,他剛才心中還在盤算著說服眾人上山,突然被這幾人出現打斷,脾氣火爆的他也沒想那麼多,直接對著幾人喝問。 “你們有沒有誰能告訴我,關於墜落在山上的那顆紫色流星的事情。”依然是左側的那人開口,被哈裡嗬斥後他仿佛沒有在意,隻是雲淡風輕的開口,發出令人作嘔的奇怪聲音。 “喂,你們是不是沒有聽到……呃……” 見那人沒有搭理自己,哈裡的脾氣一下就上來了,張口就對著黑袍人喊道。可他的話沒能說到一半,卻發現自己脖頸間傳來一股巨大的無形力量,讓他的話語戛然而止。 一眾村民眼中,本是強悍健壯的獵手哈裡,此時就像一隻小雞崽一般被無形力量拎起,仿佛有隻看不見的手鎖住了他的咽喉,隻見哈裡脖頸處的皮膚扭曲發黑。他雙腳在空中猛蹬,交織的恐懼與痛苦讓他劇烈掙紮著。 “哢嚓。” 忽然,隻看到哈裡的頭顱一百八十度向著身後倒轉,毫無疑問,他的脊椎被扭斷了,就這麼慘死當場!此時,他臨死前那充滿恐懼的臉龐出現在眾人眼中,想要呼喊出聲的嘴巴還凝固在努力張開的樣子。 他就這樣以一種詭異的姿態對著村民們,像是黑袍人對眾人發出的無聲警告。 “啊————”發出尖叫的是哈裡的妻子。 哈裡從開口到死亡不過短短幾秒鐘時間,這一下驚呆了在場的村民。婦孺中有人沒忍住,也本能地尖叫出聲,轉身就想往家中跑去,卻不知道是不是被恐懼控製了身軀,他們竟是一步也邁不出去。 躲在樹後的西爾目睹了這一切,他也差點驚叫出聲。哈裡雖然是個年輕的獵人,經驗沒有蘭戈那般豐富,但年輕力壯的他一直是塔納村中圍捕野獸的主力,如今居然就這樣輕易喪命。 記憶裡西爾四五歲的時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哈裡還是村中的預備獵手,那時他常常去山上采集草藥,每次一有機會,他都會帶著山中的漿果回來分發給村子裡的孩童。此時見到熟悉的人斃命在麵前,西爾心頭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悲傷。 “很吵啊……嗯……現在,有人能回答我了麼?” 左側的黑袍人再次開口,隻見他正擺出一副活動手腕的姿勢,話語中帶著不耐煩的情緒,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隨意而為。 “大人,剛入夜不久時,我們確實看見一顆紫色的流星落在山上。” 說話間蘭戈往前站了半步,與老修特站在了一起,隱隱將一眾村民護在身後。 “哦?還有其他要說的嗎?”黑袍人看向蘭戈,他的語氣如同出自深淵一般,帶著危險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栗。 “沒……沒有了。”蘭戈猶豫了一瞬,開口答道。 其實早先在山中尋找西爾的時候,眾人都目睹了紫色流星砸落山林間,而不久貝茜就背著西爾從那片樹林中走了出來。 蘭戈隱約間察覺到黑袍人口中的流星應該與西爾有些關聯,但身為塔納村的支柱,他此時還是選擇閉口不談,沒有提及西爾與貝茜。 可他不知道的是,早先他們就已經被黑袍人使用過搜魂術,他們在山間找尋西爾的記憶早已暴露。 果然蘭戈話音剛落,隻見那黑袍之下,一雙冷冽的目光鎖定在他的身上。一瞬間蘭戈仿佛被世間最惡毒的毒蛇盯住,冰冷刺骨的感覺蔓延全身! “我很想見一見,那個名叫西爾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