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洲秘會總部,尋陽城,聖人塑像。 這些天來,蘇惑總是會在秘會裡轉轉,秘會很大,差不多抵得上半個燚城。 金色的塑像在夕陽照耀下很是惹人眼球,像是鍍上一層金邊,百米高的身形恍若巨神,讓蘇惑肅穆不已。 相傳眼前的聖人一手開辟了莽荒,剝去古人的愚昧,點化心智,幫助人類在洪荒年代建立文明。但也僅是傳說罷了,自從五洲分裂,新元前的歷史便被肆意篡改,單單是其他三洲杜撰出來的聖人形象都不下兩掌之數,正史早已經被車馬刀戈碾為塵土,那些跨過新元的人對此也緘口不言。 聖人無名,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祂的形象脫胎於天地間的第一位靈紋者。 “靈紋......”蘇惑嘴裡喃喃道。 靈紋二字背後需要肩負的東西太多了。 知道自己和蘇雅之間存在一個靈紋者後,蘇惑的心情一直算不上高興,更多的是擔憂。秘會這個超然於人類社會的組織幾乎控製著所有靈紋者,要麼為其效力製衡秘詭,要麼被列入誅殺名單,一輩子擔驚受怕,茍且偷生。 左右都是極危險的境地,蘇惑還做不到將生死置之度外。原主隻在乎自己的姐姐,而自己又是個稀裡糊塗的穿越者,說對這個世界人類的認同感那是一點沒有,隻想好好活著。 “走一步看一步吧。” 畢竟加入了秘會,注定要和這些頂在風浪麵前的人們患難與共。若真有末日來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悠揚的笛聲響起,蘇惑知道這是旁邊的學堂下課了,裡麵的學生都是些六七歲的孩童,大多是秘會成員的孩子。平時沒什麼時間顧得上他們,就送來這裡學著。 之所以蘇惑如此熟悉,是因為他每天都來這裡接蘇雅回家。 古色古香的學堂大門一開,孩子們就嘰嘰喳喳地飛出來,總算是給沉悶的尋陽添了些難得的生氣兒。 蘇惑一眼就瞧見端立在門前的少女,她的手上還牽著一個靦腆的小女孩兒。 “小夕,你看,蘇惑哥哥在前麵等我們。”蘇雅蹲下來,幫小女孩兒整理了下衣服,溫柔地同齊小夕說話。 齊小夕和那些孩子不太一樣,她原本是翎城的普通家庭,有著溫馨的一家。可在兩個月前,未知秘詭出現,她的父母葬身火海,一整個街道就隻有她和自己年邁的奶奶存活。 秘會還未收容此秘詭,作為直麵秘詭的幸存人員,秘會擔心齊小夕和她奶奶曾被秘詭汙染,可秘會現有的檢測手段會對她們造成嚴重的身心創傷,故而隻能將她們暫時安置在總部。 蘇雅和蘇惑雖然還不算作秘會正式成員,但看護齊小夕的任務還是落到了他們頭上,蘇雅也就隻能每天陪著小夕上下學,隨時注意她的狀態。 蘇惑看過諾亞提供的資料,很難想象一個曾經活潑開朗,總是掛著笑臉的女孩,如今沉默內向,眼神裡全是膽怯和呆滯。 “來小夕,給你一顆糖,很甜的哦!”蘇惑蹲下來,從口袋裡摸出來一個被精致包裝紙裹得嚴嚴實實的糖果,見小夕遲遲沒有動靜,蘇惑輕輕地將她緊握的小手扳開,把糖果放在手心裡。 “今天蘇惑哥哥給的糖是什麼味道的呢?小夕。”盡管知道小夕不會回答她的任何問題,蘇雅還是飽含熱情地和她交流。 “呀,是桃子味的!小夕,有沒有見過桃花?姐姐的家鄉有一片好大好大的桃林哦,每年春天盛開的時候,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團巨大的粉紅色棉花糖,又香又甜!” 夕陽漸殘,蘇惑落在兩人的身後,聽著蘇雅的溫聲細語。紅日將她們攏在一起,讓他不由得想起小時候,蘇雅也這樣牽著他,一邊溫柔地揉搓著自己被其他孩子欺負留下的淤青,一邊告訴自己被欺負了不要瞞著她,她是姐姐,會保護自己的弟弟。 那個時候,蘇惑覺得自己的姐姐是全天下最堅強最勇敢的人,她敢當著老師的麵把那些男孩從教室裡揪到自己麵前認錯道歉,敢指著那些大人的鼻子臭罵著他們的孩子沒有教養。 當然,現在也是。 小夕和蘇惑他們一樣,都被安置在第7區,那裡的人都是秘詭事件的幸存者和接觸者。 夕陽落下,蘇惑也到了宿舍樓下,秘會考慮到老人的手腳不便,所以小夕和她奶奶就住在一樓。 蘇惑按下門前的按鈕。 “諾亞,開門。” “蘇惑先生,請提供住戶的通行憑證。”清冷的女聲響起。 蘇雅將小夕抱起來,讓諾亞掃描她的虹膜。 “正在記錄齊小夕的通行軌跡,請稍候......” 哢噠,精鋼鑄成的安全門解鎖,緩緩移開。 “小惑,小雅,你們來了,小夕沒給你們添麻煩吧。”老人杵著拐杖哆哆嗦嗦地趕忙迎了上來,將小夕扯到懷裡。 “齊奶奶,小夕很乖的......” 蘇雅耐心地和老人絮叨,幾句話就將老人懸著的心平靜了下來。 “留下來吃飯吧,孩子們,他們剛把飯菜送來。”老人混濁的雙眼不太能分辨事物,所以她用攬住小夕的手緊緊握住蘇雅,整個人佝僂著,像是在懇求。 “出於安全考慮,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蘇惑先生和蘇雅女士不能進入您的私人住所。對您造成的不便,諾亞向您表示抱歉。”諾亞的機械女聲突兀地響起,強行打斷了談話。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小夕,跟哥哥姐姐說再見吧。”老人乾癟的手掌在小夕的頭頂摩挲,枯白的頭發再也掩不住蒼老麵容上的落寞,明亮的燈光晃得她抬不起頭。 蘇雅和蘇惑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那齊奶奶我們走了,您記得早點叫小夕睡覺,明天早上我來接她上學。” “小夕,拜拜。” 蘇雅看著厚重的安全門關上,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 蘇惑自然看出了她的異樣,輕聲說道:“時間還早,外麵走走?” “嗯。” 路燈亮起,樹葉在冷風中沙沙作響,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她的孩子死在秘詭手裡,孫女因為驚嚇封閉自己,秘會又完全限製了她的自由。她隻是個普通人,這一係列的變故我怕她撐不住。” 蘇惑隻是靜靜地聽著,並不說話。 “沒有人和她說話,她很孤獨,蘇惑,她們很孤獨。” “蘇惑,在我們被送到秘會的那一天,楊子姐問過我們是選擇承受苦難還是遺忘苦難,你還記得嗎?” “記得,但我們沒有回答。” “你心裡有答案嗎?” 蘇惑苦笑著搖搖頭,說道:“沒有,無論如何,苦難都已經發生,它已經改變了我們的人生,時間不會調轉,它裹挾著我們的命運奔流而去,選擇沒有意義,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