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喝酒的人。整條街的寂靜因他們的歡愉而變得有些聒噪起來。可沒有一個人敢出來,即使有意見也得忍著,因為習以為常。 靈秀喝了許多酒,倆個臉蛋紅彤彤的。沒有醉,隻是微熱。興奮的心,兩眼放光。看了看趙大麻子,眼神餘暉已經落在獨自喝酒的司空摘星身上。趙大麻子搖搖頭,緘默不言。 “我們不請自來,你不高興了?人家是應邀而來,我們是硬著要來。你甩臉子給誰看你?”靈秀借著酒勁對司空摘星這種愛答不理的情緒有所抱怨道。率性的她才不會藏著掖著,本來就在氣頭上。 “誰愛看就看唄,我對誰都一視同仁,你要這樣理解我也沒辦法。再說你是姑奶奶,誰敢給你臉色看。巴結你還來不及,要知道你現在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不妨礙誰,若你覺著有我在這,擾了你的雅興,我可以離開。”司空摘星道。 司空摘星要是走了,這酒局也就沒意思了。靈秀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想女人?就算你想得要死,她也回不來。你這樣頹廢,豈不寒了關心你,在乎你的心?誰沒有心痛的感覺,沒人能體會你的心傷,惟有自己。朋友間是不是該想點開心的事,有意義的事?喝酒。” 司空摘星沒有接話。一直默不吭聲的魏子興道:“酒的溫度隻有喝下去才會有感覺。那怕它是晶瑩剔透的模樣也能令人神魂顛倒,世界一片繽紛。” “洞庭湖的魏子興。我聽過你的名號,你的刀真有那麼快?”靈秀看著魏子興道。 魏子興隻是微笑,看了看東方來,又看了看司空摘星,再看了看趙大麻子,苦笑著,那是種不自信的苦笑。 “難道不是?你比不上趙大麻子?”靈秀僵硬的笑真令人不適。她的觀音手確實很詭異,那不知道哪來的樹葉兒已經零星打在魏子興抽出的刀身上,令魏子興始料未及,整個連人帶凳飛落一旁很是狼狽。 “我說小姑奶奶,你這不是欺負人嗎?望月坡的時候我們就已經領教過你的高招,搞偷襲你是真想要他的命?”東方來說著話,臉不自覺轉向趙大麻子道。 趙大麻子可沒有和他對視,眼睛死死的盯著司空摘星,充耳不聞。隻要司空摘星動,他也不閑著。司空摘星卻當什麼也沒發生一樣。東方來的臉,發燙的臉,被無視的臉。 “兵不厭詐。不要命的是你們,礙我什麼事了?不服就來,我一向如此。”靈秀道。 也不知道她是借著酒勁說的瘋話,還是原本就這意思。不過她的實力的確毋庸置疑。 “你們跟著我,也沒什麼好處可撈。把命丟了,得不償失。”司空摘星道。 “碰巧,純屬巧合。我們追的人就在這附近沒了蹤影。所以蹲守了一夜,若不是趙大麻子的吆喝聲,又太冷的話,我想我們是不會摻和進來。哪裡知道你司空摘星就在這裡設宴。是我們自討沒趣,我們活該。碰上你們這群鬼。”東方來生氣道。 “你們追的是什麼人。”千真好奇的問道。 “不知道,此人輕功了得,每每出現,隻見其影未見其人。”東方來攙扶起拍了拍碎屑塵土的魏子興重新坐下道。 “誰請的你們?”司空摘星似乎想到了什麼,問道。 “魏子雲。”東方來道。 “可他不是死了嗎?喝酒喝死的。”靈秀道。 “你信嗎?”東方來看著司空摘星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的眼睛道。 “不信。”司空摘星篤定說了兩個字。 “可他的確是喝酒喝死的,他的肝已經如同茅坑裡的磚頭一樣又臭又硬。”魏子興唏噓道。 “他是個酒鬼,可他也是個短命鬼,一個爛酒鬼的好人。誰要是送他兩杯要命的酒,他也是照喝不誤。有人忌諱他的身份,有人就迫害他的身體。他擋了別人的財路,自然就有了許多煩惱,而這些煩惱他卻又不能解決,喝酒自然成為了首選。而他酷愛喝酒也是人盡皆知的事。”東方來道。 “你怎麼知道那麼詳細,莫非他向你吐過苦水?他要是願意也不能不說沒這個可能。”司空摘星用詫異的眼神看著他。 “可是。誰能令他心甘情願把命給交出來?”東方來道。 “欲蓋彌彰,自然是需要傳播一些信息。可惜到死都還要被人利用。你們追的那個人是妙手空空。除了他我想不出第二人。”司空摘星道。 “他為什麼要殺魏子雲?”魏子興急道。 “我說是他殺的嗎?你們調查的不是皇宮失竊的事?”司空摘星疑惑道。 “可也沒必要殺了魏子雲。”靈秀機靈的小腦瓜子打出了問號道。 “殺雞儆猴。威懾。”司空摘星道。 “魏子雲是雞,那猴是誰,拿刀的又是誰?”趙大麻子也來了興趣道。 “逮住妙手空空不就知道了?”司空摘星道。從他嘴裡說出來,自然是可信。可他們這一行都是來影無蹤,虛無縹緲的人,哪裡知道此時的他會在何方! 黎明前的黑暗,冷,刺骨的冷。他們的還在喝著酒,意猶未盡。爐火已經暗淡,他們依舊激情澎湃,千杯不倒,而不勝酒力的魏子興和東方來已經趴下,醉的一塌糊塗,相互摟著彼此倒頭就睡。趙大麻子也是迷迷糊糊的,這是他第一次久違的放肆,少有的醉意。人在江湖,時刻保持著清醒。這是基本常識,如沒有醉一次的機會,那是多麼的孤獨呀!雖然他醉了。他曾經的孤獨,此時此刻卻可以把命交給對方,舍命陪君子,喝個盡興喝個痛快。他不得不服,眼前的丫頭片子的確是酒中王者,這個喝著奶酒長大的靈秀。 千真沒有醉。有人需要一醉方休的時候,總該有人善後。而千真勉為其難的擔起了這個責任。 酒酣的靈秀,倒在千真的懷裡睡去。她的確很開心,也的確喝了許多酒。連睡著的時候都是笑著的,看來的確是個美夢。 千真看著司空摘星,司空摘星也看著她。倆人沒有羞澀的感覺,也沒有炙熱的感覺。不是沒有兒女情長的思緒,隻是努力克製著。克製自己的想法,克製酒精的釋放。 “她時常這樣嗎?”司空摘星道。 “也不是,隻是在你跟前比較活躍。”千真溫柔道。 “她是個可愛的姑娘。”司空摘星道。 “你也是個可愛的人。”千真微笑道。美人的笑,富有感染力,令人舒適。司空摘星也微笑著,卻沒有再說話。 千真見氣氛突然冷了下來,“是你殺了盧的?” “你想確定什麼?”司空摘星道。 “隨口一問。”千真道。 “真實未必就是真相,真相未必就真實。我們隻信我們相信的,至於真實與否真沒那麼重要。都在呈現自我價值的路上。有人需要墊腳石,就有人清除絆腳石,僅此而已。”司空摘星道。 “他是墊腳石,還是絆腳石?”千真道。 “是墊腳石,也是絆腳石。因為他的劍快過腦子。有利用的價值,也有摧毀的必要。過河拆橋,卸磨殺驢,江湖還少嗎?”司空摘星反問道。 “所以你苦惱的結癥在這裡,你的痛苦也在這裡。他是你的朋友。而你卻親手殺了他。你知道是誰?而你卻又無可奈何。把所有的錯歸咎在自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備受煎熬的心已經開始支離破碎。你可知神色曾經找過山主?”千真道。 “不能直說嘛?”司空摘星目不斜視盯著千真問道。 “不能。因為我沒有這個權利。事情很明朗,我們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就是不捅破那窗戶紙,心知肚明,各懷鬼胎。”千真接著又道。 隆冬裡有那麼一陣東風,驅散了寒意,讓人有種暖春的錯覺。司空摘星的心是破碎的。枯木逢春,需要一個合適的溫床,萌芽的種子。來自女人,來自女人的嗬護。而這個人就是神色,一個曾經為她豁出生命的女人。 一條巷子裡躺著一具屍體。那是千麵佛賈和尚的屍體,被人亂劍刺死的屍體。 “你是趙大麻子?”一個捕頭來到了趙大麻子的狗肉店把他給拍醒,同時醒來的還有魏子興和東方來。倆人臉貼臉的看著,一股惡心的氣味上來,各自吐了一地。相互嫌棄,相互無語。 “官爺要吃狗肉明兒再來,今天不做生意。”趙大麻子瞇縫著眼道,根本沒看他們的意思。他不怪罪他們驚醒自己睡覺已經是最大的寬恕。 “西街頭有一具屍體。生前,有人見到來你這鬧事。我們懷疑你有殺人的嫌疑,跟我們走一趟。” “官爺,話可不能亂說。我昨晚可沒有離開店裡,喝了一宿,好不容易睡上一覺…” “意思說我擾了你的清夢了?夢到啥了,女人?還是金子呀?給我帶走,少在這給我裝傻充愣。” 趙大麻子也不廢話,直接一拳一個,打暈捕快。揉搓著眼睛往西街頭去瞧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