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姐,義父叫你過去。” 十五年過去,響叮叮已然長大成人,或許是因為祖上是太吾天人之姿,響叮叮繼承了先祖的天賦——以及怪樣。 隻見此女:生的俊俏,眉眼細膩,溫情似水,轉動之中又靈光迸現,頗具活力,五官端正,臉頰,呃……蒼白裡透著紫,頗為妖冶。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好一個描寫美人的詩句,隻可惜一個沒對上。 響叮叮身材結實,臂膀強勁有力,腰腹緊致精悍,一雙長腿常年與山巒奔走,修長而不顯瘦,若非脖頸間看不見喉結,分明就是一美男子。 再重看她的臉,雙眸燦若星辰,兩眉如劍般上揚,眼裡滿是藏不住的靈光,兩鬢發絲沿著光亮的頭頂生長了一圈,堪堪蓋住耳廓,那鋥亮的首級實在是過於惹眼,這好端端十六歲的年輕人怎麼就地中海了呢!(恕我才疏學淺,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這樣一副古神外貌) 從小被義父收養,與響叮叮一起長大的小包——包儒學(不是包入學)是早已習慣了姐姐這副模樣的,從未走出山穀的他還以為這並非什麼奇怪的地方,也正因為如此,他也沒覺得喊這樣一個人叫做“姐姐”是什麼問題。 他現在隻是來叫姐姐的。 正在思索一些雜事的響叮叮回頭一笑,也許是天生的魅力如何,也許是某種奇怪的祝福,她一笑一顰均是散發著無邊的魅力,能讓天仙注目,足以成為萬千男女夢中情人——除了和她一起長大的小包,他今年十二歲,已經習慣了。 拍打走吸引來的蝴蝶,響叮叮瞇了瞇眼,說道。 “老頭子又有什麼事找我?” 中性的聲線清脆好聽,許是尚未長大成熟,或是天生如此,旁人無法從聲音分辨此人是男是女,但是小包可以,他習慣了。 “義父沒說,但是我看他皺著眉頭,好像是什麼大事。” “你別給他騙了,都幾年了還沒學聰明,那老頭子就是鬥蛐蛐輸了也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興許這次找我也是叫我去捉些厲害的蟲兒、蛐蛐給他,他說我福緣深厚,定能有所斬獲。” 小包點點頭,《促織經》他也是看過的,義父交代了,他們倆別的可以不會,這個必須得好好記憶,融會貫通後行走天下都不成問題——雖然小包沒見過世麵,最遠到過的地方隻是山邊河邊的村落,但是他還是能難想象,幾隻蟲兒也能作為仰仗行走天下嗎? “我走了!你打掃一下,姐姐回來有獎勵哦!” 響叮叮邁出玉足……呃,金足,走出了一個虎虎生風,走出了一個恍如隔世。 小包看著姐姐婀娜……呃,虎步龍行的威勢,已經習慣了。 包儒學看了看房屋內一片狼藉,幾乎所有堅硬物品均被打碎,便知曉了這些是姐姐練功所為。嘆了一口氣,施展起輕功飛快的清理這房間。 …… 三人生活的房舍不遠處,收養兩人的義父滿臉愁容,他自知太吾故事,也知曉那最為出眾,未必弱於初代的一代太吾響當當之名,也是自己培養長大——她的後人自不必多說,必是天人之姿,有能力扛得起重任,隻是為何……都幾代人過去了,她與她的後人為何還是那般……奇特。 “義父!” 一位俊俏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跑來,義父做好心理準備,回頭看去。 隻見行走在山林小道的少女無論身處何處都融入環境,好似天生地養,萬物靈長——但是是個地中海。 行的近些,那眉眼的柔情、靈動,以及渾然天成的身法,當的上一句天人之姿的評價——可惜是個地中海。 靠在跟前了,少女睜大了雙眼,一閃一閃的看著自己,如此娃娃十幾年前還是那般的可愛、正常——為什麼是個地中海啊!你們響家難道有什麼遠古的詛咒嗎? 義父到底出身神魔世界,未能學到一些關於遺傳學的知識,眾所周知,基因的表達決定了人的性狀,禿頭也是會遺傳的。 “今日叫你過來,並非玩鬧。” 義父嚴肅地開口,他話音剛落,響叮叮便筆挺地站那,有如一株挺立的白楊,義父很是滿意這副姿態,隻是目光不自覺被他頭頂上的一片光亮吸引去,在內心發出了說了無數次的感慨。 隨後整了一下心神,對著這個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太吾傳人說道。 “我教授你武學,便是讓你好好體悟體悟,這些入門的伎倆雖說不是什麼高明武功,但打下根基後便可以修習更高深的武學。” “現在你練得也差不多了,我看是時候教你一些基礎的武功,這些都是各大門派底層的秘籍。” 義父在這砍伐出一片的空地裡,從旁邊一堆的書裡拿出一摞有些發舊的典籍。 “聽我給你好好講講,這是武當的入門功法……” “再來說空桑派這一式《倒打沖天子》一一所謂'頭下腳上,上下顛倒’,要旨不在用力,而是姿態出人意表,攻敵於措手不及之瞬息……這一招雖偶有妙用,但卻不是上乘武學。” 一連點評了十幾個門派的招式,聽得響叮叮昏昏欲睡,偏偏每到結尾,義父都是連番數落,仿佛這一堆玩意裡沒一個入得了眼的。 她總算是忍不住出聲。 “義父您將各派武學都數落了個遍,卻要我練那一套平平無奇的《太祖長拳》……” “嘿,啥丫頭你懂什麼,我說過,太祖長拳,乃是百拳之母,招式無華但確實打根基的好玩意。” “你也說了那是‘玩意兒’了,隻怕更不是上乘武學。” “哈哈,好一個狂妄的丫頭,倒會拾你義父的牙慧,那義父現在便問問你,何謂上乘武學?” “殺人的武藝有什麼稀奇,若是能將死人救活,那才是本事。” 義父無奈搖頭,他直言道。 “何人該死?何人又能活?人之生死,豈是凡人可以左右?醫者,即能救人,亦能害人,就像那百花穀的禦針之術,本是為了行醫治病,卻也能殺人不見血……” 響叮叮聞言一喜,這不正合她胃口? “請義父教我禦針之術!” “好吧……那你記好,我這便將這禦針術的修習之法說與你聽——這禦針術專攻人身各大穴位,禦針之法需將內力自手少陰心經的‘少海穴’引至‘少府穴’,從而驅動細針……” 約莫過了三兩個時辰,太陽從早晨的東邊移到了頭頂,小包等待許久未見人歸,便攜帶煮好的飯食來尋二人。 見兩人皆是專注於武功演習,便駐足在旁觀看。 “如此這般,做的好。你已經掌握了這禦針之術,日後勤加練習便可——小包,義父餓了,給義父和你叮叮姐拿午飯來。” “這飯菜涼了,我去熱熱吧。” “不必不必,冷飯冷菜也有一番風味……” 響叮叮練得久了也是腹中饑餓,叫住小包,打開食盒便眉開眼笑地開飯了。 義父也不介意這般。三人圍坐在樹蔭下,義父順著之前的話就往下說了。 “你的資質原本也是契合這門武功的,隻是僅憑天分而不下苦功,始終難成氣候,你可得勤加練習,好好參悟其中奧妙。” “孩兒一定勤加練習!隻是不知何時才能像義父這般通曉天下武學。” “哈哈,傻丫頭,通曉天下武學也沒什麼了不起,這世間功法雖有成百上千門,卻皆不越內功修為之藩籬……”” “內功修為?” “不錯,內功隻要練的深了,便能夠化腐朽為神奇!世間的招式技法,莫不如引水之渠道,倘若空有招式而無內力,便如空有水渠而無水可引,而如果內力淵深如海,又何需渠道引之?自然彌蓋天下了!我年輕時曾創出一套鞏固內功根基的《沛然訣》……” 響叮叮越聽越入迷,既然義父百般嫌棄天下武學,想必是對自己這自創內功頗為得意,一定是他口中的上乘武學了! “請義父教我沛然決!” “很好!很好!孺子可教!” 義父滿意地撫了撫自己的胡須。 “先吃飯。” 狼吞虎咽過後,響叮叮看著義父慢條斯理地細嚼慢咽,已是急不可耐,終於是等到義父放下碗筷,小包麻利地收好起身離開。 義父才站起說話。 “我現下便將這沛然訣的修習之法說與你聽一—這「沛然訣]乃是我年輕時所創,對於鞏固內功修為頗有助益。運功之時,內力需自督脈‘命門穴’上下七次轉至任脈的‘膻中穴’……” 又是三個時辰過去,天色漸晚,太陽遠遠地掛在山頭,響叮叮多次運氣周轉,感覺一股似有似無的清氣在丹田中生出。 這氣所過之處,響叮叮隻覺那裡一暖,好似一股熱流在體內湧動,清氣走後,留下一股麻癢轉瞬即逝。是非常微妙的感覺。 “好好好,你果然有天賦,隻是……這內功的修煉,向來無法一蹴而就,你雖已學會了內功心法,但若不時時勤加運轉周天,仍然難以積蓄深厚的內力!” “孩兒會謹記義父的教誨!” 義父滿意地撫摸著胡須,他看著欣喜的響叮叮,封存許久的記憶也湧上心頭,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曾多次眼見這樣的孩子在自己手中長大,眼見這樣的孩子老去,眼見這樣的孩子…… ‘“乖孩子,待義父弄明白一件要緊的事,便將一生所學都傳授與你,隻是……隻是……” “義父常提起這要緊之事,卻從來不說給我聽……” 義父嘴角微微上揚,他看著響叮叮,那鋥亮的光頭和多年前一位曾給他帶來莫大希望的人如此相像,可惜,時也命也…… “嘿嘿!這叫千頭萬緒,有口難言,不說也罷……好啦,你忙完手頭上的活兒之後,便去替義父捉促織吧!” 來了!響叮叮心頭一緊,她早已預料到義父會有此言,往年這些時節,義父總是用這樣的理由將自己騙去山林當中,然後自己偷偷出穀,也不帶上她! 不過小包也沒被帶出去過,也算是有人和自己一樣了。 “捉促織乾什麼!孩兒剛習得這些功法,正是練習的好時候,可沒時間玩鬧!” “那牛鼻子道士有隻叫「玉尾]的促織,好不厲害……哎喲……沒什麼沒什麼,義父豈是差遣你玩樂的!叫你去捉促織,其中自然大有道理!待在家中練死功頂什麼用,快去快去!” 響叮叮滿腹的牢騷,卻也隻能嘴上應下,這老頭子又和別人鬥蛐蛐去了——別以為自己不知道,那玉尾乃是促織經裡記載的極其稀少、好鬥、強大的異品促織王,頭圓身紫頸項闊,腿腳圓長腰厚實。赤牙將軍威名赫,隻因雙尾似雪白。 要自己捉到能打贏玉尾的促織,豈不是難如登天? 這鬥蛐蛐有什麼好玩的…… “走,小包,抓蛐蛐去!” 第二天,興致高昂的響叮叮吃過早飯,就拉著還沒洗碗的包儒學一頭紮進了深山老林裡。 練功?練個屁! 咳咳,不對,自己其實是在練習輕功,踩那梅花樁有何用?她從小踩到大,閉著眼睛倒著踩都可以穩穩當當,當然是在樹木藤蔓之間上下騰飛最能長進。 響叮叮何等天資,邊運轉內力周天,邊施展基礎身法小縱躍功也是輕而易舉,她眼見那樹叢當中一隻敏銳的蟲兒一閃而逝的身影,眼神凜然,鋥亮的光頭在樹蔭之中不那麼顯眼,此蟲雖未鳴叫,但是身手矯健,想必一定是一隻強大的促織王! “叮叮姐!等會!” 被遠遠落在身後的小包緊趕慢趕才跟上響叮叮的腳步,隻是一聲喊叫,怕是驚擾了目標。響叮叮本想小心翼翼靠近,不曾想自己並非孤身一人。 暗道不好,也來不及責怪,隻能迅速出手,運行過禦針術的雙手快若閃電,那蟲兒剛欲振翅而飛卻已然落入捕蟲網中。 “中!” 一擊得手的響叮叮一下子忘了小包打草驚蛇的錯,興奮地舉起網兜查看。 此蟲竟是咬開網繩,自個造了個破口飛了出去,響叮叮眼疾手快立刻想用手掌去拿住,卻還是趕不及這異蟲的動作。 “哎呀,可惜了,看著就不是凡物!” 小包自覺做了錯事,低著頭向姐姐道歉。 “姐,是不是我驚擾了這隻蟲兒?我……” “不關你事,小包,你看——”她將網兜的破口亮給小包看,“是老頭子的捕蟲網不好!什麼材質啊,能給蟲子咬開!” 小包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卻也笑了起來。 “有動靜!” 響叮叮猛然回頭,一雙明眸放出精光,遠遠看去動靜來處,卻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促織王。 而是一隻猴子。 那隻猴子瑟瑟發抖地躲在草裡,眼見響叮叮走來,顫抖更甚,卻並沒有逃走,靠近後,響叮叮一下子就認出,這隻猴子很是麵熟。 以前有多次跑來他們住的竹廬附近乞食。 “你這猴子……” 響叮叮伸手去摸它頭,它也不躲閃,顯然是彼此熟絡,細細看去這猴子渾身上下都有傷口,所幸並不致命。 自己剛好從老頭子那學來禦針之術,小包也沒怎麼傷過,自己總不能讓他給自己當那實驗對象來用,用在這猴子身上試試倒也不錯。 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後,響叮叮察覺到一些異樣,這些傷口是利器所傷,卻不是猛獸的尖牙利爪——創口形狀不對,倒是像老頭子布置在穀中防範野獸的機關木人手頭上的兵器所為。 猴子眼見自己的創口被妥善處置,竟開始對著響叮叮比劃起來。 廢了好一陣功夫,響叮叮才看明白,原來這段時間山穀中的猴子多有爭鬥,傷了不少年輕小猴,有一隻猴王不知從哪尋來一群木人,打敗了樹林裡全部的猴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成了唯一的王……這猴王怕不是已經成了精,居然是會了操控機關木人的法子?那可需要一點內力啊! 不,比起木人來說,老頭子還在山穀裡設立了誇娥銅像,用來驅趕誤入山穀的人,若是那人心有歹意,誇娥銅像還能戰而勝之——若是那猴子也會操控這誇娥銅像,那可壞透了! 小包在一旁看著叮叮姐和一隻猴子來回比劃,試圖從她們的手勢當中尋找規律,一番努力過後他終於……放棄了。不愧是叮叮姐,果然不凡,竟能與野獸交流。 “走,小包,抓蛐蛐。” “姐,那猴說什麼?” “那猴說,不賣!” 叮叮姐說著包儒學聽不懂的話,應是在開玩笑,不知為何響叮叮沒有將誇娥銅像一事告知,也許是擔心包儒學害怕。 反正她見到就繞著走,絕不招惹便是。 臨近夜晚,蟲鳴聲越加清晰,隨意吃下一個野果,響叮叮靜下心神,小包也一步不敢動彈屏住了呼吸。 “吱吱!” 一聲清脆的鳴叫,如此響亮,響叮叮當即出手,一下子就蓋住了那蟲兒所在之地。 為防止其故技重施,響叮叮特意加固了網兜。 興奮地舉起一看,隻見那蟲: 頭昏頂緊有何奇,腿腳花斑黑肚皮。 翅上更有膏藥積,隻好將來去喂雞。 響叮叮和包儒學一起進入了沉默,他們都閱讀過促織經。 這分明是一隻呆物。 小包忍不住看了眼叮叮姐。 響叮叮別過頭去。 “失誤,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