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樹(1 / 1)

正文   崮瀾山,山連山,連綿宛轉八萬裡,神樹花香十萬年。   崮瀾山,有遮天蔽日的參天古樹,有奔騰咆哮的瀨素河。有漫山遍野的蔬果,也有咆哮山林的猛獸。   這古老的大山裡,生活著我的族人,統稱崮瀾人。我們過著最原始的生活,平平淡淡,與世無爭。   我們基本不與外族有所交集,外族人也不屑與我們交集。   在他們眼裡,我們落後,我們野蠻,我們不知廉恥,我們不懂教化,他們輕蔑的稱呼我們為蠻夷,我們也撇撇嘴叫他們山外蛋子。   蹲在我的樹屋,透過用枝條編織的籬笆墻向外看,就能看見我的部落。一座座用黃泥,紅土,石頭,茅草,樹枝搭建的房子,房子外架設著灶臺和鐵鍋。   那個圍著青粗布,在熬製晚飯的女人是我的姨娘,古銅色的皮膚,健碩的四肢,還有彎下腰就要掉到鍋裡的一對豐乳。   姨娘是我們部落裡所有男人向往交配的女性,所以她的房子裡從來不缺男人。我也曾經幻想過擁有一個跟她一樣的女人,因為她生的孩子都很健壯。   我幾乎忘了我的名字,沒有?不!我有,那又怎樣,反正沒人叫我名字,族人都親切的稱呼我“不祥”。   “不祥”這個名字的由來,是因為我的身世。當然,我也不配有身世,我也不想擁有這樣的身世,就像我不想擁有“不祥”這個名字一樣。   母親在生產我的時候死於難產,是族長婆婆剖開母親的肚子取出來的我。   “還真是不祥。”每每想到這些,我就不由自主的自嘲一下。   姨娘曾經說過,我出生時,渾身青灰,尖尖的耳朵,一身絨毛,屁股後麵還有一截尾巴。四個字:奇醜無比。   我曾經腹誹:“我的名字應該叫醜比!”   我由姨娘扶養,姨娘當時有八個孩子,最小的也在哺乳,正好一起喂養。   “那我應該是她的第九子或者八個半?”想到這我就會開心一些,至少我還有人疼。人嘛,就算是野蠻人,也是群居動物,歸屬感總是有的。   可惜,由於我,給部落帶來了不詳。老八在三個月後夭折了。我學說話的時候,在姨娘房子裡過夜的男人發燒啞巴了。我在學吃飯的時候全族食物中毒,死了三個人。我在會走路的時候姨娘摔斷了腿……   終於,族人們發覺了不正常,征詢大巫,才知道,這一切的所作俑者,是我。因為我,出生的時候,就帶來了厄運,帶來了不祥!   從此,我就被趕出了部落。在姨娘苦苦哀求下,族長婆婆同意了,讓我在距離部落不近不遠的地方安了個家。至少,部落附近沒有大型野獸出沒,也算是安全。   我們部落裡,男人是沒有家的,每次外出狩獵回來,會在族長婆婆的安排下住在女人家裡。當然,這種指定性的人事安排,僅限於幾個傑出的男女,其餘的就各安天命。   傑出的是指,男人要強壯,女人要高產。這樣就可以保證部族裡有更多的健康的嬰兒誕生,綿延子嗣。   大山深處,有一處祭壇。我也去過幾次,不過不允許我靠近,因為我——不祥。   祭壇的中心,有一棵巨大的古樹,十個成年男人也不能將其環抱。   “真特麼大!”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神樹時的唯一感想。   神樹,據說是三千多年前,由天外飛來的一道七彩霞光所化。所以被我們稱作七色神樹,霞光聖樹。   神樹有三千六百九十條根,兩千五百八十條枝椏,一萬四千七百片葉子,枝繁葉茂如同華蓋般遮天蔽日。我在無人時悄悄來到這裡數過,數不清,那就應該真的有那麼多吧。   神樹每年三月開花,會開出七朵不同花色的碩大花朵,每朵花開三十三天。神樹開花卻不結果,花落時花瓣會化作彩色流光飛去天際,被我們稱作神跡“飛花”。   這個神跡是真的,我親眼所見。每到神樹“飛花”,就是附近各個部落祭祀祈福的日子,所有人都會來。我也得來,不過不得靠近,隻能遠遠看著。   花朵會漸漸的出現龜裂,本就繚繞方圓百裡的花香會突然增強。那花香聞著讓人神清氣爽,精神百倍。可笑的是,又特麼除了我。   神跡出現的一剎那,無論是我們籟歌族,老喬族,奉魚族,還是與山外人走得較近的璧榭族,萘圖族。所有人,全體匐身膜拜,行五體投地大禮。   各族大巫嘴裡念念有詞,祈禱風調雨順,祈禱食物豐盈,祈禱族人健康,祈禱子嗣綿延。然後大巫們紛紛起身,又唱又跳,幾乎癲狂。直至她們跳岔了氣,直至神跡消失才會停止。   我在遠處,也默默的趴在地上祈禱。祈禱我被大家認同,祈禱我早日成為“皮魯卡”,祈禱我被族長指定,進入涅蘭姐姐的茅草屋……我估摸著我的祈禱不會成真,因為“飛花”的一剎那,我的心,很痛!這莫名其妙的痛,那樣悲切,那樣徹骨。   我曾悄悄的問過很多人,“飛花”的時候,他們都與我相悖,除了感覺極其舒服,沒有任何不良反應。   “唉!我這天殺的不祥!連神樹都嫌棄我!”我在心裡不由得暗自菲薄一番。   也怪不得神樹嫌棄我,據姨娘講,我出生的那一天,出了一件怪事。   十五年前,朗朗晴天突然陰暗起來,遙遠的天際電閃雷鳴。天空在震動!大地在震動!江河在震動!山川在震動!   這種震動長達三刻鐘,然後天空被撕裂,一團包裹著漆黑火焰的火團從天而降,由遙遠的北方天際飛向這裡。   粗壯的閃電,夾雜著猩紅的天罰之力不停的轟擊火團。   大地席卷起道道狂風,卷著飛沙走石撞向火團。   江河怒濤滾滾,沖天的水柱強烈的沖擊火團。   在天地之力下,火團分崩離析,破碎的殘骸灑向大地。逐漸變小的火團愈發明亮,仿佛脫去了黑色火焰外衣,露出了本來明亮的內在,在天空化作一線熾眼的光華,從一聲巨大爆炸產生的濃煙中,脫著耀眼的華光,一頭撞向神樹。   從天地震動的一開始,神樹幾近躁動,瘋狂!七色霞光熠熠生輝,不停變換,不停搖晃。仿佛要拔出樹根,飛升上天。   火團殘存的火線飛向神樹時,翻滾的烏雲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之內,一根巨大的閃電帶著摧枯拉朽之威轟擊而來。   瘋狂搖擺的神樹,所有樹葉夾雜著七色霞光沖天而去,包裹著,纏繞著那一線光暈。   “轟!”   那劇烈的爆炸就在頭頂!爆炸產生的沖擊力波及了整個部落,整個崮瀾,整個大地!   在天罰與地懲的威力之下,凡人連螻蟻都不算,隻能稱作塵埃。最後,也隻能化作塵埃。   狂風呼嘯,烏雲滾滾。電閃雷鳴,江河沸騰。人們從一開始驚天膜拜到後來瑟瑟絕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族人們在狂風雨幕中緊緊相擁,在悲涼與絕望中相互做著最後的訣別。   就在部落滅頂之際,一片七色霞光的樹葉落在了部落,結成一道七色屏障。   “轟!”沖擊波夾雜著飛沙走石,夾雜著天地偉力,沖擊在屏障上。雖有屏障格擋,但是所有人在屏障破碎之前就不堪重壓,陷入了昏迷。體質弱的人,當場七竅流血魂歸崮瀾。   “我從昏迷中蘇醒時,看見大家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死的死,傷的傷。”   姨娘一邊清洗灤荊根一邊給我講當時的情景:“我最擔心的就是你娘,你娘懷著你,大巫說你娘沒有胎動,怕是死胎。我連滾帶爬的到了她身邊,看她還好好的喘著氣,身上沒啥傷,我就放心了。然後我看了看她的肚子,你猜怎麼著?”   年幼的我有模有樣的舉著手裡的木棍,與落酥在練習叉魚,其實就是在玩水。   我回過頭問道:“怎麼了?”   姨娘甩甩灤荊根上的水,放在一邊繼續道:“你原本在你娘肚子裡一動不動,大巫和我們幾個有生產經驗的人,包括族長婆婆都以為你胎死腹中呢,結果這麼一鬧騰,你在你娘肚子裡不停的動,當時神樹飄過來擋災的那片殘葉,都被你小子從你娘肚皮上踹掉了。”   我當時還小,有點不知所措,有點不明所以。懵懵懂懂,好像聽明白了,又好似什麼也沒聽懂。   隻記得回去的路上,姨娘講到我娘當日因為驚嚇難產,歸了崮瀾,我才略顯悲傷。   當天半夜,我降生了,取名“震”,天地震動的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