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打著哈欠,伸了伸懶腰,從我的樹絨墊子上爬起,下樹,跑到不遠的林子裡噓噓。 “又是陽光明媚的一天!” 我怡然自得的看著藍天白雲,暢快淋漓之際,身後有人喊我。 “不祥!” 我毫無違和感的回過頭。 是落酥,姨娘的七兒子。他是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他為人誠實,勇敢,是最有可能成為“皮魯卡”的人。如果他不喊我不祥就更好了。 “皮魯卡”是勇士,是部落最好的獵手的稱呼。部落裡,男人除了皮魯卡,沒有主動擇偶權。皮魯卡,不但是稱謂,更是權利與榮耀。 “早!” 我一邊係著腰帶一邊與落酥打招呼。 落酥:“還早?太陽都這麼高了。娘們都上山摘果子去了,還早!” 落酥不滿的嘀咕著,皺著眉頭問我:“怎麼就起這麼晚?” 我訕訕的笑著,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睡過頭了。” 昨晚,我去了祭壇,因為最近我總做著一個很可怕的夢。夢裡有沖天的火焰,閃耀的雷電,火焰與閃電之間,有一個籠子,我被困在牢籠裡,經受著這電與火的折磨。我掙紮著,哀嚎著,可是我怎麼也逃不出那個籠子。 解夢,是大巫的事,可我不敢去問大巫。因為她說過,我膽敢走近她十步之內,她就一法杖劈死我,然後把我搗碎,扔去遠山喂狼。唉,也不知道我怎麼得罪她了。 沒辦法,我就去問神樹。可惜,在神樹下跪了很久,除了頭頂一片落葉,什麼神跡也沒發生。 “唉!我這天殺的不祥之人!拋棄吧,放棄吧!” “你來乾什麼?是叫我一起進山嗎?” 我叉開落酥的話題,有些嬉皮笑臉的。 “嗯,”落酥點點頭。“我給你帶了早飯,不陪你一起吃了,我得回家吃最後一頓早飯。” 我的吃食都是落酥給我送過來,早飯大多是我們一起吃,吃完就進山打獵。今天怎麼了? 我聽得有點愣:“啥意思?什麼最後一頓早飯?” 落酥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說著:“我今年十六了,該,該,該通俗了。” 他話音越來越小,我的眼睛裡卻一片星光閃耀:“通俗!哇呀呀!落酥,誰呀?你打算去誰家?” 通俗,就是說眼前的落酥已經是個男人了,該負起部落繁衍後代的責任了,他的第一次,就稱作通俗。通俗以後,姨娘家,也不再是他的家了。 落酥古銅色的臉依舊能看出有些紅,甚至紅到了耳朵根:“是涅蘭。” 我興奮的情緒突然一酸,沉甸甸的什麼東西壓了我心頭一下。 竟然是涅蘭姐姐! 涅蘭姐姐今年十九歲,十六歲通俗。她通俗的前幾天,部落裡為她搭建了房子,確切的說是窩棚。除了我住樹屋,部落裡的人都住在那樣的窩棚房子。 給涅蘭搭建房子那天我也去幫忙了,她是為數不多肯與我說話的人之一,所以我那天特別賣力。 “歇歇吧,看把你累的。” 涅蘭姐姐用她的手指,溫柔的擦去我額頭的汗珠,一臉愛惜。 我在那一剎那,仿佛看見了仙子,看見了光!我愛了! 在那一剎那,我做了個決定,即便是族長婆婆不允許我與部落裡的任何人有深入接觸,我也要違背她的意誌,為了涅蘭。 “涅蘭!你給我離她遠點!” 乎坦大聲的嗬斥著我。 我抬頭看了看涅蘭姐姐身後那個第三百六十二代皮魯卡。孔武有力,一臉冷峻。型同蠻牛,神似鐵塔。他正用一根樹枝粗細的手指指向我,怒目而視。 我笑了笑:“沒事,不累!” 逆來順受也好,忍氣吞聲也罷。部落裡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敢得罪,因為,一旦我表露出我的不滿與憤怒,我會被無情的拋棄。他們會向痛打過街鼠一樣把我趕緊深山。 我轉身默默的走開,繼續往筐裡裝填紅土泥巴,然後拖去送給壘墻的落酥。 落酥對我微微一笑,表示了他對我的安慰。若不是男子們打獵,女子們采摘,搭建房子缺人手,我連走進部落裡的資格都沒有。 涅蘭回過頭,沒好氣的責怪乎坦:“乾什麼那樣說話?他來幫忙的!” 乎坦還沒說話,坐在不遠處的大巫娜舒安婆婆就陰陽怪氣的說道:“他是不祥之人!會帶來災禍!離他遠點,就是離災禍遠點!” 涅蘭姐姐不愧是我心心念念的女神,對他們這樣的說辭嗤之以鼻,不屑一顧。 結果就是剛搭建好的房子,半夜就失火燒了個精光。 “唉!我這天殺的不祥之人!” 收回我亂七八糟的心緒,看著落酥遠去的背影,我的心如同手裡的早飯,稀?! 吃過了早飯,稍等一會,就聽見落酥在樹下喊我。我抄起身邊兩根木槍下樹,跟他肩並肩的走進樹林。 我的木槍,是用臘鐵木的樹枝打磨而成,筆直,鋒利。一百步之內,沒有任何獵物能逃出我的飛槍。 就是威力不大,如果像落酥那樣安裝一個鐵質的槍頭就更好了。 我羨慕的歪歪頭,看了看落酥背在身後的三根木槍,同樣筆直的臘鐵木,三根寒芒閃爍的鑌鐵槍頭。 “嘖嘖!”我不由得誇贊羨慕。 落酥不說話,對我微微一笑。他手裡提著一把弓,自製的短弓,屁股蛋的皮製箭筒裡有七八枝羽箭,也是鐵頭的,腰間纏繞著一根用來設置陷阱的粗麻繩,腰帶上還別著一把小獵刀。 這一身裝備,別說我羨慕死了,就算是放眼崮瀾大山各個部落,無論誰的裝備也難出落酥左右! 羨慕也白羨慕,姨娘曾經千叮嚀萬囑咐:“你跟震可以走得近,但是千萬不能讓他碰你的東西,特別是狩獵工具!” 落酥很誠實的告訴了我,我倆也牢牢遵守著這個規定。 唉!我這天殺的不祥之人! 密林裡走了半日,以前設下的陷阱隻捕獲了一隻野兔,我把野兔穿了藤條掛在腰間,我倆繼續前行。 又走了一段,前方樹乾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叉”。 “別再往前了,咱倆回吧。” 那個叉代表著危險,是歷代族人們用來劃分安全區域與危險地帶的標識。想要進入前麵的區域,至少需要七個成年男人組隊。這七個人,還得是經驗豐富的老獵手。 像落酥和我這樣的菜鳥,二十個進入也出不來兩個。 我咂咂嘴:“落酥,你通俗之後就可以進去了吧?” 落酥又臉紅了,低頭嗯了一下:“對,不過得跟大家一起。” 我點點頭,感覺自己有點哪壺不開提哪壺一樣,搞得自己心情又差了幾分。 “自討無趣!”我在心裡暗自嘲諷自己。 嘴上卻繼續著話題:“是呀,沒誰能單獨在黑木森林裡活著走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有!”落酥一邊走一邊環顧四周,神情充滿了敬佩。 我停下,吃驚的問:“誰?” 落酥:“我聽條丁講,十四年前,有一個人,從黑木森林裡出來了,是個外鄉人。一個人,橫穿了整個崮瀾山!” 條丁,姨娘的第六子,比落酥大了一歲半。 我有些吃驚:“外鄉人?穿越崮瀾大山?吹牛呢吧?” 落酥十分認真的說道:“不是吹牛皮!真的!那個外鄉人到了我家,跟我娘聊了一夜,具體說的啥條丁記不清楚了。隻知道,那個外鄉人夜裡來的,天沒亮就走了。” 我盯著落酥,仍舊不敢置信。 茫茫崮瀾,十萬大山!除了毒蟲猛獸,山澗飛峰,還有很多類似神樹這樣的存在。隻不過,神樹是善良的,恩澤一方。而更多的則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妖魔,呼風喚雨,霍亂一方。 落酥看了看我,好似懶得解釋,又不得不繼續:“我問過娘,別看她否認,當時她吃驚的表情已經出賣了她!” 落酥忽的感覺說錯了話,嚴肅的對我說道:“這件事,你知道就好,要不能跟別人說!涅蘭也不行!” 我抬頭看著他的眼睛,與他對視。他的眼睛裡充滿了警告,嚴肅,莊重。 我點點頭:“放心吧!我不說。” 部落裡不允許與外界男女私通,附近友好的部族也不行!一旦被捉住,無論男女,無論你是誰,都得被執行九棍十八鞭,活活打死! 姨娘是我生命裡重要的人,我不可能出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