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炎炎烈日,烈日炎炎。草叢裡不安的蟲子“吱吱”的叫個不停,叫得我心焦,叫得我心煩。 落根微笑著,略感歉意得說道:“要不,你回去?你還記得來時的路嗎?” 他和煦的微笑,聽在我耳裡的話語卻是那麼的冰冷。他的話聽著是讓我選擇,其實已經做了決定。 孤家寡人!我再一次孑然一身,孤獨終老也許是我命中注定。我不可能有親人,我不可能有朋友。 因為我是天殺的不祥之人。就因為我是天殺的該死的,不祥之人! 我的心很痛,我怎麼就沒在樹林子把你們都殺了!要讓你們左一次又一次,幾次三番的羞辱我!我恨! 我略有些不死心,從包袱裡掏了一把,抓出一把夜明珠。 我盯著落根,盯著眾人,低聲道:“你們不信?好,我證明給你們看!你們看!這就是我殺了妖怪得來的!” 我一把把那把夜明珠拍在地上,拍得塵土飛揚,拍得氣勢如虹! 眾人看著夜明珠,我原本以為他們會驚嘆,會驚呼,會明白我沒有撒謊編故事吹牛鼻,甚至應該跪倒給我磕頭,稱頌我的神武,感謝我的救命之恩。 可是,他們隻是一臉不屑。 落根看了一眼夜明珠,看了一眼我。站起身,拍拍屁股,帶著眾人選了右側的路,棄我而去! 他那是什麼眼神?你不就是要說“無可救藥”嗎?怎麼不說?你說啊!你竟然也懶得跟我說點什麼了? “落根!” 我大喊,他停住,轉身看我。眼裡不再有前幾天的溫暖親切,有一些無奈,厭煩,責備,懊惱…… 我恨恨的喊道:“你們走吧!我不回去,我走這邊。從此以後,咱們就各走各路好了!” 他們毫無反應,像是在看一個傻子,好像我說的與他們毫無關係。唉,本就毫無關係,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我以為,出了山,我們在一起就是一個整體。我竭盡全力的想要融入這個整體,我也欣欣然的以為我已經融入這個整體。 我甚至開始幻想我不再孤單,我甚至開始幻想我的新生活。 可其實,可但是,可惜了,可笑了。 他們走了,我孤單的站在那裡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多希望,多希望他們當中有一個人對我招招手。我相信,但凡有一個人向我招手,我都會屁顛屁顛的跑過去。跑過去,把我的命給他,把我的一切給他! 沒有人,沒有人會搭理我。他們討厭我。 “他們的心情此刻應該是無比輕鬆的吧?” 我看著他們的背影,再一次,最後一次,大聲喊:“我會比你們先到普蘭鋪!我要比你們取得更大的成就!” 沒人理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還要喊,是在給他們一次機會帶上我,還是給自己一次機會回歸他們之中? 都是,不過,白扯。他們走得太遠,許是聽不見了。不然……也許…… 也許就沒了也許,這幫王八蛋已經徹底消失在我的視野裡。 我佇立著,像似失了魂魄的死人,像似釘入地殼的木頭樁子。我矗立著,如同恒古不變的崮瀾山,如同霞光萬丈的七色樹。 我就那麼站著,好久,好久。久到太陽快落山了鳥兒歸了巢,久到夜明珠開始發出光澤。 我回了神,拾起夜明珠,拎起包袱,大步向前走去。 我的身後,是一片黃昏。我的前麵,是即將到來的夜,是即將升起的月。 沿著荊棘叢生的路,我來到了傳說中的紅葉山口。 我有些後悔了,為什麼不露宿一下再前行?白天相比晚上,還是要讓人安心一些。 山口之所以叫山口,就是山裂出一個口子。路兩邊是陡峭的崖壁,如同刀削斧砍一般。 這裡的確不太平!我的第一直覺就能感覺到!靜!非常靜!靜得太平,靜得危險! 一路上,野獸,夜鶯,蟲蛇都弄出或大或小的響動。唯獨走到山口,這裡,什麼動靜都沒有! 我咬了咬牙,心一橫,回去!天亮再說。 嗬嗬,我可不是沒長腦袋,我若是莽撞沖動,我能活到今天?十五年的屈辱我都能忍,這個山口,我忍它一宿又何妨? 我剛轉身,就聽見了雜亂的腳步聲。有很多人!至少五六個人,他們從山上在向我這裡跑,跑得很快! 我可不管四六二十一,跑!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山口處已經被六個人堵上了。他們身形魁梧,各個手持武器。 我“唰”的一下拔出斷刀,作勢硬闖,即將靠近轉身奔向崖壁。 開玩笑呢?我可沒把握單刀沖出他們的攔截,何況還是半把刀。 崖壁上有藤蔓,我抓住一根就往上爬。那幾個攔路的家夥見我沖來,先是戒備。隨後一愣,就看見我往崖壁上攀爬。立刻跑過來,仰頭看我卻不攀爬。 我嘴裡叼著斷刀,手腳並用的爬,爬得飛快。我有信心,我跟落酥比爬藤蔓從來沒輸過! “哆”!一根羽箭釘在我頭頂的崖壁,箭頭沒入崖壁,激射幾塊小碎石塵土飛揚,撲灑我一頭一臉。 下麵傳來他們的叫嚷,不,是叫囂:“下來!再不下來就射你腦袋!” 我停在那裡,一動不敢動。回頭向下望去,從山上下來的人也到了,足足有十一個人。其中有六個人,拿著弓箭瞄準我。 葉子沒有任何反應,說明我遇到的是布連老人說的強人或者山匪。 我暗自嘀咕一句:“不是怪物就好。” 可又覺得不對,我對付怪物的手段好像勝於對付普通人。不對,他們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不會三更半夜不睡覺攔路,普通人不會手持武器追著我跑,普通人更不會有這麼高超的箭術。 我慢慢的下來,不情不願也得下。我可不想被射成刺蝟後再掉下來摔一下,想想都疼。 剛一下來,腳還沒著地呢,我的肩膀手臂就被拉扯,捆綁。我的包袱被他們胡亂翻著,我的斷刀被他們插回刀鞘別在他們腰際,我的夜明珠發出瑩瑩光輝被他們把玩著,我的神樹葉子被他們嫌棄的扔在一旁。 我失聲尖叫:“我的葉子!還我的葉子!” 一個黑臉大漢,就是拿去我斷刀的家夥,毫不留情的一個大巴掌扇在我的臉上“啪!”! 火辣辣的,我一陣眩暈。 我收了聲,不由得贊嘆:“手勁真大!” 我被蒙了眼睛,五花大綁的扛上山。我終於體會到野豬被扛著是什麼滋味了,報應啊! 恍惚間我被抬進了一處山洞,被扔在地上。山洞深處,黑臉大漢正在向一個小女孩示好:“大當家,您老人家看!” 說完,掏出我的夜明珠,雙手奉上。他身後的一眾嘍囉跪在地上,也捧著夜明珠,有模有樣的舉過頭頂。 小女孩一身紅衣,長發挽起,插著一片通紅的紅葉做裝飾。年紀大約十四五歲,也許更小,幼雅之氣尚未褪去。 她本來在閉目打坐,眼睛欠開一條縫看到夜明珠,不由得瞪大眼睛。 她猛地站起來,一閃便到了黑臉大漢麵前。她拿起夜明珠,有些激動,問道:“哪裡來的?” 黑臉大漢:“我們剛才在山下抓了一個人,從他的包袱裡搜……” 黑臉大漢的話還沒說完,女孩化作一道紅光出現在我麵前。 我依舊被困著,蒙著眼,半蹲半坐的蜷曲在角落裡。看守我的兩個嘍囉撲通一下跪倒:“大當家!” 女孩理都沒理他們,伸手把蒙在我眼睛上的黑布條扯下,瞪著她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我。 她伸出手,手指如同蔥白,光滑白嫩。她食指拇指夾著我的夜明珠,最大的那顆。那是我要送給涅蘭或者姨娘的,是的,我至今還沒有決定好到底給誰。 她盡量使語氣平和:“這是你的?” 我點頭,我懵懵懂懂,我不知所措。不是,不應該是彪形大漢,滿目猙獰嗎?這麼一個柔柔弱弱還有幾份可愛的小女孩是“大當家”? 這幫子土匪也太沒出息了吧! 小女孩:“你從何得來?” 我:“崮瀾山腳一處林子,我殺了個妖怪,從她……嘶……” 我的話沒說完,蹲久了腳有些麻,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氣,想換個姿勢。 女孩趕緊嚷嚷著:“快!鬆綁!快!起來!我來吧!” 我感覺女孩有點失了方寸,心頭的疑惑又多了一層。 也沒見女孩有什麼動作,雙指為劍,在我身上的繩子前比劃了一下,繩子就斷了。 我嚇了一跳,但是麵上並沒有太多表情,許是被那個黑臉大漢一巴掌打麵癱了。 女孩仔細的觀察著我,不說話,臉上陰晴不定。 她要對我做什麼? 女孩來回踱步,一會看看我,一會看著手裡的珠子,好像在思考什麼。 她腳步輕盈,輕盈到我這麼近的距離竟然聽不見她踩在地麵的腳步。 我好奇的打量著她,她很漂亮,很可愛,質樸純真。 我不要被她的表象迷惑了,她是個魔頭,十惡不赦的那種。 我在心裡暗暗提醒自己。 她好像很喜歡火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裙擺,衣袖,還有在我眼前走來走去的小紅鞋,全都繡著火焰紋路。 她突然停下,皺著眉盯著我,仿佛她做了某個決定:“你們退下!” 她聲音冰冷,中氣十足。 我的心冷不丁的一揪:“她要乾什麼?” 不好的預感立刻籠罩心頭,若不是她可愛的麵容,我恐怕被嚇得哇哇怪叫了吧。 兩個嘍囉退出去,洞室裡隻剩我和她。氣氛說不上緊張,但的確不輕鬆,很怪異。 這種怪異的感覺似曾相識,是了,那個夜晚也這般怪異,那晚我的妻在樹枝上隨風搖晃。 小女孩:“你是誰?” 我:“我叫震。” 女孩:“從哪來?到哪去?” 我:“從崮瀾山來,到普蘭鋪去。” 女孩死死的盯著我的眼睛,清澈明亮,帶著與她這張幼雅臉龐極度不符的威嚴。 女孩眨著眼,沉默著,思考著,回味著。 女孩:“你什麼修為?仙君?真人?” 我:“我……不知道,好像沒有吧?我是獵手!” 女孩咬了咬嘴唇,笑了,笑得我毛骨悚然。因為她笑得那麼詭異,那麼瘮人! 她猛地跳開,身體扭曲,膨脹!化作一頭怪獸!似貓,似貍,似熊。她渾身火焰騰騰,熱浪滾滾。 我嚇得趕緊往後退,可惜後麵是石壁。我拚命的往石壁裡擠,明知道我不可能擠進去,但是我還在擠,拚了命的擠,玩了命的擠。 貍貓熊怪張開大口,從肚子裡抽出一團火焰“呼”的一下向我噴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