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數天,在山中每行一程,祝東來便喚出女鬼靜姝,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即使天空烈日高懸,靜姝似乎不受影響,令何悠然嘖嘖稱奇。 二人循著山路向北,待翻過一處山丘,遙望見山麓旁建有茅屋數間,是一處山間村落。 時值黃昏,西山太陽漸隱,餘暉灑向裊裊炊煙,村中一派祥和安然。 祝東來喜道:“好了,這下妥當了。”快步向村落方向走去。 何悠然本不是多嘴饒舌之人,他深知二人既是雇傭關係,更不該過問雇主所做之事的原由。 隻是自打那晚見了司辛之後,接連數日,祝東來極少說話,臉上總是憂心忡忡。 加之他一路得怪異行為,任誰都難免胡亂猜測。 祝東來似乎看穿了少年的心事,終於開口道:“我們所尋之物,對中洲乃至南疆東海之人皆無用處,卻對我師門極為重要。 “我與司辛雖同門修業,可他為人陰險毒辣,對任何寶物都癡迷成癮,甚至為了得到它們不惜一切代價。因此我特意將他避開,獨自來此探尋此物。 “我二人一年前會麵時,他修為不過練氣高手。我這才雇你作個幫手,若遇見好令他不敢張狂。未成想,他修為竟在短短一年內突飛猛進。 “不過小友放心。待我找到所需之物後,靈珠照歸小友。隻是今後日子,需要多多堤防司辛是了。若是小友不願涉險,現下沿著官路離去,不出數日,便能走出山脈。” 何悠然看出祝司二人關係微妙,斷不會輕易出手。況且靈珠近在眼前,自己又怎肯放棄:“君子一諾,勝過萬法。悠然即答應先生之事,定當奉陪到底。” 祝東來欣然道:“有小友這句話,比飲佳釀更令小老兒精神百倍!” 四下瞅了瞅,悄聲道:“我所尋之物,據傳是藏在一個精怪身上。這山脈縱橫幾千裡,那精怪又善躲藏。我為了找尋此怪,便用這‘招魂大法’凝煉成女鬼靜姝。 “靜姝有一特別功法,她能依據活物接觸活物所留的氣息,精準找出氣味主人的所在。 “這村落人員雖少,卻需要每日入山采摘狩獵,所行之路要比領地固定的動物多了不知多少倍……” 何悠然聰慧之極,不等祝東來說完,便已知曉用意。 祝東來見他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點頭道:“孺子可教矣。” 眼珠一轉,又道:“待會我施法尋覓精怪蹤跡。隻是靜姝陰氣極重,多少會令村民感到不適。 “你且在旁聽我吩咐,去村中當著村民的麵略施術法,我則在暗中運功解了村民體內陰毒。” 何悠然奇道:“先生既能暗中解毒,為何還讓我出麵?” 祝東來老臉一拉,道:“小娃娃問那麼多乾甚麼,若想要靈珠,不該問的最好閉嘴。” 這老書生說變臉就變臉,何悠然吐了吐舌頭,此後再不發一言。 二人腳程極快,不多會的功夫便到了村子外圍。 祝東來找了個隱蔽的所在,放出靜姝。他十指結印,口念法咒。 隻見女鬼身子愈長愈高,愈拉愈寬。待長不能長之際,身子竟碎成一片淡青色的煙霧。 村民正蹲在自家門口吃飯,青色煙霧襲來,無聲無息。不大一會,村民紛紛中招。 年輕體壯的狀況尚好,隻覺頭暈目眩,站立難支。老人孩童年邁體弱,被青霧一吹,盡皆閉目倒地,昏迷不醒。 何悠然在旁觀望,村民們雖無生命危險,可此情此景,難免不讓他揪心難受。 幾次欲出手阻止,但一想起靈珠的好來,隻得又把手收回。 見祝東來施法已畢,何悠然抬腿便要入村。 祝東來一把拽住少年的胳膊,搖頭道:“你這時去,豈不是不打自招。” “那我該何時現身?” 書生席地而坐,抬頭望了望天空:“待明早朝霞爛漫,你再動身。” 又怕少年沉不住氣,安慰道:“小娃娃放心,他們隻是昏睡過去,並無大礙。” 是夜月沉如水。村中卻忙得惹火朝天。 青壯勞力將孩童老人裹在被中,各各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眾人商量一宿,差了一個中毒不深的年輕人,連夜出山請郎中去了。 祝東來保持著入定的姿勢,額頭微微出汗,正通過村民身上的信息全力找尋線索。 何悠然關心村中現狀,數次打坐皆難以集中精神,可又不敢違背祝東來的意願。 直到後來,乾脆把心一橫:“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待會出麵多給村民些銀兩,權當補我無心之過吧。” 好容易挨到日出。何悠然趕忙進入村中。由於一夜揪心,早已沒了之前氣定神閑,樣子看上去頗為狼狽。 他在村民前胡言亂語,說能解村中怪病雲雲。 村民見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自是不敢相信。 直到何悠然祭出青鋒劍,天南地北的亂刺一通。祝東來依法暗中解術,昏睡一夜的老人孩子這才悠悠轉醒。 村民們千恩萬謝,硬要留下何悠然在村中吃飯。 何悠然正推辭不過。這時村口傳來一陣踢踢踏踏的聲響。 祝東來伸著懶腰來到何悠然身邊:“乖徒兒,村中所中的邪術可曾破解?” 何悠然心中不悅:“好你個老潑皮,漁翁得利的本事被你發揮的淋漓盡致。”為了不漏破綻,隻有連連稱是。 山中百姓淳樸敦厚,怎能看破這其中騙術。 村民中一位年長老者謝道:“上仙救我等賤民於水火,賤民無以為報,懇求上仙留下,用過齋飯再走吧。” 祝東來道:“扶危濟困本就是我道宗旨,老人家不必言謝,我師徒這就離去。” 那老者挽留不住,吩咐村民取來白銀十兩,言道:“區區薄禮不成敬意,請上仙務必收下。” 祝東來心裡樂開了花,麵上卻不動聲色,對著老者一揖到底,抬身時順手將銀錠揣入袖中。 “老丈高義,明年村中必是風調雨順。” 祝東來拽了拽少年的衣袖,示意趕快隨他離開。 何悠然見村民這般有錢,一時有些失神,手中的金錠不知給還是不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眾村民夾道相送,直把二人送出十裡,這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瞧著祝東來一副小人得誌的神情,何悠然揶揄道:“你若缺銀子花,我給你便是,何必坑騙良善之人。真不知你是尋物為主,還是借尋物之名,到處坑蒙拐騙!” “是,也不是。”祝東來拿著兩錠銀子敲了敲:“正所謂‘君子不食嗟來之食’。村民有意謝我,我若不笑納,豈不辜負了他們的美意。” 這書生一頓歪理,總算是令何悠然徹底看清他的麵目。先前積存的好感登時蕩然無存。 接下來的旅途中,二人互相配合,坑騙山中村落錢財。山裡人見識淺薄,甚至分不清道服白衣,這令祝東來更加肆無忌憚。 遇到那些並不富裕的鄉民,他們為表誠懇,也都拿出皮毛糧食相贈。 祝東來並未推辭,隻是轉頭就把這些物什丟落山崖。 有些村落設有酒肆飯堂,祝東來便用騙來的錢財在店中肆意揮霍。 遇到可憐乞討之人,他又嫌而遠之,嘴裡還不停嘟囔著:“你怎安心食那嗟來之食,走開,快走開。”似乎早已忘記當初在陸家集落魄困窘的模樣。 何悠然這才想通祝東來為會何窮困潦倒,不惜以下流手段奪人吃喝了。 何悠然心想:“縱是山中飲食再單調,照他這般花法,不等走出大山,兜裡又是空空如也。” 他自付與那書生不是一路人,隻希望所應之事快些結束。因此在店中吃飯時,隻點白飯青蔬,與祝東來各用各膳,連喝酒也少與他同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