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四往事(1 / 1)

大顏不慚 丁不 4153 字 2024-03-17

快六十的花郎中原本並不顯老,顏卿記得在他父親得病的那段時間才一下子老了許多。   如今五年過去,兩鬢已是灰白。但清秀的五官,讓他看上去還是那麼儒雅。   花香女的清秀就遺傳自父親,美麗遺傳自母親。   “老頭,花伯母,我回來了。中午就在你家蹭飯。”顏卿樂嗬嗬的說道。   花香女趕緊又去摘菜。   花郎中等顏卿走近,雙手在他身上摸了好一會兒,還給把脈確認他沒有受傷中毒,這才拍拍顏卿的肩膀說:“沒事就好。先去書房喝茶。”   母女倆摘菜做飯,心情都很愉悅。   顏卿跟著花郎中來到書房,趕忙拿起紫砂壺給自己倒了杯茶。七八天沒喝茶,太難受。顏卿與原主都有很重的茶癮。   “到底怎麼回事?縣衙來人,朱家父子還有陳子文都跟著來了,路上遇見誰了?”花郎中開口問。   “記不記得有一次子文不二在你家吃飯,說起過縣裡天筆司教諭父子。”顏卿喝了幾口茶後回道。   花郎中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就是教諭餘則方出的手。餘光灼一直嫉恨我,這一次在樂安山仙壁作畫,太出彩了,以至於其他畫生都黯然失色,隻有我一人成功。這也成了餘則方父子殺我的導火索。”   花郎中再點頭,隨後說:“這次朱家父子還有陳子文,也是在我這兒吃的飯,你剛才說的他們猜測過。”   自己的兩位死黨,智商還真不低。   “他們猜對了,就在樂河邊,冬青山那一段,一掌拍死吳登,就是送我回家的車夫。餘光灼看我必死無疑,把心裡話都說了出來。就是因為嫉恨。實際上,他們已殺過我一次。就在你出門行醫那幾天,我在采藥回來的路上,天還很亮,被一具僵屍攻擊。幸好手裡有工具,加上你教我的防身術,我自己足夠機靈,才勉強逃過一死。   “不過,被僵屍抓傷,中了屍毒。這次父子倆半路劫殺。以為我是必死之人,不小心就說了出來。我說既然難逃一死,就讓我做個明白鬼。這才問出來一個真相。餘則方會邪術,養鬼煉僵屍都會。聽餘光灼當時說話的口吻,殺人養鬼煉僵屍,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花郎中表情有了變化,神色凝重,眼神冷了不少。   “餘家父子,竟修邪術!還是天筆司教諭。明白你父親為什麼不願你去天筆司學畫的原因了嗎?我估計,天筆司會邪術的不會隻有一兩個。天筆司早變味了。”   說到父親,顏卿忍不住追問:“老頭,以前癡迷於畫道,我不關心其他事。但今日不同,經歷了生死,不再是往日的畫癡。我想知道父親是怎麼死的?”   花郎中聽後欣慰一笑,隨後說道:“香義,你成人了。”   顏卿懂他的意思,成人不是指年紀,而是心智。   花郎中接著說:“往日,你癡迷於畫道,許多話都沒與你說。今日可以說了。人生,不應該隻有自己的興趣喜好。人這一輩子,有很多責任與擔當,需要我們麵對。哪怕是事業,也不應該是人生的全部……”   心理年齡都三十了,聽著老家夥說的話,顏卿還是忍不住老臉一紅。   老頭的話翻譯過來就是,你顏香義不當人子!   想想原主以前,確實如花郎中所說,他說的委婉,顏卿卻聽得明白。   到現在,他更明白的是父親不是不願意讓他學習繪畫,而是原主從小就要去天筆司學堂學習繪畫。   既然父親與洛長河有關係,對天筆司必然會有了解,眼前的花郎中說不定也清楚一些內幕。   花郎中吐完憋在心裡的話以後沒有隱瞞:“你父親確實不是病死,而是死於邪術。”   顏卿沒有接話,眼裡卻帶著詢問之意。   花郎中接著說:“族興中了毒心術。”   顏卿問:“何為毒心術?”   花郎中停頓了一下,像是陷入回憶或者沉思,之後才接著娓娓講述:“修習毒心術,需要大量的屍毒,用屍毒養心蟲。心蟲很細小,肉眼幾乎不可見。但心蟲有個特性,喜歡抱團聚集,一團一團的。因此才會被人發現利用,用屍毒與屍體生出的蛆蟲給心蟲作為食物,細小的心蟲就會不斷分裂。將心蟲撒與食物中,進入人的胃部,心蟲受胃液的刺激,會拚命的外竄,最後隨著血管集中到人的心臟。這就是毒心術。”   “毒心術,目前沒有解藥。我這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找到破解毒心術的藥方,沒能救回你父親。”   顏卿回憶一下父親生病那段時間,確實,原本看上去還顯年輕的花郎中也是在那段時間急速變老。   “香義,我和你父親都懷疑是天筆司內部的人下的手。”   花郎中斟酌著說道:“當年,應該說七年前,就是元豐二十六年,京城有樁遮遮掩掩的公案。   “當時的天筆司主事長老洛長河,不知為何突然發狂,將全家老小以及家中仆人斬殺殆盡。後來,應該是清醒了吧,他開始逃竄。在他消失的無影無蹤之前,來找過你父親。洛長河與族興是忘年交,倆人脾性相投,性情相近。   “據你父親說,洛長河是遭了暗算,但不清楚是什麼暗算。下手的人應該在天筆司內部。隻因洛長河酒後失言,說他得了驚天神筆。因為他不想拖累你父親,隻來過一次,所以族興了解的不多。   “你應該清楚,你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善良正直,對朋友族人都是情肝義膽。因此,開始為洛長河奔走,調查那樁公案的真相。可惜洛長河如人間蒸發,從此再無音訊。但你父親沒有停止調查。天筆司權勢大,地位特殊,豈是個人可以撼動。”   花郎中喝了口茶繼續說道:“最後的結果就是他被人下了心蟲,中了毒心術。而下手之人,據族興猜測,必定是天筆司的幾位長老中的一人。你還記不記得你父親與天筆司主筆江海流有過一場口頭婚約?”   顏卿稍愣,接著點頭後又搖頭:“有那麼一點印象,你要是不問想不起來。”   花郎中笑著說:“你倒是灑脫。雖說隻是口頭之約,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正是在你父親中毒以前,在京城調查的時候,江海流勸你父親收手,遭到族興拒絕,兩人就此結束關係,包括你的婚約。”   “你不清楚你父親的過往,但京城的達官貴人誰不知道顏藏顏族興的大名,元豐三年的狀元及第,才名遠播。當時族興與我都還未成婚,我比你父親大了十來歲,洛長河比族興大了二十多歲,可就是這麼奇怪,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我與洛長河都成了你父親的至交好友。”   原來老爹是狀元郎,顏卿不由汗顏,他還真不知道。   “許多權貴都想招你父親為婿,可他都拒絕了,偏偏喜歡上了農家女,也就是你母親。族興心有大義,想一展胸中抱負,婚後忙於公務,疏於照顧家裡,就算你母親生產,他還在忙著公務。結果,你母親因難產而死。等族興趕回家,你母親早已咽氣。”   花郎中看上去很是傷感,搖搖頭說道:“你父親因此自責不已,甚至是痛悔。而你外公外婆以及舅舅雖隻是普通農戶,卻很硬氣,沒有指責什麼,但卻與你父親從此不再來往,要不是族興苦苦哀求,你很可能被你外公外婆帶走。不用說族興,就算是我也不得不佩服你外公外婆的剛毅。”   “從那以後,你父親離開朝堂,專心養育你。你是他唯一的寄托。你想想,當時的婚約作廢,對他打擊多大?他隻是不說而已。臨終前,他告訴我說:等香義成人成家,一定記得告訴他,沒有什麼比家人更重要。”   聽到這裡,顏卿深有觸動。就像原世界,年輕的時候,或者說現在的年輕人,都自顧自我,比如遊戲比女朋友重要,總是忽視家裡的親人,無意間帶給愛自己的人傷害。經歷過歲月之後才會幡然醒悟。   就像自己,忙於工作,陪伴家人的時間很少。直到來了這個世界,才後悔不已!外公外婆,祖父祖母,父親母親,以及姐姐一家,從此還有機會再見嗎?誰知道兩個世界隔著多少距離,甚至隔著時間。   一時間百感交集,強忍住沒有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