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時昌認識文素萍就是在一次聯誼會上。 當時的文副團長為了藝術團的生計沒少和各廠的領導拉關係。 希望能通過他們給團裡的孩子們找點活乾。 這年頭的國營廠領導都是一個地區最能說上話的人物。 就算是十裡鎮農藥廠的汪廠長,那也是管了幾百口子人。 這幾百人就是一張復雜的關係網,足夠覆蓋整個十裡鎮。 更不用說市裡的大廠領導,真要能搭上線,文素萍帶的幾個孩子就不愁沒飯吃。 當文素萍在那次聯誼會上找到劉時昌,希望他能說句話,哪怕讓手底下的員工有啥紅白事能先聯係她都算是幫了大忙。 但劉時昌看出文素萍的難處卻沒有主動幫忙,反而故意難為她,甚至不讓其他人幫她。 他認準了文副團長心疼手下的孩子,所以想把她逼的無路可走,最後他再出麵幫忙,用人情換情人。 可文素萍顯然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對他提出的條件根本沒有答復。 後來沈彬的歌舞廳出現,把劉時昌的計劃打亂了,文素萍也就沒有了服軟的可能。 劉廠長對沈彬有著天然的敵意,尤其是剛才見他和文素萍有說有笑,認定了沈彬在“橫刀奪愛”,內心的嫉妒幾乎讓人扭曲。 沈彬不知道到了這個年紀的劉時昌會產生這樣的“執念”,還會遷怒到自己,見對方不搭理,就自然的收回了伸出的手。 他的舉動看在劉時昌眼裡卻是自己給的軟釘子把沈彬給壓住了。 劉時昌有些得意的哼了一下,看了眼文素萍,似乎在炫耀自己的“勝利”。 那表情好像在說,你找這樣的小白臉有啥用,還不是一下就敗了陣? 沈彬沒想到劉廠長已經把他當成了“假想敵”,但文素萍可太了解劉時昌是什麼尿性。 見他得意的表情,無奈的搖了搖頭,低頭跟沈彬說道: “沈老板,您要有事就先去忙吧,這邊我能照應。” 她不想再讓沈彬和劉時昌多接觸,畢竟沈彬剛說了以後鋼廠是大客戶,沒必要為了她鬧出不愉快。 沈彬正想跟其他廠的領導認識認識,聽她這麼說也端了酒杯準備走。 可劉廠長顯然還想“趁勝追擊”,突然沒頭沒尾的說了句: “小子,你才吃了幾年飯,就想動別人的東西。 我知道範市長念著你,可市裡也不是鐵板一塊,別覺得自己多了不起。” 不等沈彬尋思過這話的意思,文素萍臉色已經變了,她冷笑著說道: “劉廠長,我看你是喝多了吧,什麼別人的‘東西’。 你說說清楚,這裡誰是東西,誰又不是東西?” 沈彬聽到這終於明白了劉時昌為啥對他那麼大敵意,原來是把他當成了爭女人的情敵。 沈彬像看傻子一樣看了劉時昌一眼。 他們三個人裡一個剛到二十,一個三十出頭,一個五十多歲了,劉廠長竟然能腦補出一段三角戀情也是夠難為他的。 劉時昌被文素萍懟了一句,臉上有些掛不住,可在這個場合他又不好發火。 恰好這時候一支舞曲結束,鋼廠的幾個中層乾部走到吧臺來拿酒水和飲料。 見劉時昌在吧臺坐著,上前拍了幾句馬屁,這才化解了剛才的尷尬。 等鋼廠員工拉著劉廠長回來卡座,文素萍這才看著沈彬說道: “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沈彬無所謂的搖搖頭,這裡麵雖然有誤會,但說到底劉時昌會給他臉色看主要還是因為自己初來乍到沒有根基。 唯一可惜的是,日後想要和鋼廠合作隻怕不會太順利。 自從離開農藥廠他一路順風順水,到了市裡之後雖然生意做得還算紅火,錢也沒少賺。 但不管是食品廠最後給出的分銷方案還是和劉時昌的第一次接觸都有些不合心意。 八十年代末,對於“個體戶”的刻板印象,不是沈彬一個人能改變的。 畢竟連文素萍當初來上班都猶豫了那麼久,更何況是這些領導們。 想到這些,沈彬對今天聯誼會的效果突然又沒了那麼多期待。 此時,宜都市的另一位個體大戶宋運生也麵臨著自己的煩惱。 今早上打發走沈家梅後他就自己奔了市政府準備把這兩天的開支給要出來。 可他等了半上午硬是一個領導沒見上,馬上快到飯點他隻能又回去盯著員工乾活。 剛一到店裡就見沈家梅和她爹都在飯店裡坐著,一見他回來倆人立馬圍上來連哭帶喊的讓他去撈人。 “運生,沈彬那個王八蛋不光不幫忙,還叫人打我,你得替我出這口氣啊。” 沈家梅抓著宋運生的胳膊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搖著: “你不是接了市裡的活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去找領導,讓他們把我媽放了,再把沈彬的生意都關了,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這麼對咱們!” 宋運生剛在市政府吃了癟,聽沈家梅說這話一肚子火摟不住了: “你家的事憑啥要我管!我他媽跟你有啥關係!” “宋運生!你說的是人話嗎!早上你還說要救我媽,這會就翻臉了是吧!” 沈家梅紅著眼瞪著突然翻臉的宋運生: “你要不幫我媽,我這就上公安告你!” 宋運生早就受夠了她們娘倆拿這個嚇唬他,如今沒了四嬸,根本不把沈家梅和四叔放在眼裡: “行!你去告我,最好能把我槍斃了,到時候我看誰還會要你這個破爛貨!” 沈崇智聽完這句話,隻覺得腦子裡噌的響了一下。 自家媳婦現在還在公安局關著,如果沈家梅再出了事,他這一輩最心疼的兩個人就都毀了。 宋運生把自家閨女給睡了,眼下要是真不娶她,沈家梅以後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他顫抖著嘴唇說道: “小宋,你可不能這麼為人,可不能負了家梅啊!” 宋運生用力掙開沈家梅,看四叔開口直接指了指他說道: “你們一家人在我這又吃又喝,還好意思說個負字? 我算是明白為啥沈彬不帶著你們一家了,你們就一群麵蟲子!” 沈崇智可以怪沈彬不帶他們,把所有的錯歸到沈彬和受了沈彬恩惠的大哥二哥身上。 現在連宋運生都這麼說,就等於把四叔內心最後的遮羞布給揭開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個體戶的地位和煩惱(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