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母親的身體一直不好。母親說年輕的時候身體還是不錯的,能用冷水洗衣服。也不會像現在一樣離不開藥的藥罐子。那時我問母親,為什麼現在的身體如此的不好。母親說生我的時候落下的病,也沒有得到好的照顧,月子裡生了很多的氣。 映像深刻的是,那年我上初中。有一天晚上回家時母親說身體不舒服,讓我自己吃飯。這些年回憶起過往,才發現母親無論身體有多不舒服,都從來沒有讓我餓過肚子,回到家裡總是有有熱騰騰的飯菜。那天,父親出差,家中隻有我和母親。過了很久,當我從房間出來,感到家裡過於的安靜。看見桌上未曾動過的飯菜,意識到,母親根本沒有起來吃飯。 我走進母親的房間,看到她裹在被子裡,沒有任何的動作。我走上前去,母親睜開眼睛問道:“吃飯了?作業寫完了嗎?”“嗯,寫完了。還難受嗎?”我說道。看著母親蒼白的臉色,我知道她並不好。我感受到母親的手腳都是冰涼的。心裡害怕,“媽媽,你感覺怎麼樣,實在不行我們去醫院吧。”“不用,你去學習吧。”母親說道。可是看著她說話都已經沒有什麼力氣,心裡萬分擔心。我握住母親的手,一點點的搓著,希望母親的手能不這樣的冰冷。我對母親說,我害怕,你千萬不要有事。那時我第一次覺得死亡是那樣的真實。母親說:“別擔心,媽媽不會有事的。”就這樣持續了一會,母親的身體才有了一絲暖意。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母親跟父親離婚會不會能過的好些。答案是肯定,母親是個勤勞又健談的人,如果沒有我和父親,她一定會過得很好。但母親卻從未提過,我知道她是為了我,為了我有一個完整的家,不會缺失任何一方的愛。 記得有次我問母親,為何從記事起就沒見過也沒怎麼聽過父親那邊的家人的事情。母親說:“以前還沒你的時候,我和你父親回去過,那時你奶奶還活著。當時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見了幾次。沒過多久工作的原因,就搬來了上海,也就聯係的更少了。”“兩年後,你奶奶去世了,我們回去過一趟。當時,你爸說太原那套房子,你奶奶生前是說你爸爸兄弟姐妹幾個都有份的。但最後你爸沒要,說是也不在太原生活,沒必要。”這一次回太原,關係又好了一些。 當時父母在上海住在單位的宿舍,沒過多久就有了我。那時母親是刨腹產生下的我,懷我時就常常嘔吐。父親提出讓他妹妹,也就是我的大姑來照顧。當時母親本是想讓姥姥來的,但父親說老人年紀大了還是別讓老人辛苦這趟了。就這樣,懷孕到了最後一個月,大姑來了。本以為坐月子期間能有人幫襯,結果隻剩下吵架生氣。母親在月子裡沒有得到好的照顧,落下來一生的病。而我也不知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父親就照顧了我一會,差點被捂在被子裡死了。如果不是母親不放心,恐怕就沒有我了。母親再也忍不下去,邊哭邊給姥姥打了電話。姥姥來了,母親好了很多。但到底還是晚了些,自那之後母親的身體就很差,再也離不開藥了。之後姥姥就將我帶回來太原照顧。 過了幾年,單位分下房子,但自己也需要付一些錢。當時父母沒有什麼錢,姥姥把攢下的錢都給了母親。最後還差一萬,父親找二伯借的(一年後也是姥姥給的錢還的)。就這樣買下了這套房子,當時寫的父親的名字(但用的是母親的公積金)。那年我三歲了,有了這套將會帶給我童年、少年、青年不同時期回憶的房子,也早早的嘗到了這酸甜苦辣。房子有了自然要考慮裝修的事情,但當時裝修的錢父母也拿不出多少。 那時候舅舅拿回來沙子、水泥、瓷磚,也從單位將淘汰的二手冰箱拉了回來。還別說,那個冰箱真的質量很好,一直用到了我十八歲,當然這是後話了。當時家裡很多地方的裝修都是能省則省,也都是舅舅給裝修的,而父親壓根不管這些。記憶裡母親談起這事時,說你爸是油瓶倒了都不會扶一下的人。 本以為日子也就這樣過下去了,但生活總是會有新的問題出現。母親說,剛出生那會兒,我就比正常嬰兒輕很多。後來也比正常嬰兒晚很久才睜開眼睛,母親當時都以為我會是個瞎子。要不是姥姥說再等等,才阻止了母親扒開我的眼睛,不然我就真的瞎了。結果到三歲時,我還是不會說話,母親很擔心。 當時姥姥在菜場賣雪糕,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我就坐在姥姥推車的筐裡,那是姥爺做的車筐,專門放我的。瘦瘦小小的我就是這樣坐在這個筐筐裡,感受著這個陌生的世界。那時每月大姨開了工資,都會騎上自行車去市裡最大的商店給我買奶粉和高樂高。再大些,我就坐在板凳上吃白粥配豆腐乳,那是我那時最喜歡的吃法。就這樣我被養的白白胖胖的,完全看不出原來那瘦瘦的模樣了。 有時姥姥忙不過來,也會讓姥爺在家照顧我。姥爺總是抱著我逗我笑,也會抱著我看院子裡的小雞和大花貓。那時候太原還是有很多平房,當時姥姥姥爺家就是平房,院子裡養了很多雞和貓,還有一隻大黑狗。狗狗從我記事起就在了,一身黑色,土狗,瘦瘦的,叫虎妞。我想我後來一直都喜歡小貓小狗,可能就是因為虎妞。雖然長大後,每次寒暑假回來時它都沖我叫,我也不敢靠近它,但我還是很喜歡它。很多年後,它老了,牙齒都掉了,也正是平房拆遷的時候。當時租了個小房子過渡,姥爺就帶它過去了。可是後來要搬進樓房時,虎妞不見了。老人說,狗狗知道自己的生命快到盡頭時,都會離開的。我哭了很久,我想自己雖然喜歡小狗卻沒有想過養它,也是不想再有一次這樣的感受吧。 慢慢的我會說話了,是因為那時姥姥時不時的給我念古詩陪我說話。“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那是我記憶中聽到的最多的古詩。直到我上幼兒園中班前,我一直都是姥姥帶著。這期間,父母回來過幾次,看到我能說話,總算鬆了口氣。但二伯和兩位姑姑,卻從未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