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跟在馬大彪身後,好不容易走完了甬道,眼前豁然開朗,光線亮了些,原來是進入了死牢的“居住區”。 石墻上方,隔上一丈左右,就開有一個半尺見方的方孔,光線隻能從這些方孔裡勉強射進死牢,十分昏暗,隻能勉強看清四周。 柯南仔細地打量著死牢內部的格局。 整座死牢內部關押犯人的地方,大致來說,是一個“非”字形結構:中間兩豎,是一條走廊,要比死牢入口處的甬道寬闊得多。 走廊兩邊,是被墻壁隔開的一間間囚室,每間囚室都不大,頂多七八尺見方,用粗大的柵欄與走廊隔開,這些柵欄每根都是小腿粗的木料,堅固異常。 如此說來,最初沈縣令將一萬兩銀子放在死牢裡保管,其實也不能說考慮不周,防守如此森嚴的死牢,用來存放銀子,本該是萬無一失的。 借著昏暗的光線,能看到大部分囚室並沒有關押犯人,空蕩蕩的,牢房裡隻有一張張骯臟的草墊。 偶爾有一兩間牢房裡關押著犯人,蓬頭垢麵衣衫破爛,或坐或躺,看到柯南和馬大彪經過,也沒任何反應,隻是直勾勾的看著兩人走過,一副麻木不仁的樣子。 大明不存在後世所謂的“有期徒刑”,都是以流放或者充軍代替。 所以關在牢裡的人隻有兩種情況:第一種是暫時關押在這裡,等待審判;第二種,就是等待秋後問斬的死囚。故而順義縣衙的這座牢房,俗稱“死牢”。 牢房裡的青石墻壁上,盡是一塊塊烏黑的痕跡,那應該是陳年的血跡,陣陣血腥氣、爛草味不斷鉆進鼻孔。 馬大彪在一間牢房前,停住了腳步。 牢房門前站著兩個捕快打扮的人,見馬大彪和柯南走過來,這兩個衙役也走向柯南和馬大彪。 當先那個捕快,看起來有五十多歲,頭發花白,對馬大彪道:“大彪,你怎麼來了?” 馬大彪對這頭發花白的捕快道:“老王頭,我是來看望大人的。” 老王頭嘆了口氣,又打量了柯南一番,問馬大彪:“這位小哥——?” 馬大彪道:“哎,他就是李尚榮說過的那個外甥柯南,來咱們這當見習捕快的。” 老王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連連嘆氣道:“你說這事兒,李班頭真是倒黴啊,就為掙值夜班的那幾十文錢,結果,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借著火光,老王頭又仔細打量了柯南一番。看到柯南麵沉如水的冷靜神情,老王頭顯得有些困惑----這就是個少年,遇到這麼大的事情,不說哭出聲來吧,起碼也是失魂落魄的樣子才對,怎麼李尚榮這個外甥,顯得這麼沉著呢?就算是經過事的成年人,這時起碼也是一臉焦慮才對。 頓了頓,老王頭對馬大彪和柯南道:“都是自己人,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探監是吧?” 柯南忙施一禮道:“多謝王叔成全。” 老王頭道:“自家人不用客氣了,來吧,我這就給你們開門。” 此時前邊黑乎乎的牢房裡傳來一聲壓抑的輕聲驚呼:“柯南?是你嗎?柯南?!” 正是舅舅李尚榮的聲音。 一直都很冷靜,麵沉如水的柯南,心底也不由得一陣激動。 親情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徹底淹沒了柯南。 繼承了原主的所有感情和記憶,李尚榮就是千辛萬苦拉扯他長大的舅舅,就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柯南急忙兩步走到牢房前,雙手抓住柵欄,盡力朝黑乎乎的牢房裡看去。 “柯南?!”牢房裡傳來了沈超瑟縮中帶著驚喜的聲音。 老王頭掏出鑰匙,打開了牢房的房門,另一名看守的捕快,也點燃了插在牢房外墻上的鬆油火把。 隨著火光漸亮,柯南看到舅舅李尚榮和沈超,正一左一右,攙扶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走近柵欄。 “舅舅!” “柯南!” 舅甥兩人在這種情況下見麵,真是百感交集…… === 柯南、李尚榮、馬大彪、沈家父子,全都盤腿坐在死牢的爛草墊上,沒人說話。柵欄門外的老王頭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沈縣令忠厚仁德,體恤下屬,深受縣衙裡這些捕快衙役們的愛戴,李尚榮也是個會來事的,和其他捕快的關係處的都不錯。 但誰想到就惹下這樣潑天的大禍呢?一萬兩銀子,找不回來,沈家父子是必死無疑,柯南的舅舅李尚榮,不死也要脫層皮。 昌平州的知州趙大人,和沈縣令私交不錯吧?結果呢?趙知州知道銀子丟了,第一個命令,就是先把沈縣令關進死牢,沈超剛回縣衙,也被一同扔進去了。 這事兒太大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大到沒有人能幫上沈縣令! “大彪,和這位柯……柯小哥,尚榮的外甥,剛來的見習捕快吧?你們還是早些離開這裡,免得牽連你。” 說話的是沈縣令,柯南留神瞧去,見他四十來歲,方方正正一張臉,胡子拉碴,一臉愁容,兩眼中滿是絕望。 “大人說的哪裡話!”馬大彪忙道,“天無絕人之路!” “天無絕人之路?這就是老天要絕我,是要我們沈家死啊。”沈縣令慘然一笑,指著死牢的墻壁:“這都是一尺厚的石頭墻,銀子放在這,一晚上就沒了?況且,門口還有尚榮守著!” “這銀子是自己從窗戶飛出去的?”沈縣令說著,又是一指,借著火光,柯南勉強看到,沈縣令指的所謂“窗戶”,隻是離地七八尺高的地方,石頭墻壁上開出的一個通氣孔,大小隻有半尺見方,寒氣正不斷從孔中向牢房裡管住,怪不得這裡這麼冷。 柯南看著蜷縮在草墊上的沈超。投入死牢後的沈超再沒了那副機靈模樣,整個人都蔫了,縮在牢房一角,雙手抱肩,凍得瑟瑟發抖。 柯南走到沈超麵前,脫下了幾個時辰前,沈超剛送給他的那件狐皮襖,替沈超披上,道:“這裡太冷了,先穿上,免得凍出病。” 沈超感激地看了一眼柯南,他倒也沒有抗拒,順從地接過狐皮襖,一邊穿衣,一邊苦笑搖頭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擔心生病?這條命反正是沒了……” 牢房裡再無人說話,隻有死一般的沉寂。 忽然有兩個聲音同時道“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