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縣令臉色鐵青,對沈超喝道:“我平時怎麼教你的?農事者,天下之大本,衣食財用之所從處,非牛無以成其事!你們幾個,竟為口腹之欲,私屠耕牛,本縣平日三令五申,‘農功所切,實在耕牛’,竟都當成耳旁風了嗎!” 沈超平日似乎不怕他爹,但沈縣令真的發怒時,就見沈超慌了神,站起身道:“兒子不敢!絕不敢犯下私宰耕牛的罪過……” 沈縣令氣的吹胡子瞪眼,道:“不敢?現而今你還有不敢的嗎?私宰耕牛不說,還敢堂而皇之,讓我和趙大人也吃?” 沈超這下真的慌了,連忙道:“這牛肉市集買來的時候,有宰牛文書的!” “何時青壯耕牛也能拿到宰牛文書?”沈縣令氣得不輕,聲音都變了。 “我去找馬大彪,是他買的牛肉,一問便知。”柯南道。 他也不知道沈縣令怎麼忽然就變臉了,但沈縣令是個莊重沉穩的人,不會亂說話,他堅持吃到嘴裡的牛肉是私屠的,沒有宰牛書,必然由他的道理。 這一切都要找馬大彪來才行。 “好,柯南,你去找馬大彪,順便再把縣衙的白廚子也叫來,這些牛肉都是他炮製的,一起來,當堂對質!”沈縣令對柯南道。 “是!”柯南趕緊小跑出了飯廳。 他先去找了馬大彪,馬大彪聽說沈大人震怒,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叫起撞天屈道:“賣牛肉的那廝,分明是有宰牛文書的,老馬我別的大字不認識,宰牛書可是見得多了,絕不會錯!” 柯南道:“你先別抱怨,叫上白廚子一起去,跟沈大人辯白清楚,也就是了。” 兩人急急忙忙來到縣衙廚房。縣衙的大廚姓白,名白森堡,不過沒人叫他本名,都管他叫老白。 老白今年正好五十歲,大光頭,廚藝遠近聞名,隻是因為生了一場重病,乾不了重活,就來縣衙當值,反正沈大人為人清廉,廚子的活兒輕省的很。 剛進廚房,就看老白哼著小曲,正拿著一塊油光閃閃的肥牛肉往嘴裡送,見柯南和馬大彪闖了進來,私藏了幾斤牛肉偷吃的老白十分尷尬,也不吃了,忙道:“我這是嘗嘗,嘗嘗火候,不是偷吃……” 都這時候了,柯南和馬大彪誰還有心情管老白那點違規偷嘴的勾當,拖著他奔向縣衙飯廳。 一進飯廳,馬大彪先叫起冤枉來:“大人,冤枉啊,小的身為捕快班頭,哪裡會知法犯法?那賣牛肉的,確實有宰牛文書,小人才放心大膽買下的,冤枉啊!” 沈縣令臉色陰沉得能滴下水來,指著桌上的一副筷子道:“馬大彪!你自己夾一筷子牛肉,吃吃看!” 馬大彪也不知道沈縣令什麼意思,但大人發話,也不能不做啊,搓著手走上前,拿起筷子,夾了塊牛肉放進嘴裡,嚼了幾口,咽下肚。 “如何?!”沈大人冷冷問道。 馬大彪撓撓頭道:“好吃!” 一旁的老白麵有得色,差點就張嘴說點什麼,想了想還是閉上了嘴。 “好吃?”沈大人怒道,“光吃出個好吃了?這牛肉如此嫩滑,入口即化,分明是不到三歲的青壯耕牛,老白,你說是也不是?” 最後一句話,卻已經是轉過身,對廚子老白說的了。 老白規規矩矩行了個禮道:“大人,這牛肉做法,我可是門清,要想牛肉嫩滑,得是逆著肉的紋理下刀,醃製的時候鹽要少放,清水可以多放一些,炒肉的時候,一定要熱鍋涼油,大火快炒,火候固然關鍵,但說起老牛肉,那何時注水,才最是講究手藝的地方——” “休要賣弄你的注水手藝!”沈縣令氣得胡子都吹起來了,“我隻問你,這牛肉是老病而死的老黃牛,還是青壯耕牛?” “這——我老白手藝是沒的說的,不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牛肉本身的質地,也是極重要的——” 眼看沈縣令的眉毛漸漸豎起,老白連忙止住話頭,道:“確實是二歲半左右的耕牛。” “哼!這就是了。老夫一入嘴,就隻覺著牛肉嫩滑無比,正當壯年,不可能超過三歲,絕非可以屠宰的老弱病牛!” 柯南心說沈大人啊沈大人,看來您吃牛肉的經驗很豐富啊,就嘗了一筷子,連牛的歲數都吃出來了?這不對頭啊,您不是說以前沒吃過年輕的牛嗎? 可能是自覺失言,沈縣令也連忙補充道:“老夫雖然沒吃過青壯耕牛,但老弱病死的牛肉,不違朝廷法度,還是吃過數次的,老牛肉都是又老又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嚼半天還嚼不動,還非常的塞牙,所以老夫斷定,今次的牛肉,絕不是可以頒發宰牛文書的老牛!” 柯南心想沈縣令的這個解釋,倒也說得通,沒吃過小牛,但吃過老牛啊,一入嘴能嘗出來不是老牛,很正常很合理。 “事到如今,人證——”沈縣令指著廚子老白,又指著桌上的幾盤牛肉,“物證俱全,馬大彪,你還有什麼話好講?” 馬大彪驚道:“大人,冤枉啊,小人去買牛肉的那家店鋪,確實有宰牛文書,不然給小人一個天作膽,也不敢欺瞞老爺啊!” 沈縣令臉上露出沉痛的神情,聲音放低了,道:“大彪,我很生氣,不全是因為你買了私屠的青壯耕牛,更因為你不老實,扯謊騙我。這樣不到三歲的健牛,非老死非病死,如何能有宰牛文書?” “這——”,馬大彪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隻是叫起來:“大人,小人怎麼敢騙老爺?那牛肉鋪子,確實有宰牛文書,小人才放心大膽買下的!冤~枉~啊!” 事情到了這一步,柯南也沒法站一邊乾看著了,畢竟這事兒說起來是他弄出來的,要是他不讓馬大彪買牛肉,也就沒事了。 盡管本質上是個現代人的柯南,不覺得吃青壯牛肉有什麼大不了,甚至在前世的時候,大家也沒人專門會吃老牛、病弱牛的肉吧。 但從秦漢直到明清,歷朝歷代,禁宰耕牛都是作為頭等大事,作為國策執行的,那自然是極有道理,和農耕文明的生產力符合的。 想到這,柯南期期艾艾地道:“義父大人,這事兒,全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