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凡爾賽宮如期舉行國王晚宴。 宮中的大小貴族,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接近國王的最佳機會,紛紛選擇出席。 他們會穿過正殿與北殿交界處的北大門,走入王室教堂所在的大力神廳。 接著再從大力神廳和豐收廳向西穿行,便可抵達他們今晚的目的地,舉辦國王晚宴的維納斯廳。 當然,國王的路線不會和這些貴族一般,他會從維納斯廳以西的戴安娜廳出現。 當路易十四出現在凡爾賽宮維納斯廳的西部通道時,所有的貴族都圍了上來,不約而同地站成兩排,以肉身為他構建一道國王大道。 路易十四很享受這個過程,他所有貴族都注視著自己,就像繁星都注視著太陽。 他跨出一步,兩旁的貴族便會畢恭畢敬地向他行禮,低下這些人平時高貴的頭顱。 隨著在地毯上優雅地向前邁進,行禮的海浪,也會隨之翻湧前行。 之後路易十四照往常一般,坐在那張他專屬餐桌前。 維納斯廳中擺滿了桌子,卻獨屬於他的那張最為巨大。 那是因為晚宴的幾百道菜肴,都需要經過他的餐桌。得等他享用完,將剩菜賞賜出去,其他貴族才能吃到東西。 路易十四一直擁有驚人的胃口,以往他在從七點直到十點的晚宴中,將連續不間斷地進食,這場嘆為觀止的個人吃播節目,甚至能持續兩個小時! 人們驚嘆他的強壯體魄,否則無法吃下這麼多食物。 他的麵龐如往常一般威嚴、冷酷,宮廷內的每個人都會畏懼他那張臉。 然而,隻有他自己明白,現在的情形有多麼不妙。 因為,他患上了厭食癥。 現在什麼燉肉、烤禽,牡蠣、蛤蜊,他看到甚至都有點反胃。 就連他平時最愛的橙子和豌豆,現在也一點也沒有食用的欲望。 但他必須要繼續這場節目,他不能讓自己的形象遭到哪怕一丁點的汙染。 朕是太陽的化身,是太陽王……他想……太陽就應永遠強健,完美無缺。 所以,即使身患厭食癥,路易十四也依舊強撐著參加晚宴。 但身體的排斥,也的確是他無法忽略的,他從來沒有想過,食物還會如此難以下咽。 以至於他不得不縮短自己的用餐時間,甚至時不時要進行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來混過進食。 昨天,他磕磕絆絆的用餐,竟然隻持續了半個時辰! 雖然他已經非常努力了,但也無法否認,貴族們已經開始起疑心了。 他用手從火雞身上撕下幾條滿是油脂的肉,塞進嘴裡,咀嚼半天後,還是靠著一大口波爾多的葡萄酒才能順利下咽。 然而,他的脖子上,卻因此滲出了汗滴。 他大感不妙,於是開始為自己尋找喘息的時間。 離他的座位最近的,除了王後的桌子,就屬他弟弟奧爾良公爵夫婦的那桌,以及孔蒂親王阿爾芒一世的座位。 於是,路易十四開始問話:“阿爾芒。” 孔蒂親王站了起來:“陛下。” “瑪麗·安妮最近向我抱怨,她想要一個兒子。” 瑪麗·安妮是路易十四的女兒,雖然是私生女。 孔蒂親王頓時臉色煞白,飄忽不定地四處打量其他人的眼神。 他的頭,似乎也垂得更低了。 這時,路易十四似乎後悔問這個問題了。 看到阿爾芒這股自卑的模樣,他才明白,原來關於他這個教子在那方麵能力的傳言,可能的確是真的! “我……會試試的,陛下……”好半天後,阿爾芒終於擠出了一句沮喪的話。 路易十四看到了臺階,雖然這讓他的教子當眾出糗,但他還是打算趕快下去。 他揮動手腕,身側的侍從便將路易十四身前的火雞端向孔蒂親王的那桌。 “那麼你需要多吃一點,養養身體。” “謝陛下!”阿爾芒如釋重負般地坐下,並開始食用路易十四沒能吃完的火雞。 路易十四也鬆了一口氣,然而,他還有滿滿一大桌的菜,且還有源源不斷的菜肴,從宮廷廚房裡送過來。 路易十四感到頭暈目眩,他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對這位太陽王而言,自然不會認為存在比法蘭西更好的美食文化。 然而,他卻仍然患上了厭食癥。 所以他真的想不到,還有什麼能夠拯救自己的味蕾…… “陛下!” 一個聲音,讓路易十四走出自己的惆悵。 抬起頭,發現乃是他最信任的手下,他的首席侍從官,凡爾賽宮的總管,亞歷山大·邦當。 而邦當的手中,正端著一隻小盤子。 邦當將盤子擺在路易十四的身前,盤子裡的,盛放幾個紅中透白的小方塊。 路易十四望向邦當,這位忠心的仆人卻僅僅抬起眼,回應路易十四一個輕輕的點頭。 主仆之間便無須多言,路易十四已了然,那些方塊,就是邦當替自己尋找到的救贖之道。 他捏起其中一塊,將要送進嘴裡。 “陛下!”邦當叫住國王。 “什麼事?” “建議您不要食用太快,”邦當揚了一下右手,又偏了一下頭,“這道菜,聽說過於開胃了。” 路易十四莞爾一笑……那還真是求之不得啊。 但是,還是稍微聽進去了一些,所以僅僅將手中方塊,咬下一半。 半塊豆腐乳,不就主食,別說歐洲人,就是四川人也沒有幾個受得了的! 僅僅三下咀嚼,國王就開始嗦氣,接著又變成喘氣。 隨著倉促地將豆腐乳吞下,辣味一下子就竄上了頭頂。 路易十四急忙拿起酒杯,“噸噸噸”地喝下葡萄酒。 但是,卻依舊不能解辣。 便隻能順手拿起旁邊的一盤鷹肉,開始撕咬起來。 隨後又喝了一整碗羊肉湯以及湯裡所有的燉羊肉,才稍微緩過勁兒來。 路易十四用顫抖的手,拿起手帕擦拭辣出的眼淚。 然後惡狠狠地瞪向邦當:“你給我吃了什麼!” 邦當挑挑眉,笑著說:“陛下,您剛才可是吃了一整盤鷹和羊肉呢!” 路易十四這才反應過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發現了身前的兩個空盤子。 再向前望去,維納斯廳的所有人都在注視著自己,而且似乎能聽到吞咽口水的聲音。 原來剛才自己吃得太沉浸,徹底地勾起了這些正餓著肚子的貴族的食欲。 而他自己,也再次感受到了久違的饑餓感! 看起來,“國王喪失食欲”的謠言,從今往後要不攻自破了! 路易十四愣了幾秒,看向他放下的那半塊“開胃菜”,沉默良久。 嗯……的確開胃! 他問:“它是什麼?” “包菜豆腐乳。” “嗯?這是什麼?” “聽說是用豆腐做的,豆腐則是用大豆做的。” “大豆嗎……”路易十四頓了頓,“這是弗朗索瓦新想出來的菜品嗎?” “不,這是一道民間菜肴,”邦當說,“出自一位廚師學徒之手。” “你說學徒?”路易十四發出質問。 “沒錯。” 路易十四聞言思考片刻:“學徒就能發明新菜,看來是個有天賦的學徒。” 還是說運氣好?路易十四有些懷疑。 “不止如此,陛下,”邦當笑著望向國王,“我本來想為您找來他的另一道新菜,但因為售罄,才賣給了我這道菜。” 一次可能是運氣,兩次則說明是天賦! 難道,法蘭西還有比弗朗索瓦·蓋蘭更好的廚師? “邦當!” “有何吩咐,陛下。” “暗中調查這個‘學徒’!”
第7章:路易14(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