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取了於禁的教訓,徐晃部是從宛城南下,不再沿漢水而行。直接駐紮在了陽陵陂,正對著荊州軍北岸駐軍的營寨偃城。 君侯回到襄陽治病,留下在偃城兵少。僅有南郡部部分部曲。 徐晃佯築長塹,以示將切斷後路。偃城兵懼被圍,燒營撤走,徐晃順利進入偃城,兩麵連營,漸向樊城逼近。 君侯聽聞大怒,斬偃城守將。把主力屯於圍頭,南郡部由王甫率領屯於四塚,監視樊城,以為犄角之勢。徐晃帶的五部軍馬,遠不及於禁部精銳,除了兩部並州軍外,其他三部均為從南陽募集的新兵。因此荊州軍都很有獲勝的把握。 兩軍對壘,排開陣勢,君侯出馬大喝道:“徐公明安在?”曹軍諸將本聽說君侯中龐德的毒箭,應在襄陽休養,見漢壽亭侯出馬,無不驚懼。 魏營門旗開處,徐晃出馬,欠身答道:“自別君侯,已經數年,不想君侯須發已蒼白矣!憶昔當年,多蒙教誨,感謝不忘。今君侯英風震於華夏,故人聞之,不勝嘆羨!茲幸得一見,深慰渴懷。” 廖化知道君侯跟徐晃多年相交,而且都是並州河東郡的老鄉,哪怕分屬兩個陣營,都經常書信往來。 君侯說:“吾與公明交情深厚,非比他人。” 此時徐晃回顧眾將,厲聲大叫:“若有人能取得雲長首級者,重賞千金!” 君侯驚道:“公明何出此言?” 徐晃說:“今日乃國家之事,不敢以私廢公。” 廖化心想,這話實際上是怕曹操疑心,說給曹操聽的,因為曹操早就知道兩人私交不錯,而且還在通信,現在對陣時放狠話劃清界限,徐公明這老小子倒是挺有心計。 言訖,徐晃揮大斧直取君侯。君侯大怒,揮刀迎之。戰八十餘合。 兩人一個青龍偃月刀,一個開山大斧,招數精妙,看得關平、關興輩目瞪口呆,心想恐怕自己二十回合就要落馬了。廖化想,這個徐晃有心計,我如果單挑時即使用計估計也討不到便宜。 君侯雖武藝絕倫,但因為傷剛愈合,右臂少力,漸漸不支。 突然發現徐晃身後兵丁似乎少人了,趕緊讓關平傳令鳴金。 君侯回陣,頗有不悅:“徐晃與吾有舊,我深知他的能耐;若不退,吾先斬之,以警示魏將。怎麼突然鳴金。” 關平說:“父親尚未痊愈,不可久戰。” 廖化說:“我不是擔心這個,我看徐晃軍陣中兵力似乎沒有五部的兵力,擔心他去偷襲四塚。王甫恐怕抵擋不住。” 果然此時一聲炮響,四塚方向喊聲大震,果然又被廖化烏鴉嘴言中了。 徐晃的並州軍和樊城曹仁部裡應外合來劫營了。本來荊州軍把樊城圍得水泄不通,但徐晃用強弓把書信射進城裡,相約對陣時進攻四塚。 君侯暗叫不好,忙下命令:“平兒,你跟著我率丹陽部、右翼南陽部去救援。廖化和馬良留下來抵擋徐晃。”說罷引兵而去。 看君侯領兵走後,馬良跟廖化獻計說,徐晃精兵必在四塚,所留中軍必是孱弱之部,今番隻有拚死進攻,擊破徐晃,收復偃城,哪怕四塚失守,曹軍也無能為也。 白眉毛果然有想法。廖化心想。 馬上令旗一展,讓左翼江夏部進攻,曹軍也不示弱,雙方絞殺在一起,荊州軍人數多,但是曹軍裝備更好,拚得不分勝負。 既然生死存亡在此一搏,廖化令襄陽部、長沙部以弓箭兵射箭開路,也慢慢向曹軍逼近。 然後跟馬良說:“季常,你在後軍指揮,我帶中軍沖鋒去了。” 馬良點了點頭:“元儉兄小心。” 這一年的戰鬥的友誼也讓兩人互相發現了對方身上的優點,逐漸解開心結,開始互稱字號了。廖化認為馬良雖然內心高傲,但是還是有本事的,孔明沒有看走眼。馬良認為雖然黑山賊粗鄙,但是戰場上確實是一把好手,為人也確實義氣,跟這樣的人交朋友是值得的。 對方陣營箭像雨點一樣襲來,廖化大喊,兄弟們,曹軍人少,勝負在此一舉,沖上去捉住徐晃。 徐晃沒想到有這一出,趕緊派出騎兵從側翼沖擊,沒想到荊州軍在上次打敗曹仁的重騎兵後也靠他們的裝備和馬匹裝備了一支兩千人的騎兵,雖然作戰經驗不足,但是勉強可以一戰,馬良馬上放出騎兵擋住曹軍。 曹軍陣前的都是南陽新兵,見荊州軍不顧死活的全軍突擊殺過來,都麵露懼色,陣腳已經開始向後移動,徐晃的中軍督戰隊連斬了幾個逃兵也沒止住頹勢。 眼看曹軍就要崩盤,隻見陣營後旌旗招展,原來是曹操另派徐商、呂建等十二營增援徐晃,正好趕到立刻加入戰場,戰場形勢突然逆轉。 馬良眼見不敵,趕緊鳴金。 徐晃全軍盡出,掩殺過來。 廖化見三部皆已經接戰,而且多是步兵,曹軍騎兵數量多,如果一下全退,勢必要崩盤,有全軍潰退的風險。 忙打起將旗,令左右翼先退。自己所在的中軍先頂住不退,為左右翼爭取時間。 徐晃一看中軍居然打起將旗,指揮荊州軍死戰不退,立馬帶著徐商、呂建率領騎兵往中軍而來,非要來個斬首行動。 左右翼已經退走,中軍想退也來不及了,四麵八方的曹軍也不追左右翼了,都向中軍圍了過來。騎兵反復沖擊步兵方陣的側翼,多個方陣已經潰散。 徐晃帶著徐商、呂建已經到了眼前,幸好廖化箭法出眾,仗著箭法射死了幾個曹軍騎兵,敵人騎兵見狀不敢前進,隻好遠遠的用弓箭射擊。 徐晃大怒,拎著長柄板斧就朝著廖化沖過來,曹軍眾將見主將出馬,無不舍命向前。 曹操軍紀甚嚴,如果主將在戰場上有不測,親兵部曲都要斬首,於是人人爭先。 廖化心想,我這小命就要交代在樊城下了,估計墓碑上寫著“黑山賊廖化被陣斬於此”,如果二小姐能來看上一眼,燒點紙錢,我也心滿意足了。 正絕望間,一個紅甲小將率領一隊騎兵如砍瓜切菜一般在曹軍隊伍裡穿梭,小將使一個刀刃特別長的大砍刀,一刀下去,兵刃震飛,兩刀下去,腦袋落地。 不一會來到麵前,定睛一看,不是關興卻是誰。 廖化大喜:“虎頭你怎麼來了?” “父親不放心你,讓我來幫你。” 君侯還能想著我的小命,心中有點溫暖。 關興叫道:“待我去斬徐晃的狗頭。” 廖化趕緊抓住韁繩:“走吧,能全身而退就不錯了。” 這次出來跟著君侯和廖化作戰,關興成熟了很多,也學習了很多,知道打仗可不像他想的像小孩過家家那麼簡單,現在敗象已露,還是應當保存實力為先。 於是二人指揮中軍且戰且退,馬良在後軍也派人接應,徐晃見來將驍勇,而徐商、呂建遠涉而來,將士疲憊,於是也鳴金收兵。 四塚方向傳來消息,本來王甫被城裡城外軍隊夾擊,已經幾乎全軍覆沒,幸的君侯和關平部隊到了,一場混戰,也是不敵,放棄了四塚。君侯率軍到圍頭來會合。 這一戰荊州軍大敗,樊城的圍徹底解了。清點人馬,南郡部、長沙部、襄陽部都損失大半。 回營後,廖化、王甫都伏在地上請罪。 君侯說:“要請罪我更得請罪了,曹軍有援兵到,非汝等的過失。” 這時候,有小校來報:“曹操派殷署、朱蓋等十二營兵增兵徐晃。” 又報:“襄陽郡趙累報,有南郡的軍士跑回襄陽城,說南郡、公安已被呂蒙占領,糜芳、傅士仁均投降孫權了。”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眾人大驚失色。 君侯怒道:“這是敵人訛言,以亂我軍心!有邸報說東吳呂蒙病危,孺子陸遜代之,不足為慮!” 馬良進言到:“南郡之事,隻有回襄陽書信核實了。但現今曹操盡中原之兵來戰,多次增兵,確是真的。否則我沔水之戰也不會失利。現如今隻有撤回襄陽,再圖進取。” 廖化說:“劉封、孟達部離襄陽不遠,當派信使求救。” 關平忿忿的說:“孟達回信說山路難行,三郡新得,人心不穩。他們根本指不上了。” 君侯嘆口氣說:“先回軍襄陽吧。” 是夜荊州軍盡拔江北的營寨退回漢江南岸。 回到襄陽,發現有多位軍士是從南郡逃到襄陽,都眾口一詞的說南郡已失。君侯趕緊派信使去查探。 信使還沒回報,有軍士報,胡班將軍來了。 胡班是君侯故交,這次北征被留在南郡輔佐糜芳。 胡班進了軍帳,見其滿身是血,已經受了很重的傷。見到君侯大哭道:“南郡、公安已失,糜芳、傅士仁已經降了呂蒙了。” 這話從他口中說出,基本就是證實了。 眾人急問:“怎麼丟的?” 胡班答道:“呂蒙讓水手盡穿白衣,乘艨艟扮作客商渡江,將精兵伏於舟中,先擒了守臺士卒,因此烽火臺不得舉火。” 廖化內心極其慚愧,當年我跟糜芳說經常靠軍船走私,如果孫權也用此法偷襲就壞了,現在竟然成真,糜芳這個見利忘義的王八蛋。為了點錢置荊州和君侯於不顧。 “呂蒙派兵先取公安,傅士仁和江東虞翻是老鄉,不知是不是傅士仁早就暗通款曲,竟未抵抗直接投降了。” “這個小人!”關平罵道。 “傅士仁去說服糜芳,糜太守本不投降,然而傅士仁跟他說關公痛恨我二人,曾說倘一日得歸來查實,必當治之。又說,你嬌妻美妾,身家億萬,均在南郡,若投降,能確保榮華富貴。若不降,城破之日,家財盡沒,糜芳就降了。” 廖化心裡暗罵,這個守財奴,傅士仁還真的挺能抓住他的弱點。 廖化突然想到一件事,急切的問道:“胡班,二小姐,四公子呢?” 胡班哭道:“我聽說糜芳反了,本來要去接二小姐,四公子,但呂蒙軍已經進城,看到我要來抓我,我血戰方才得脫。” 關平、關興不由的都擔心起來。 君侯嘆了口氣說:“最終還是要怪我所托非人。”眼睛忍不住掃了一下廖化,廖化不敢答話。 王甫不忘了這時候也來公報私仇:“吾聞廖化跟糜芳、傅士仁為至交好友,此人心實不可測,願君侯斬之。否則可能為後患。” 眾人誰也沒想到會有這一出,盡皆驚愕。 廖化嚇得趕緊跪伏於地:“糜芳確實與我有私交,但廖化從不敢因私廢公。”剛說完,心想軍船運私貨這件事確實就是因私廢公,沒想到惹出天大的禍事,即使被砍了頭也不算冤枉了。 見君侯正在沉吟,眾人皆不敢答話。 這時候,白眉毛挺身而出,打破了安靜:“王國山此言差矣,廖元儉跟隨君侯多年,且此次立功無數,沔水之戰他甘冒矢石斷後,掩護部隊撤退,怎會有異心。廖元儉非糜芳這種貪圖富貴的小人能夠比擬的。” 關興也撲通跪倒磕頭,哭道:“父親,別人會不會反我不知道,廖主簿絕不會反。” 君侯說:“你們起來吧。” 轉頭對廖化說:“廖化,你要對得起大家的信任。” 廖化高聲說:“我廖化可能平時有時做事不三不四,但在大義上,我絕不會對不起漢中王,對不起君侯。” “我相信你。”君侯給了結論。 都督趙累說:“事態很緊急了,可一麵差人往成都求救,一麵去東三郡求救。呂蒙在陸口時,嘗致書君侯,兩家約好,共誅操賊,今卻背盟襲我,君侯可差人遺書呂蒙責備,看他如何對答。”” 廖化說:“今襄陽城固,曹操孫權各懷異心,其聯盟也不會維持太久。不如固守待援,居於襄陽,則東三郡劉封部,甚至漢中魏延部都可以接應的到,如果戰不利,也可以退回東三郡。” 關平說:“元儉之計甚好。我軍尚有精兵數萬,棄堅城於不顧,若襄陽再有失。我軍連退路都沒有了。” 馬良也附和道:“徐晃、曹仁尚不知虛實,而且樊城被圍日久,軍士皆有懼色,不會南渡漢水來打我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即使來攻有夏口部在可以抵擋一陣。孫權部隊不善攻城,陸戰不一定能敵我軍。固守方為良策。” 君侯拍案怒到:“你們跟從我多年,竟如此不了解我。吾中奸賊之謀,若失南郡、公安、武陵、零陵。我即使退回蜀中,有何麵目見兄長?又有何麵目見天下人?今番隻有一條路,務必奪回南郡。” 廖化知道隻會是這個結果,君侯威名一世,若放棄荊州,逃回成都,他的威名就徹底被毀了,淪為了天下的笑柄了,這就是所謂的為盛名所累。沒有了荊州,沒有了荊州軍,君侯生不如死。他定要與此共存亡了。 王甫說:“若如此,則隻能派一虎將,在襄陽斷後,多設旌旗,防止曹軍來襲。進可取南郡,退還可以保退路。” 大家都知道,曹軍重兵壓境,而且曹孫此次聯合行動,多半是有事前的勾結,若我軍主力南下,徐晃、曹仁肯定會第一時間獲得情報。襄陽這個棋子肯定是個死子吸引曹軍的注意力,名義說是派名虎將,倒不如說是派一個死士。 趙累出列抱拳:“某願擔當此任。”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趙累率夏口部駐襄陽。君侯率其他部屬南攻南郡。再派信使分別去報成都和上庸,尋求救兵。 眾人率荊州軍拜別了趙累,踏上南征的路途。 遙想當日率軍北征,大戰襄陽,水淹七軍,於禁、曹仁膽寒,許昌震動,曹操差點因此遷都,這是荊州軍也是蜀漢陣營最輝煌的頂點,但是俗語言物極必反、盛極必衰,這次南征卻成為了荊州軍悲涼的絕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