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拍桌，卻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箍得厲害，他如困獸般想掙脫這圍籠般的座位，卻越發疲弱不堪。 　　“貞珍老師，需要你出麵了。”何彪頭也不抬地對那位神秘女孩說道。 　　下一刻鐘，李桐像電量耗盡了似的，癱坐回硬邦邦的座位上。 　　在剛才的情緒狂飆裡，眼前的室內圖景不知崩潰又重組了多少次，他都快要窒息了。 　　待回過神了，李桐才發現這位神秘的女孩站在左手一側。而且，自己的左手手臂冷得像冰塊一樣。 　　“……你碰我做什麼？誰讓你們來抓我的？誰給你們權力抓我的？我犯了什麼事了就來欺負我！？什麼全息宇宙狗屁克蘇魯的，我不知道！可以了吧！可以給我判刑用大刑了吧！” 　　“還有，你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你跟他們是一夥的吧？！” 　　李桐滿臉殺氣地盯著這位神秘人，他平日裡再是內向膽小，如今憋到現在的火氣，也隻能靠嘴炮輸出了。 　　啪！—— 　　他重重地挨了對方一巴掌，並不疼，因為李桐的半張臉都快要凍僵了。 　　啪！—— 　　何彪也把平板電腦重重扣上。而那位神秘女孩，則踏著徐徐步容，回到兩位警官的一側。 　　“沒關係的，出了事我來擔責。”何彪溫和地對貞珍說道。 　　啪！—— 　　又是一聲響亮的門栓開合。一個民警打扮的人員小跑著過來，遞給何警官兩份牛皮紙包的文件袋。 　　“久等了，何隊，這是上級審批過的臨時保密協議，還有這一份……我們在國際刑警組織內部的人，剛傳回來的案情資料。” 　　民警耳語完畢，又小跑著離開。李桐挨了貞珍一大耳刮子，整個人目前還是懵逼狀態。但至少他的精神狀態穩定了不少。 　　沒有光線的割裂，以及人類容貌的扭曲了。 　　等他徹底緩過勁，回到自己平時那內向乖乖男的神態後，何彪已提著這兩份文件袋，站在他的跟前，一臉嫌棄地看著他。 　　“叫呀？怎麼不叫喚了？不老實交代情況，還口頭威脅執法者，你挨打也活該，換做我，你早躺地上了。” 　　“…………” 　　“趕緊簽字，羽婷——筆給我。”何彪翻開其中一個牛皮紙袋，取出一張單頁的協議紙。 　　“這……這是什麼？認罪協議書？”李桐徹底擺爛了。 　　“趕緊簽！”何彪有些不耐煩了。 　　“我不老實交代問題？警官啊，你們破門而入，啥都不問就把我拷到這，特別是你，剛才怎麼說來著？我的一部分還在高維空間，這話是你說的吧？能不能麻煩你先透露透露情況？” 　　李桐惡狠狠地盯著對方，也算是回敬了。沒成想何彪反而露出滿意的微笑。 　　“看來你沒徹底暈頭嘛？簽好這份保密協議，我們才好交流。” 　　在李桐捏著筆彎彎曲曲寫名字的時候，何彪又把第二個檔案袋打開。 　　此時的李桐，雖然恢復了大部分的視覺，但完全看不清紙上的文字，原本方正的漢字筆畫，紛紛變成一團黑色生動的蛆蟲似的，不斷在紙麵上蠕動。太惡心了，他忍著要吐的勁兒，勉強畫上自己的名字。 　　“你的手臂上，有什麼東西吧？”何彪背對著他，突如其來地問道。 　　“啊？…………！我……沒，沒有啊？我這手臂今天就是有點點疼。”李桐的大腦又是一片空白，這感覺一而再再而三，他要是說漏嘴，估計自己的視網膜又要被滿屏的“DO NOT TALK”彈幕覆蓋了。 　　“張警官審訊的時候，你至少瞟了左手手臂5次，至少有7次，你的左手手臂無故發生抽搐，你大吼大叫的時候，貞珍老師也查驗了你的肢體，李桐啊，近在眼前的事實，你怎麼老是躲藏呢？” 　　李桐下意識地緊握著左手手臂——伽泰聖痕正炙烤著他呢！ 　　“我沒辦法啊，何警官，因為你的後腦勺上，這間屋子的其他人頭上，都寫著一串英文呢。” 　　“是麼？它們讀什麼？”何彪也下意識地摸著短平的頭發。 　　“DO——NOT——SHOW”。 　　李桐當然沒有說，因為他感覺自己的血液都燃燒起來了，整個人快要精神崩潰了。 　　“好，了解了，不說也行，咱們換一種溝通方式。”何彪突然響亮地打了一個響指，但仍背對著他。而奇怪的是，李桐的肉體折磨也瞬間輕微了許多。 　　“我們展示給你看。認識的，知道的，見過的，知情的，右手食指按眉頭，不知道，沒見過的，右手食指按太陽穴。” 　　張警官把方才的平板電腦遞給何彪，又傳到李桐麵前。 　　這一臺外觀普通的筆記本電腦，卻有著一個極快刷新率的顯示屏，每一幀都像色盲的測色卡那樣，每個像素都不斷變換顏色。 　　但總能閃現出具體的宏觀的字體顏色。李桐盯著看了好久，才理解剛才那段話，以及這兩位警官的用意。 　　“明白！明白！”李桐用食指按著眉頭。 　　何彪隨即將第二份檔案遞給張羽婷。兩分鐘的信息轉錄後，平板電腦投映出第一張照片。 　　彩虹般雪花像素的花屏中，浮現一張看起來是兇殺現場的取證照片，死者赤裸上身著躺在地上。 　　他的背部，被一整個火燒烙印的圖案覆蓋，是一個倒吊的十字架，底端纏繞著兩條蟒蛇，頂端則掛著一尊三角形的神之眼。 　　隻出現了三秒鐘的畫麵，便足夠讓李桐刻骨銘心了：這不就是我左臂的那個狗屁聖痕造型嗎？怎麼也印在其他人身上啦？！ 　　“羽婷，敲文字檔案信息。”何彪繼續交代。 　　平板的彩色花屏上，陸陸續續出現一下文段： 　　（地點：智利，聖地亞哥城-雷科萊塔街區5613B號住宅， 　　當地出警時間：2024年5月28日淩晨4點53分， 　　受害人：左翼插畫師、神經網絡架構師、全息宇宙平臺知名用戶，馬克西姆博士。 　　案情經過：公寓內發現死亡——死因不詳。） 　　讀完這個字段，李桐連呼吸都顫抖起來。但他還是抬起右手，按了按眉頭。 　　但這一次，李桐的眼睛裡，便沒再出現稀奇古怪的警示字符了。 　　“給他看第二張圖片。”何彪在房間的一角踱步。 　　這次應該是一張縮放了的高清晰圖像。李桐不用看也知道，這是用全息宇宙平臺，生成的AI畫作。 　　隻不過，那畫麵裡的紅色月亮，那紅色月亮中的天體巨眼，那天體巨眼周邊，不詳的像黑紗般蔓延的日冕，那日冕的末端，如同舊日巨神般降臨的無數奇特的觸手—— 　　“啊……這是誰畫的，是我畫的那張嗎？我的賬號歷史記錄都調出來了嗎？” 　　李桐把眉頭都按麻木了。 　　緊接著，又是一串對應的檔案文字： 　　全息宇宙圖案ID:ejvne2556785FJNNB； 　　創建人賬戶：懸崖上的格瓦拉（真實人姓名：阿薩塔.馬克西姆）； 　　圖案主題：狄拉克之海上的阿茲卡托之眼； 　　要素：舊日支配者對地球的觀瞻，神秘的，破碎的，不可描述的，超脫人類控製的偉大、但惡趣味、15%的邪典、5%的cult片風格…… 　　圖案生成時間：2024年5月28日，當地淩晨4點35分（案情備注：據當地警官現場勘測，此ID圖案生成於受害人死亡前10分鐘，但案情的具體關聯不詳） 　　什麼？為什麼是這個人，找書苑 www.zhａoshｕyｕan.ｃom 馬克西姆，這是誰呀，我壓根不認識……是剛才光著上身的死者嗎？……剛才的AI作品，也是他生成的？？ 　　李桐感到萬念俱灰。他該說是知情的，還是不知情的呢？ 　　這張圖片迅速消失在電腦屏幕上，而李桐則默默地按了按太陽穴。 　　“上第三張圖片，連著描述。”何彪也緊盯著李桐的一舉一動。 　　“全息宇宙圖案ID:ihnfb6579746ASEDC 　　創建人賬戶：神筆馬良（真實人姓名：李桐）； 　　圖案主題：甲方項目893-倒吊的諸神+倒吊的宇宙+神秘的宇宙微波背景輻射 　　要素：黑暗的布景，沒有人類的足跡，紅色月亮有個大眼睛，太陽的光線是黑色的，克蘇魯cult風格…… 　　圖案生成時間：北京時間 2024年5月28日，晚21點35分（案情：長城暗網防火墻，今晚21:35分24秒，監測到一段異常網絡頻段攻擊信號，IP地址確認，柳安市-長安社區-鳥語花香4期小區，086戶-網絡端口-198.43.43.52，啟動快速反應預案）” 　　這第三張圖畫，李桐顯然就太熟悉了，熟悉得就像是從自己的想象空間裡長出來的。 　　賬號，信息，生成時間，主語段等等，諸如此類的全對上了。 　　平板電腦再次花屏後，他沉默了一會，最後戳了戳自己的眉心。在場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跟我的推測差不多。”何彪波瀾不驚地說道：“你可能是一個受害者，也可能是一個繼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