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撚著那枝褪皮的細柳條,塞進了徐誌強母親的耳朵裡,然後輕輕撚動。 徐母耳朵裡傳出“吱吱”的聲音,令人感到牙酸。 我聽的渾身不自在,想捂上耳朵,但下一刻,師父抽出了柳條,卻從徐母的耳中帶出一條蜈蚣。 這蜈蚣大概進十厘米長,我實在想象不出,它這種體格,是怎麼藏匿在徐母的耳朵裡的。 這隻蜈蚣的無數觸手瘋狂擺動,順著徐母的耳廓爬出,似乎很急躁,直接跳到了床榻上。 師父眼疾手快,兩隻手指一彈,剛才用來給徐母放血的繡花針直接射中蜈蚣,將它死死釘住。 因此我能看清楚了,這蜈蚣頭和觸角邊緣泛著金色,而在其肢節後背上,似乎有些不尋常的紋理,組在一起,像是繪成一副抽象的圖畫。至於它的甲殼和觸手,都是那種紅黑反光的,一看就有劇毒。 蜈蚣不停地扭動掙紮,我久盯著它,覺得渾身發毛。 “這蠆蟲裡頭好像真藏著隻蠆鬼。” 師父忽然拔出繡花針,挑著那蜈蚣放在手心。 蜈蚣的腰腹位置被挑破,滲出綠血,師父也不嫌惡心,就這麼端詳。 然而這時,蜈蚣發起狠,張出毒牙就要咬住師父。 師父見狀,兩指掐住了蜈蚣的頭,製住它捏了起來。 “在這。” 師父單手指給我看向蜈蚣的後背,說:“你看,這是陰山穀家的‘金鎖落魄陣’,是按著諸葛丞相所創的‘八門金鎖陣’衍化而來,其中蘊含方位,星象,繁雜無比,但你八門遁甲義理入門,就很容易分辨得出……當然,要想破開此陣,還是得下苦功夫。” 師父一邊說,一邊拿起繡花針,在蜈蚣後背上的圖畫輕挑。 片刻功夫,蜈蚣後背的圖畫就發生變化。 圖畫之前是抽象的,但變化之後,便是我這個易學小白,也能認得出這正是副八卦陣圖。 師父將繡花針尖對準了兌卦驚門的位置,突然下針,刺入蜈蚣的甲殼當中。 下一刻,蜈蚣的身子竟一瞬僵住,緊接著,一道碧煙自蜈蚣的身體中鉆出,漸漸凝結在我眼前,變成了一個矮小的侏儒。 這侏儒頭圓無毛,肥胖臃腫,一身褶皺的皮肉紅中帶紫,赤裸著上半身,麵容醜陋的五官都不對稱。 他的眼睛一大一小,鼻子歪斜,鼻梁長在一隻眼睛的眼瞼下。他的嘴巴豁著,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牙齒有的黑,有的黃,甚至掛著口水。 “師父,這是什麼東西啊?好惡心!”我見蜈蚣的身子裡,竟能鉆出一個如此醜陋的侏儒,心中生出厭惡。 “蠆鬼。”師父皺著眉頭,“不過這麼醜惡的蠆鬼,我也是第一次見。” “師父我出去了啊,太惡心了這東西。”我迫不及待地想出門到客廳去,便是去跟徐誌強聊聊天,也總比看這蠆鬼要強。 “你別急。” 師父阻攔了我,讓我等在原地。 這蠆鬼是能動的,但明顯神智混沌,在原地來回踱步,甚至想一個猛子紮進金頭蜈蚣的身子裡。 隻是金頭蜈蚣身上的“金鎖落魄陣”已破,它這一行徑,倒害死了金頭蜈蚣。 金頭蜈蚣的身子斷裂,叫蠆鬼崩地稀碎。 此狀一出,蠆鬼發起狂來,手舞足蹈,竟掄起手掌插向徐母的麵部。 師父自然不會讓它如願,忽然從上衣兜裡掏出一張黃紙符,鎮在蠆鬼的額頂。 黃紙符上有朱砂圖畫,極為繁雜,師父說,是叫“五雷符”,與我先前學的“五雷決”有異曲同工之妙,同樣能鎮壓邪魔外道,縛鬼伏邪。 而“五雷符”一鎮,蠆鬼立時僵住不動。 師父叫我接來碗自來水,隨後又取出張黃紙,一浸泡,待得黃紙消失無蹤,師父抄起水碗,以手沾水,對著僵站的蠆鬼上下拋灑。 口中念叨:“速請靈魄,回煞明冤……” 但等一碗水快灑乾凈了,蠆鬼仍無動靜。 師父擱下水碗,對我解釋說:“看來這蠆鬼叫人以法術抹去了神智。” 我聽的一懵,“那咋辦?” “殺了吧,留著也是禍害。” “那不得罪了施法的人了嗎?”我想起師父一開始說,他不想得罪那人。 “不殺它咋辦?你想豢養著它?” 我不自禁瞥了一眼蠆鬼,連忙說:“不不,當然不。” 要是個漂亮女鬼我就養了,這蠆鬼看著就糟心。 “為師跟穀家長輩打過交道,殺了這蠆鬼,我留一張蓮華鎮宅符擱徐誌強家裡,那穀家子弟若想再報復徐誌強他娘,可也得掂量著來了。” “師父厲害。”我隨口吹捧一句。 師父不怎麼領情,與我說:“這蠆鬼你殺。” “啊?”我一愣,“我咋殺?” “五雷決啊。” 我恍然,當即心癢癢的,這可是我第一次施展咒訣法術,沒想到就能以一鬼怪用作紀念。 我迫不及待地捏出五雷決,運轉下元宮三炁,匯聚掌中。 青光霹靂再現我掌中。 “雷池淬劍,神通既見!” 我念出口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手掌上青光霹靂登時暴躁,讓我一時都難壓製的住。就在將要於我手上炸開時,師父提醒道:“把手上的青光霹靂想成劍,想成皮鞭,想成槍,快砸出去呀!別炸著你自己!” 我聽的師父指引,連忙引霹靂成槍,一把拋飛向那蠆鬼。 我手上的青光霹靂果然激射而出,砸落在蠆鬼的身上。 而後,臥房內一時變色,五雷決激發出的白光讓我都一陣失神。 白光轉瞬散去,我看向那隻蠆鬼,雙目仍是無神,但胸口之處出現一個足有杯子大小的洞,貫穿到後背,看著極為駭人。 它身上的那個傷口散著黑氣,還在慢慢擴大,等不多時,竟將它全身侵蝕,消散無蹤。 我正驚奇著,卻見著徐母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正怔愣出神的看著蠆鬼消散前所在的位置。 “哎,徐阿姨,你醒啦?”我驚喜問道。 徐母一瞬回魂,卻麵色慌張,如同見鬼一般看著我,口中邊說:“你殺人了,你別過來!” “我殺什麼人?”我聽的她話一懵,隨後恍然,“徐阿姨,我殺的是鬼啊。” 但徐母仍然失魂落魄,害怕地縮了又縮。 “不用理她,她叫蠆鬼禦蟲附身,這會兒還沾些靈性。剛才我叫醒了她,讓她看到你殺蠆鬼的一幕,足夠讓她再做幾天噩夢。” 我看著師父,不由覺得好笑:“師父你也太記仇了。” “為師這是幫她,治治她的臭毛病,讓她明白,有些人和事兒是她惹不起的。”師父說罷,還刻意擺出鬼臉嚇唬了那受驚的徐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