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州西這個地方生活，還要供養孩子學習，能攢下幾兩銀子已然是不錯，更談何幾百兩。 　　這個道理在場的人都懂，再看看地上夫妻倆呆楞住的模樣，也就明白了七八分。 　　這夫妻倆根本不知道這套房子竟然花了五百兩。 　　歸寧看見他們說不出話的模樣，輕笑一聲：“真不是我看不起你們，而是……嗯……好像不太現實。”她盡量說話委婉一點。 　　阿亞母親支支吾吾道：“那……那你就能拿的出來？” 　　雖然歸寧身上衣服看得出來不差，但終歸是在州西生活了四五十年的窮人，認不出絕好的東西。 　　歸寧聽見這話，忽地雙手合在一起，盯著她慢悠悠道：“你覺得呢？” 　　歸寧說話語速故意慢下來，會給人一種溫和施壓的感覺，讓人感覺到異樣的危險。 　　婦人立馬收聲，不敢胡攪蠻纏，她雖然看不出這位姑娘身上的東西有多貴重，但能感受出來歸寧的氣質，絕對不凡，絕不是她能得罪的人。 　　但她收了，不見得她旁邊的人會善罷甘休，那男人並不像婦人一樣容易歇鼓，才消停一會兒，就又開始鬧起來了。 　　“我們撫養她這麼多年，最後她一走了之，什麼都沒留下……”男人憤怒地說道。 　　他還沒說完，歸寧便打斷他的話，聽語氣還夾雜著怒火：“她沒有留下嗎？她不是給你們留下了洗了十幾年的衣服、打掃了十幾年的屋子，拉扯了五年的弟弟，和一個睡了十幾年的牛欄嗎？哦對，還有走的時候，好像給了你們三十兩銀子吧。” 　　歸寧上前幾步，俯下身子，溫聲說道：“如果你不認的話，我也可以真的讓阿亞，什麼都沒留下。”她一字一句說給他聽。 　　帝王帶來的威壓鋪天蓋地，歸寧就隻是說了這麼幾句話，也沒有多麼咄咄逼人，但就是讓從內心深處感到害怕。 　　就連周圍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後退幾步。 　　男人明白了歸寧的意思，快速的點頭，趕快拉著旁邊的婦人，想要離開。 　　剛站起來還沒離開的時候，就聽見歸寧說話。 　　“給你們個提醒，別讓我在這邊看到你們。”歸寧說話的聲音很小，沒有用實音說話，威脅的感覺不降反升。 　　他們來不及細想為什麼歸寧說話聲音那麼小他們還可以聽見，就連忙互相攙扶著離開。 　　周圍的人眼看熱鬧沒了，也就散了。 　　旁觀者永遠永遠是這樣，熱鬧有時出現，跟著摻和幾腳，熱鬧消失時又跟著消失，置身事外。 　　站在“聖人”的製高點上，進行最高層次的批判，像是斷人生死的閻王爺。 　　眾人離開之後，一直躲在後麵的人也出來了。 　　“馬文才，怎麼才來啊？”歸寧笑著看向他。 　　但馬文才不用腦子想也知道，這份笑容裡麵沒幾分好意。 　　他隻能乾巴巴的說自己才剛從學堂趕過來。 　　真會編瞎話，阿亞為尋求方便，店鋪就盤在學堂的附近，馬文才就是散步也早就過來了。 　　歸寧沒再理他，回頭望向阿亞，溫聲安慰：“別害怕，以後他們再來，你就找我。” 　　阿亞委屈的差點哭出聲來，隻一個勁兒的點頭。 　　看到門外的馬文才，歸寧終是沒忍住出言諷刺：“我從洛苑都趕過來了，有些人，還真是腿腳不行啊。” 　　歸寧雖是這樣說的，確是等阿亞進了店裡麵才說的，確保阿亞不會聽見。 　　馬文才當然聽懂了歸寧的話中話，他尷尬的不敢說話，他確實早就到了，但奈何阿亞父母攻勢太強大了，他不敢上前。 　　而且，這不是解決了嗎？ 　　馬文才內心從未有過一刻認為自己無恥，他進去幫阿亞收拾被砸壞的東西，阿亞還以為馬文才一路緊趕慢趕的趕過來，一過來就幫她做事。 　　內心又給馬文才加了許多好感度。 　　歸寧看著阿亞看馬文才的眼神，內心很不好受。 　　阿亞啊，你可知，你麵前的這位，這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惡魔啊，偏生你最信任的我，不僅不能幫你攔住他，還要幫助他，你以後知道了，會不會恨我啊。 　　忘憂肯定不會，但阿亞，歸寧不確定。 　　歸寧移開視線，不願再多看一眼，她深呼一口氣，仿佛她多看一眼，身上的罪孽便會多一份。 　　這樣的結局，本就是安排給阿亞的，即便她不出現，這些事情也會發展。 　　解決了阿亞這邊的事情之後，歸寧沒再管阿亞和馬文才，一個人準備回洛苑，回去的路上，走到了她曾經買過糕點的店鋪。 　　今天人不怎麼多，歸寧走進去的時候老板親自過來迎。 　　店裡麵的糕點隻擺了幾盤，零零散散的放了幾個。 　　歸寧問老板怎麼如今店裡麵這麼蕭條了。 　　老板唉聲嘆氣，說幾條街外又開了一家糕點鋪，價格更公道，味道也很好吃，找書苑 www.ｚｈaoshuyuan.com 與他家不相上下。 　　原本店裡麵的一些老顧客還會礙於麵子，幾天來一回，但後來，也就沒管那麼多了，再也沒來過。 　　“那您這家店還開著？不散夥？”以現在的局勢來看，這店一直開著隻會讓老板一直虧下去。 　　老板卻說這家店是他年輕時候開的，已經有上十年了，他依靠這家店，娶了媳婦兒，養了孩子，還蓋了房子，有自己的小院子，這些年修修補補，這家店啊也算是挺下來了，誰曾想，臨近暮年，這家店卻堅持不住了。 　　散夥變賣之後，雖然手上會有銀錢，但是要想東山再起重做生意，可就難了…… 　　老板做糕點的手藝一絕，上次歸寧買給顧漣之後，顧漣問她要了這家店的位置，幾乎每一次吃糕點，都會來這家。 　　如果這家倒閉了，怕是顧漣也沒處可吃了。 　　……………… 　　歸寧回來之時，已經日落西分，回來的很晚，沒走到洛苑就遠遠的看見站在門口的顧漣，他似乎很著急。 　　看見歸寧回來，他鬆了一口氣，想說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歸寧很自然的將手上的糕點遞給他，問她怎麼站在門口。 　　顧漣拿著糕點跟在歸寧的後麵，說看她許久未回來，出去找了一圈，阿亞告訴他說歸寧早就走了，他又找了好幾遍沒找到，隻能再門口等著看了。 　　幸好回來了，不然他可能會翻遍整個錦州。 　　“我又不是小孩子，還能不知道回家的路嗎？”歸寧道。 　　顧漣沉默沒有說話，隻是沉默著陪歸寧走到她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