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手段(1 / 1)

時煜的房子跟他人一樣充滿了古典、優雅的格調,客廳墻上一整墻的書都是燙金封皮典藏版。   “怎麼。喜歡看書?”時煜端著瓷盤從廚房裡走出來,看著李清越望著書架發呆,“你平時喜歡看什麼書?”   李清越隻學過一年英文,這些書的書名大多都是英文,不過她能看懂一個單詞:Freud。   弗洛伊德。   她之前在香水店打工時,十瓶香水八瓶就用弗洛伊德起名,她知道這人是個很出名的心理學家。   聽到時煜這麼問,李清越想了想自己以前看的一些書,什麼《九胎媽咪太兇猛》、《龍少的純情小嬌妻》、《豪門嬌妻的一百九十九次出逃》......   算了,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   “我認字不多,也沒有什麼錢買書。”   “嗯?啊。這樣啊......”時煜若有所思,他細心地將口巾和餐布鋪好,“過來吃飯吧。”   李清越看見瓷盤裡的烤牛排,眼皮跳了一下,她不愛吃這玩意,血絲呼啦的,一股奶腥味。   再看其他菜,上麵要麼放芝士,要麼放奶酪,看得她都惡心。   甜口菜對她而言,簡直就是災難。   “好吃嗎?”時煜關切地問她。   李清越硬著頭皮吃,一口奶油蘑菇湯險些給她送走,她強顏歡笑道:“很好吃,謝謝。”   這時,角落裡傳來鐘響的聲音,很老式的敲鐘聲:咚,咚,咚。   她循聲望去,那裡有一個半小孩大的掛鐘,每逢整點,下麵的掛件就會來回擺動,發出沉重而又發悶的響動。   李清越蹙了蹙眉,她從小會反感兩個聲音,一個是鐘表表針走動的聲音,另一個就是掛鐘的聲音。   這兩個聲音都會讓她從心底感受到恐懼,每一次響動就好像是在對她發出警告。   “這是我奶奶生前最愛的鐘,是她父親留給她的。”時煜的表情很懷念,“我也很愛它。”   “嗯,很好看。”李清越敷衍著,挑著菜吃了兩口,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臟剛好像異動了幾秒。   是她感受錯了嗎?   秦邵傑大早上興沖沖地跑醫院一看,撲了個空,他站在空蕩蕩的病房裡給李清越打電話興師問罪:“你走乾嘛不跟我說一聲。”   “我走為什麼要跟你說?”李清越看著廚房裡洗碗的時煜,刻意壓低了聲音,“對了,把醫藥費還我。”   “你來找我。”   “現在不行,我忙著呢。”   “拜托。”秦邵傑不耐煩地將手機換到另一隻手,聲音從模糊到清晰,“你一社會閑散人員每天瞎忙什麼呢?”   “那姓路的不是出差嗎?”   李清越懶得和他糾纏,立馬掛了電話,她翻開QQ,和路知風的聊天停在了兩天前。   等她從秦邵傑那拿到錢,就馬上還給路知風,順便請他吃個飯,謝謝他的關照。   那頭秦邵傑望著被掛斷的電話,神情滿是不可思議,一把將手機掰成兩半,常衡跟在身後,大氣都不敢出。   醫院的監控常衡已經找人分析過了,的確是發現過兩次張偉昌的蹤跡,今天秦邵傑來醫院也是來查這件事的。   不過很可惜,除了監控錄像,其他地方並未發現異常,順著追查下去,也沒有任何收獲。   時煜下午上班的時候捎帶了李清越,她一路上盯著窗外發呆,怎麼說呢,通過正經手段短時間內是賺不到錢的,她借用一下李江教給她的賺錢手段。   她在人行天橋處下了車,2001年的江城,監控設備並不常見,即使又也並不清晰。   李清越站上天橋,大致分析了一下監控攝像頭的監控範圍,她走下天橋,來到一間看起來裝飾華麗的理發店門前。   “歡迎光臨,請問您需要什麼服務?”染著藏青色的殺馬特小哥熱情地遞上一本手冊。   李清越看也未看,直接問道:“收頭發嗎?”   殺馬特昂揚笑容被澆息在臉上,他上下打量了李清越一番,最後將目光放在了她的長發上,又長又黑又直,發質很好,隻是發尾稍顯分叉,看起來不像是被精心護理過的。   他皺著眉說:“收,隻是你這頭發......”   “你是老板嗎?”李清越打斷了他的話,徑直走進門,示意殺馬特過來談。   殺馬特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跟了過去。   李清越知道殺馬特接下來的話並不是什麼好話,八成是想說她的頭發不好,多壓壓價。   “我不是老板。”雖然心裡有些不爽,殺馬特還是實打實說。   “那你低價收了我的頭發,你老板會給你漲工資嗎?”   殺馬特搖了搖頭,他不知道這和李清越賣頭發有什麼關係。   “那就好。”李清越點頭,她挑起自己的一縷秀發,頂著那張冷淡的臉問,“最多能賣多少。”   原來是在這等著呢,殺馬特暗想,如果他再壓價,豈不是成了資本家的走狗?   況且這小妞長得可以,看起來也不像有錢人,多掏點錢,說不定能哄上手。   想到這,他的臉上重新堆滿笑意,不再是諂媚,而是一種藏有某種意義的笑:“三百。”   這比李清越心裡的預估價高一些,她透過鏡子盯著他,自然也沒錯過這殺馬特的表情。   算了,暫且忍一下。   剪刀時不時碰到臉頰激起的冰涼觸感,暗示性的觸碰讓她的耐心一點點告罄,殺馬特的動作越來越大膽。   李清越閉著眼睛,突然開口:“外麵有輛電動車,挺潮的,是你的嗎?”   殺馬特嚇了一跳,但聽她這麼說又放下心來,不住炫耀起來:“是啊,我剛買的,牌子的,三四千呢。”   “哦。”李清越睜眼看鏡子,好好一個頭讓殺馬特剪的跟狗啃似的。   她想,就應該在理發店旁邊開家法院,理完發就進去打官司,要不配個刑場也好,直接把理發師拖進去槍斃了算了。   李清越拿到錢,將錢塞進了口袋裡,麵對殺馬特加聯係方式的要求,她淡定地指了指他的身後:“那是你老板嗎?”   殺馬特回頭的瞬間,李清越立馬閃進員工工作室,根據胸牌的信息找到對應的桌子,她隨意翻了翻桌子,把抽屜裡的錢全部塞進褲兜裡去,連一個硬幣都沒放過。   她從口袋裡掏出墨鏡帶上,將背椅上搭著的皮衣換上,手指上套著剛找到的電動車鑰匙,淡定自若地走出休息室。   剛剛的殺馬特還在表情激動地跟同事說這些什麼,李清越與他擦身而過,一打開門,她摁下電動車鑰匙,一輛電動車立馬閃著大燈激動地回應她。   李清越勾起唇角,中指推了一下墨鏡,騎上電動車一溜煙地跑了。   她輕車熟路地開到一家修理鋪,對著蹲在店門口修摩托的男人喊了一句:“叔。”   滿身油汙的男人聞聲抬頭,他手上還捏著鉗子,看見李清越,臉上的皺紋聚集在一塊,綻放出了一個黑乎乎的笑容:“小越?你咋來了。”   李清越利索地跳下車,拍著電動車座問道:“叔,您看這玩意能賣多少?”   男人直起佝僂的腰步履蹣跚地走過來,對著電動車一頓打量:“看起來蠻新,叔給你個高價,一千,怎麼樣?”   秦叔是李江以前的搭檔,他的腿不靈光,走起路來一瘸一拐,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把這個四十來歲的男人折磨得蒼老不已。   “不用,叔,你給我八百就夠了。”李清越還記得以前李江蹲大牢的時候,秦叔都會把她帶回自己家安置。   “叔能占你便宜?不中。”秦叔瞪起眼來,“你那不成氣的爹是不是又進去了?沒錢跟叔說,叔雖然不掙什麼大錢,添一張吃飯的嘴還是沒問題的。”   李清越微微一笑:“謝謝叔。”   秦叔把一把零零散散的現金塞給李清越:“點點。”   “不了叔,我還有事,先走了。”李清越匆匆把錢裝進口袋裡就走了。   “這丫頭。”秦叔笑著搖搖頭,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又很小聲地嘆了口氣。   李清越走進五金店裡,買了根伸縮撬棍,選了把鋒利的鉗子。   走出店門,她找了根粗樹枝試了試,鉗子很鋒利,樹乾一夾就斷。   李清越很滿意,她拎著沉重的包,找了家路邊攤,要了一盤炒飯,慢慢吃著,等待著黑夜的降臨。   其實她一直不屑於用這些手段討生活,不然她就不會每天打兩三份工辛苦工作了,隻是現在的她都快要死了,還講究什麼體麵和手段?   夜深人靜,她拎著包潛回之前住的四合院,這裡的大門是破損的,用不著她想辦法。   李清越推開門,院子裡一共住著十六戶,不到十平米就一戶,左手第三間是那老奶奶的屋,她是和她老伴住的,兩個老人不成威脅,第六間是那個愛倒閑話的中年婦女,她從鄉下來,過來給孩子陪讀的。   可笑吧,大家都過得這麼不容易,還要相互排擠,在踩她一腳的時候,他們可是比房東更賣力。   最後,李清越把目光移向後院,最大的那間房子裡就住著房東。   房東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油膩且猥瑣,院子裡的女人都被他或多或少占過便宜,李清越受過幾次言語侮辱,後來李江扇掉了他一顆牙,這才收斂起來。   她帶好手套,拿出鉗子夾斷了老太太的扣鎖,輕輕一推,門吱呀呀地開了。   進門就是床,老頭老太排排躺著。李清越躡著腳步,走到裡麵,地上放著一個老式大衣櫃,底下有兩個抽屜,其中一個上了鎖。   她擰了根鐵絲,伸進鎖眼搗鼓了幾下,鎖立馬開了。   她小心翼翼打開抽屜,從裡麵掏出個布包,一層一層打開後,裡麵放著一遝厚墩墩的錢。   李清越從裡麵抽了幾張數額較大的,其餘的原路放回。   路過窗臺時,她看見老頭老太的假牙泡在杯子裡,驀然一笑,抓了把洗衣粉丟進去。   第一家搞定,接下來是第二家。   年輕人要比老人更看重隱私,因此這家的門是換的新鎖,拿鐵絲開是要費點勁。   她拿起撬棍,對著鎖輕輕一撬,因為是木門,鎖格外不結實,一下子就掉了。   李清越伸手接住鎖,輕輕放在地上,然後悄悄推門。   母子兩個睡在最裡麵,什麼鍋碗瓢盆的都堆在門口,她沒想過拿這家人的錢,畢竟孩子還要上學,需要不少的錢。   這女人愛美,常常會節衣縮食,買一些奢侈品大牌,李清越在梳洗臺上翻了翻,隻要是牌子貨統統拿走,衣服也是如此。   等她出來,包已經被撐得滿滿的。   李清越溜進後院,找到房東的房門,門內呼嚕聲震天響。   她想了下,伸手敲門,力度把握剛好,足以讓裡麵人聽見,旁邊人吵不到。   呼嚕聲一停,房東嘟囔著喊了一聲:“誰啊?”   李清越憋住笑,又敲了幾下門,然後躲在一邊。   房東穿著褲衩,打開鐵門,出來看了一圈,李清越趁機鉆進去。   房東的房間之前交租的時候來過幾次,通常他都會有一個保險箱拿來存放租金。   “奇怪,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難道是我聽岔了?”房東撓著頭走進來,肥胖的身子往床上一攤,呼嚕聲又繼續起來。   李清越從躲著的桌子下現身,保險箱是鎖鏈和密碼兩式的,確保不會有警報器後,她輕而易舉地拿鉗子夾開了鐵鏈。   打開一看,百元大鈔齊摞放,李清越從裡麵抽走房東克扣她的租金,想想不解氣,又多抽了兩張,至於其他的......   她的目光移到了保險箱後麵的老鼠洞上。   幾乎是滿載而歸,她滿意地走在大路上,轉過路口就是大路,她決定今晚去24小時便利店湊活一晚。   路燈昏黃,但她心情還算愉悅,不知道是因為遺傳或是什麼原因,她的夜視能力很強,這讓她在黑夜裡行動時幾乎是如魚得水。   前方路燈下,一輛跑車停在路中央,車門前倚靠著一名高大的男子,他穿著長風衣,指間夾著一截煙,口中煙霧繚繞。   她的腳步驟然一停,男人抬眸向她望來,兩人顯然都看到了彼此。   不得不說,秦邵傑人模狗樣的時候還挺帶勁。   “我說,你半夜不睡覺在這看什麼呢?”   “看戲。”秦邵傑將煙掐滅,淡淡地瞥她一眼。   “什麼戲?”李清越心道不好,這家夥不會都知道了吧。   “我看的是一隻老鼠偷燭油的戲。”他咂咂嘴,“哦,不對,這隻老鼠不但偷燭油,還偷電動車。”   “可怕得很。”   果然是知道了,李清越越過他就要往前走,卻不防被他一把拉住。   “見者有份,你不分我一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