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越說不上話，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耳邊雜音嗡嗡作響。 　　稍微緩了會，她感覺好多了，這才抬起頭看路知風：“沒事，我……唔……” 　　路知風突然把她攬進懷裡，她的臉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他的胸膛處，緊實且溫暖的觸感讓她臉皮發燙，路知風身上沒有煙草味，隻有一股淡淡的洗衣劑的清香，融合在體溫中，縈繞在她的鼻尖。 　　一墻之隔的樓梯外間，兩個人急匆匆的腳步聲跑過。 　　“我看見他倆是往這麵跑的，哎，怎麼不見了。” 　　“你往這，我往那，快找！” 　　瀠州口音，李清越眸色一沉，果然和秦邵傑說的一樣，這兩人的真實身份絕對並不簡單。 　　直到完全聽不到腳步聲，路知風才放開了李清越：“抱歉，失禮了。” 　　李清越木然搖頭：“沒事，正好我也累了，我先回家了。” 　　路知風看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伸手攔住她：“我送你吧。” 　　李清越微笑著搖搖頭，拒絕了他的提議。 　　看著李清越離去的背影，路知風站在原地，低頭沉默了一會，他掏出手機給黃凱發短信：我好像弄砸了。 　　想了想，他猶豫著加上一句：她好像生氣了。 　　瀠州，李清越曾經短暫地在那裡生活過一段時間，跟江城一樣，也是個人才輩出的地方。 　　她坐上公交回北區，路上正巧接到了秦邵傑的電話：“你乾嘛拉黑我，你知道我給你發消息時看見那個紅色的感嘆號時有多傷心嗎？” 　　“你乾什麼去了？” 　　“家庭聚會，我媽把我好一頓呲，我剛挨完罵。” 　　李清越嘆口氣：“沒事，掛了。” 　　“喂，能不能不要這麼勢利，有用的時候找我，沒用就把我一腳踹開，你覺得合適嗎？”秦邵傑滿口抱怨，“算了，我看球賽去了。” 　　“你記得把我從黑名單裡拉出來。” 　　一輩子住黑名單裡吧你，李清越大力關掉手機，司機提醒她：“美女，到了。” 　　她站在大廳處等電梯，按下按鍵時發現，電梯是從負四層往上升的，電梯門打開，裡麵卻沒有人。 　　真奇怪，這麼晚了還有人要出去嗎？ 　　她坐上電梯，到了四樓，正當她準備開門時，電梯門又響了一聲，她轉頭一看，是五樓的住戶在乘電梯，鮮紅的數字跳到“-4”才停下。 　　李清越將手從門鎖上拿開，她鬼使神差地轉頭回去，站在電梯門口等待著下一次的乘客。 　　從十點半到十點三十六，六分鐘裡，六樓下來過兩趟，五樓下來過一趟，三樓和二樓都停過一次，最後的目的地都是負四層。 　　不對勁，李清越皺眉，怎麼偏偏都是去了負四層，負四層到底是什麼地方？ 　　她雖疑慮，但並沒有貿然下去，畢竟她現在身單力薄的，在誰眼中都是塊肉。 　　房間裡的設施很齊全，甚至配備了電腦和網卡，現在通了電，李清越也開始學著怎麼操作電腦。 　　她在搜索欄裡輸入“江北公寓”，跳出來的鏈接五花八門，李清越耐著性子看過去，都是些牛頭不對馬嘴的內容。 　　她想了想，輸入了現在的地理位置，回車鍵一摁，屏幕上飛出了一堆新聞資訊。 　　這裡的原址是戰時的戰俘關押營，解放之後被作為臨時醫院，改革開放之後，這裡因為地理條件而被荒廢，自此無人問津，直到現在。 　　想要翻新這麼一棟建築，沒點財力和勢力是做不到的。 　　李清越愈想愈心驚，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閉上眼，滿腦子都是那個鮮艷跳動著的數字“-4”. 　　黑暗中，她猛然睜眼，不行，她一定要弄清楚底下是個什麼地方。 　　李清越第二天破天荒沒在大門口等時煜，而是打算跟他一起去停車場。 　　時煜有點奇怪，但沒說什麼，兩人乘電梯向下，到了地下二層。 　　“上麵那一層是A、B區的停車場，二層才是C區和D區的。”時煜邊走邊向她解釋，停車場的風涼颼颼的，吹得李清越一個寒顫。 　　“那三層和四層呢？”她有心想知道時煜會不會知道底下是什麼。 　　“我一般上班比較忙，基本不會參加他們的娛樂聚會。”時煜打開車門，紳士地請李清越先上車。 　　娛樂？聚會？大半夜的娛樂聚會，她實在想不到有什麼，難不成，他們聚眾XX？ 　　可是莉莉不是說過，這棟樓，大部分都是男人嗎？這樣會不會太gay了？ 　　不對不對，李清越搖搖頭，試圖把這些黃色的想法晃出去。 　　“最近工作辛苦嗎？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時煜一如既往地關切溫和。 　　李清越吸了吸鼻子，車裡的香薰仿佛換了種類型，香氣濃鬱了不少，有點讓她頭暈目眩。 　　不過她也沒有那麼難受：“還好，不是很忙，時醫生呢？” 　　“我？還是一樣，算不上很辛苦。”時煜目視著車前方，溫柔地笑笑，“你呀，身體不好要多休養才行。” 　　“都是為了混口飯吃。”李清越懨懨地，她想，既然昨天兩個人已經發現自己暴露了，是不是接下來的幾天就會放鬆對她的監視？ 　　如她所料，今天果然沒有奇怪的人在她的眼前晃來晃去了，很輕鬆地結束工作回到公寓時才八點。 　　一閑下來，那個鮮紅的“-4”又在腦海裡跳動，李清越忍不了了，她去衛生間把手提箱翻出來，將手槍揣進口袋裡。 　　這是隻伯萊塔M92FS，裡麵裝填著6發子彈，李清越並不會用槍，對於槍，除了扳機，其他部位她統統不認識。 　　她心情忐忑地坐上電梯，按下了“-4”，靜靜等待著電梯的下行。 　　4、 3、 2、 1、 T、-1、-2、-3、-4、 　　電梯“叮”得一聲打開電梯門，外麵有且隻有一道長廊，黑漆漆的望不進裡。 　　心臟緊鑼密鼓般狂跳不止，李清越咽了口口水，捂著心臟部位，一步一步地往裡走。 　　即使夜視能力再好的她，在這裡也是寸步難行。 　　李清越舉著手機手電，微弱的光帶給她一點點慰藉，四下靜到出奇，似乎根本沒有人活動的跡象。 　　走出長廊右轉就見一間巨大的房間，幾乎占據了整個樓層的麵積，四周都用鐵皮和鐵網圍著，看不出這是乾什麼的。 　　兩扇鑲著鉚釘的大鐵門嚴絲合縫，看來現在還沒到開放的時候。 　　李清越鬆了口氣，她乘坐電梯返回，卻不料在大廳遇上了上樓的莉莉。 　　“晚上好，李小姐。”莉莉今天一套職場麗人裝扮，她個高腿長，臉又漂亮，穿什麼都是相當有範的。 　　“晚上好，莉莉。”李清越讓開位置，“請進。” 　　“謝謝。”莉莉踩著黑色漆皮高跟，長卷發在她的背上晃啊晃，她摁下了三樓的按鍵。 　　兩個人相處的氣氛一直很古怪，李清越開口：“為什麼停車場沒有E區的停車位？” 　　莉莉聞言笑了笑：“E區的住戶，就算他們把車停到大廳裡，我們也是管不了的。” 　　言外之意是，E區的人想把車停哪就停哪。 　　李清越琢磨出另一種意味，那就是E區的人很重要，也很特殊。 　　“除了停車場，底下還有什麼？” 　　莉莉不看她，纖長稠密的睫毛眨了眨，並不回答她的話：“如果您好奇的話，可以親自去看看。” 　　“好奇？”李清越重復了一遍，“好奇心是會害死貓的。” 　　說話間，電梯到了三樓，莉莉的聲音跟在電梯提示音之後響起：“其實有時候，好奇不一定會害死貓，更有可能是一種機遇。” 　　她站在電梯外，沖李清越眨眨眼：“祝您好夢，晚安，李女士。” 　　電梯門關合，李清越表情沉重，帶著滿腹疑慮走進了家門，她躺在床上，下定決心，等待著十點半的到來。 　　分針剛指過30，李清越已經站在了電梯門口，她乘上了電梯，一路向下。 　　說來也奇怪，這些天，她在這棟公寓裡，除了莉莉和時煜，沒有再見過其他人，這也是她始終覺得這裡詭異的一點。 　　她再一次下了電梯，褲兜裡的手槍沉甸甸地壓著大腿，讓她莫名感到緊張。 　　此時這裡倒是亮堂堂的，走廊還是毛坯狀，地上也沒有鋪地磚，塵土飛揚的。 　　她走得很忐忑，這回她倒是聽見了一些聲音，類似於拳頭打在身體上的沉悶響動，其中還夾雜著幾聲興奮的怪叫。 　　離門越近，心臟跳的越快，李清越咬咬牙，手攥緊了槍柄，一鼓作氣地從大門口沖了進去。 　　她停在門口，傻了。 　　訓練場內各形各色的男人都舉著槍轉過來看她，整個射擊訓練場內瞬間鴉雀無聲。 　　其中一個帥哥半張著嘴，他坐在旁邊的沙袋上，一手指著她，另一隻手舉著一把長槍，半響憋出一句話：“女，女人。” 　　李清越腦子都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體先先她一步，原地暈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有人在大力掐著她的人中，力氣之大，恨不得把她的門牙一塊給摁下來。 　　李清越猛然睜眼，視線範圍內，一群男人正圍在她的四周盯著她看，臉上是各種表情。 　　她翻身而起，警惕地用身上的被子裹住自己，瞪大了一雙眼睛來回掃視著這些男人：“你們是誰。” 　　男人們表情微妙，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剛指著李清越大喊的男人撲哧笑了一聲：“來來來，我最帥，讓我先說。” 　　“我叫季明河，C區309住戶。”他指了一圈圍著的男人，“吶，他們都是這裡的住戶。” 　　“我們還沒問你呢，你都沒在訓練冊上登記，突然就闖進來，還突然暈了過去，倒是把我們嚇了一跳。” 　　李清越稍微鬆了口氣，她環視周圍一圈，看上去是個病房，帶著淡淡消毒水的味道。 　　“你也是這裡的住戶嗎？”季明河自來熟地坐在病床尾，“我從來沒見過你。” 　　“是，我剛搬來不久。”李清越鬆開被子，想要起身下床，手卻無意間碰到褲兜。 　　她臉色大變，伸手抓了幾下褲兜，那裡空空如也。 　　李清越瞳孔急速擴散，她跪坐在床上，不管不顧地抓住季明河的手，焦急地問道：“我槍呢？” 　　“什麼？”季明河沒聽清，隻是看著李清越抓著他的手，心裡暗爽。 　　人群中一陣騷亂，一個滿臉嚴肅的肌肉大哥走過來伸手，手掌裡正是她的那把槍，老哥塊頭大，手也大，那把手槍在他的手掌對比下顯得袖珍了不少。 　　“謝謝您。”李清越小心翼翼地接過槍，塞進了褲兜裡。 　　這下她才安心了不少，她站起身，向病房裡所有的人鞠了一躬：“謝謝你們送我到醫院，我如此冒失地闖進去，給你們帶來麻煩了，對不起。” 　　她的話並沒有帶來這些人表情的緩和，相反，他們的表情反而古怪了起來，男人們麵麵相覷，但誰也沒有先開口。 　　“醫院？”季明河也站起來，他的眼睛微微瞇起，找書苑wwｗ.zｈaoｓhuｙｕaｎ.com “這裡不是醫院，這裡是負三層。” 　　“什麼？”李清越茫然地問了一句，但她看這些人的表情，並不像是說假話。 　　江北公寓的負三層，為什麼會是個醫院？負四層為什麼又是射擊訓練場？這裡的人為什麼都會持槍？ 　　李清越感覺到天暈地旋，腳下不由得踉蹌了一下，季明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你沒事吧？” 　　剛才的肌肉大叔問她：“你是哪個區的住戶？” 　　李清越強忍著身體的不適：“D區，D404。” 　　“D區？莉莉沒有告訴你，這裡的事情嗎？”肌肉大叔的聲音也嚴肅了起來。 　　莉莉此時正撥開人群鉆了進來，聽到這話和李清越半死不活的樣子，她猶如五雷轟頂，完了，闖禍了，她這個月的績效金沒了。 　　“呃，那個，把她交給我吧。”莉莉假笑著，作勢要去扶李清越。 　　肌肉大叔伸手擋住了她，他的表情很難看：“莉莉，你沒有向她介紹江北公寓的規章，是想挨投訴了嗎？” 　　“抱歉，陶先生，我不會再犯了。”莉莉心頭發緊，陶錦東這老男人刻板得很，他說要投訴肯定是會去做的，會很麻煩，不如現在馬上滑跪道歉。 　　其實是因為一開始李清越對她的態度實在是不好，她隻是想小小地捉弄她一下，沒想到惹出這麼多麻煩。 　　李清越驀然抬眼看向莉莉，眼中寒氣逼人。 　　一些人看李清越沒什麼大礙了，都繼續下去練槍了，病房裡隻剩下李清越，季明河，陶錦東和莉莉。 　　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