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熟人(1 / 1)

“砰!砰!砰!”   命中率雖然不高,但打槍的人殺氣四溢。   陶錦東一進大門就看見幾個男人離靶場離得遠遠的,他不明所以:“怎麼了?今天不練?”   季明河拎著槍心有餘悸:“老陶,你快去看看你的小徒弟,天哪,真夠嚇人的。”   “是啊,剛才我勸她不要用那麼大的勁,她看我的眼神好像要把我綁在靶子上去。”另一個男人擦著槍,調笑道,“那小姑娘的殺氣比你這個師傅還猛。”   陶錦東到身旁的時候,李清越毫無察覺,她帶著隔音耳罩和護目鏡,手裡握著春田步槍,專注地瞄準著目標。   不管是固定靶還是移動靶,手槍的命中難度都要高於步槍,所以陶錦東讓李清越從簡單的開始練起。   小姑娘準頭不好,但勝在耐心和認真,你說練八百下她就會練八百零一下,絕不少練。   等下一次換彈匣的時候,陶錦東攔住了她:“先別練,過來跟我說說話。”   李清越收了槍,垂頭喪氣地跟在陶錦東身後。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你今天狀態很不對。”   陶錦東今年四十歲,他曾經也有一個女兒,不過在她八歲的時候被仇家槍殺了,妻子因此一病不起,最後鬱鬱而終。   所以他打心眼裡是很喜歡李清越的,不光是因為他曾經有個女兒的緣故,而且這小姑娘身上有一股很倔強的野性。   季明河遞過來一瓶水:“喏,休息一下吧。”   李清越小聲說:“謝謝。”   她接過水喝了一口,心裡還是堵得慌。   “說說吧,發生了什麼事?”陶錦東嚴肅地看著她,“每顆子彈都有它要完成的使命,不是單單給你發泄不快的。”   李清越嘆氣,以“我有一個朋友”的形式描述了一遍有關秦邵傑的事情,末了她還是不甘心地說:“明明他媽就是他痛苦的來源,隻要截斷這種感情,他就可以生活的很好,我這是在幫他。”   陶錦東聽得很認真,他看著李清越的眼睛,反問道:“那你有沒有問過他,願不願意和他母親斷了。”   李清越發怔:“沒有……”   “清越,人的感情不是一下子就能決斷的,尤其像親情這種東西,永遠都是剪不斷的。”陶錦東很耐心,“你不能去幫別人決定什麼,即使是打著‘為他好’這種旗號。”   李清越抬頭看著陶錦東,她似懂非懂。   “那我再想想?”她其實想不通什麼,也不會懂秦邵傑的想法。   陶錦東笑笑:“人不耗盡所有的期待是不會放棄的,但是,沒有什麼東西是耗不盡的。”   訓練場的開放時間是十點半到第二天早上六點,李清越熬不過一群夜貓子,到十二點就回房睡覺了。   她躺在床上想陶錦東的話,翻來覆去就是想不通。   在她的觀念裡,所有的不利因素都要馬上去除的,為什麼秦邵傑要一直任由他母親擺布呢?他在期待他母親的什麼呢?   第二天一早,她照例蹭了時煜的車,坐在副駕駛上,把手機裡未讀信息看了一遍,一個都不想回。   時煜看她臉色不好,便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沒事。”李清越頂著兩個黑眼圈,苦大仇深地搖頭。   時煜忍不住笑了:“還說沒事,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了。”   李清越對著後視鏡看了看,的確是很憔悴,她斟酌著語句:“昨晚在想一些事情。”   “在想什麼?”   “在想,孩子對父母有什麼期待。”   “嗯?”時煜驚奇了一瞬,“想這麼深奧的問題嗎?”   “嗯。”李清越鄭重點頭,隨機又泄了氣,“不過我還是沒想通。”   時煜笑起來總是很好看:“你打開抽屜,裡麵有本書,看見了嗎?”   李清越照做,拿出了一本叫《父母與孩子糾纏的一生》的心理學書。   “借給你看。”時煜倒車入庫,“希望你能得到答案。”   “謝謝。”李清越夾著書討要工資去了。   半個小時後,被轟出來的李清越站在電話亭裡,她一手撥號,一手握著話筒夾著聲音:“喂,是江城消防局嗎?哦,我這裡有個情況想向你們反應。”   “江城市第一人民醫院旁邊有個‘隨心吃’小吃店,對,是那一家,他們家不但沒有消防器材,那店老板還說,消防隊都是吃乾飯的,不買又能怎麼樣。”   “對,你們快些來。”   她放下電話,又換了稅務局的電話,如法炮製地再講一遍。   最後一通打給了食品安全局,她更是添油加醋:“天吶,我弟弟吃完他家飯,拉肚子拉到肛裂了,可可憐了,你們要是不管,我就吊死在你們安全局門口。”   打完所有電話,李清越心滿意足地拿著書,坐在了對麵馬路牙子上,邊等邊看書。   沒一會,三家官車陸續停在了店門口,一些個穿製服的人走進店裡,過了好一陣才出來,雖然店沒有被關,但看看那些製服人口袋鼓鼓的樣子,估計老板出了不少血。   李清越心中暗爽,待會沒人了,她就過去拔店老板車的氣門芯。   她算了算自己全部身家,一共是三千九百多塊錢,連一萬四的零頭都不夠,李清越鬧心死了,算算日子,後天她就可以再去探監李江了,這下她一定要把事情問清楚。   管他什麼路知風,秦邵傑,秦哲遠,都死遠吧。   李清越下了車庫,店老板的車為了省停車費停在了醫院裡,她剛要下手,隔壁車主人走了過來。   兩人這麼一打照麵,女孩立馬默默後退了十來步,李清越心想,這不熟人嗎?   “喲,來醫院乾什麼,小婷?”   關荷婷尷尬地笑笑:“李小姐。”   她指了指身後:“那個,我還沒看完病,先回去了。”   說著就要走,李清越一把拔出店老板車的氣門芯,挑眉道:“看病還帶回合製的嗎?”   關荷婷站在原地,笑容更加僵硬,仔細看還帶一點畏懼。   “你過來,我又不能吃了你。”李清越倒沒有討厭關荷婷,隻是她那個閨蜜實屬腦子有泡。   關荷婷戰戰兢兢地走過來,她個子有個一米七,體態極好,麵容嬌俏,屬於溫婉那一類的美女。   “你來看病?生什麼病了?”   “不是我。”關荷婷搖頭,她的臉上露出一絲憂慮,“我今天開車的時候,一個老人倒在我車前,我就把他送醫院了,但現在他說是我撞了他,問我要五萬,我現在要去取錢給他。”   “你被碰瓷了。”李清越肯定地說,“不是,你真打算給他啊?”   “他搶了我的項鏈。”關荷婷指著脖子上的紅痕給她看,“那是我成人禮的時候我媽媽送我的。”   接著她小小聲道:“其實也沒多少錢。”   李清越一口血差點嘔出來,什麼叫沒多少錢,有錢人說話可真是囂張啊。   剎那間,她腦子一轉,她問關荷婷:“這樣,我幫你擺平這件事,你把錢給我怎麼樣?”   關荷婷上下看了一眼她的小身板,將信將疑:“真的?”   李清越向她點頭:“真的,帶路吧。”   急診室內,一個老頭正捂著腿來回翻滾,嘴裡不住哀嚎著“我要死了”,醫生在旁邊都無語了,檢查了半天,這孫子連個破皮都沒有。   李清越走進去,一把抓住老頭的衣領,對著他的臉左右開弓兩下。   老頭都被扇懵逼了,都忘了裝腿疼,一下子站了起來:“你乾什麼?”   “你腿不疼了嗎?”李清越盯著他的腿。   老頭又立馬順勢躺下,哀嚎自己腿要斷了。   李清越一秒鐘楚楚可憐:“之前在公交車上,就是你偷我項鏈,我追了你好久,這才找到你。”   在周圍人鄙夷的眼神裡,老頭急了:“你胡說什麼呢?我今天就沒坐公交。”   李清越步步緊逼,她拿出手機,“這樣,我們報警,讓警察來評評理?”   “不行。”老頭立刻伸手來搶手機,他可不能讓警察來,可這一行為在周圍人眼裡,那就是老頭害怕東窗事發,想用武力欺負這姑娘。   李清越靈活走位,一個躲閃就從老頭張開的胳膊下逃出,順帶手從他的口袋裡掏出項鏈,展示給圍觀路人看:“大家看,這就是他偷我的那一條。”   醫生也不能任由他們鬧事啊,本來就受不了這老頭,現在既然有了正當理由,立馬叫來保安,架著這老頭扔出去了。   關荷婷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兩人到了車庫裡都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李清越看出來了,這姑娘挺善良,就是單純到有點冒傻氣。   關荷婷開車帶李清越去取錢,李清越隻拿了三萬,她總覺得這錢拿得心虛,因此叮囑關荷婷,還有什麼她能幫忙的盡管打電話。   關荷婷感動極了,認真地拉著她的手說:“你人真好。”   這一句話讓李清越憋到下車才笑,這小姑娘,真的好單純。   這下好了,手裡有了閑錢,除去還債的一萬四,還能剩下些,後天探視李江的時候給他匯一筆錢。   也不知道他在牢裡過得怎麼樣,能不能吃飽穿暖,不被人欺負?   以她的花錢標準,一萬塊錢可以花兩年,所以現在她也不忙著生計,可以考慮考慮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李清越買了很多份禮物,她把祁雁約出來,拜托她把錢帶給路知風。   祁雁嚼著珍珠,好奇地問:“你和我們組長,進行到哪一步了?”   李清越嘆口氣,沒說話,心想,還沒開頭呢,就到大結局了。   “我們組長這兩天心情特別不好,氣壓低的都不用開空調了……”祁雁看李清越臉色並不好,連忙轉移了話題,“我跟你說,最近的案子都好奇葩,有一個城中村的四合院,前幾天進去個賊。”   “你說這賊也奇怪,也沒偷多少錢,就是搞破壞,給人家老奶奶的假牙水裡麵倒洗衣粉,偷了隔壁媽媽的衣服和化妝品,還專挑貴的偷,最最最搞笑的是,那小偷撬了房東的保險箱,裡麵的錢都被老鼠啃了,哈哈哈……”   祁雁自個樂得前仰後合,半響看見李清越麵無表情的臉才閉上了嘴,她小心翼翼地問:“不好笑嗎?”   李清越:“……好笑。”   叮囑完祁雁,李清越帶著剩餘的禮物回到了江北公寓,給自己認識的所有人都送了禮物。   最後她抱著專門給時煜的禮物,特地親自送去。   到406門口,她摁了幾下門鈴沒反應,不過隔著門,她似乎聽到了鐘聲。   “咚,咚,咚。”   還是極有規律的三下。   現在也沒到整點啊,李清越掏掏耳朵,是自己幻聽了嗎?   奇怪,她抱著禮物往回走,那種隱隱的不安感又蒙上了心頭。   “她沒說什麼嗎?”路知風工位上放著一摞祁雁給他的錢,不過他明顯沒多高興,不死心的追問,“她還好嗎?”   “除了有點不太高興,其他的都挺好的。”   果然,她生自己的氣了,路知風打開軟件,盯著上麵多條還沒被回復過的消息,眼神暗了暗。   “組長,李清越又申請了探監,就在明天。”黃凱在工位前放下文件夾。   “我知道了。”路知風放下手機,伸手捏了捏鼻梁,肉眼可見的疲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黃凱不明所以,把眼神轉向祁雁:他怎麼了?   祁雁聳聳肩:不知道,被甩了吧。   李清越在時煜客廳的躺椅上睡醒後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她坐起身,眼神懵懵地揉著頭發。   時煜坐在書架旁的圓形沙發上,一邊品咖啡一邊看書,聽見她的動機,合上了書頁:“你醒了?”   “嗯。”李清越打了個哈欠,撓了撓腦門,昨天下午來送禮物,時煜不在,今天他恰好調休。   時煜就幫她檢查了一下最近的身體狀況。   也不知怎麼地,每次呆在時煜家就會不自覺發困,睡到昏天黑地才能醒。   她把這歸結於時煜帶給她的安全感,隻有在時煜這,她才能短暫地鬆懈下來。   “你有拆我的禮物嗎?”李清越抬頭一看,時煜眼含笑意地看著書桌上的一個湛藍色、冰山形狀的香薰。   “拆了,我很喜歡。”   “那就好。”李清越又躺回躺椅上去,“你這人過得蠻講究的,我猜你會喜歡這種精致的小玩意。”   “那就有勞你費心了。”時煜微微一笑,將香薰放在了書架高處。   “對了,你那天借我的書,我還在看,怕是一時半會還不回來。”   “沒事,你喜歡看就好。”時煜依舊好脾氣。   李清越突然有些好奇,她捧著臉問時煜:“時醫生,你是更像你爸爸,還是更像你媽媽?”   時煜麵對著書架,背對著她,他拿書的手微微一頓,繼而伸手往上托了托眼鏡架。   “都不像,我長得,像我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