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新郎官臉色真難看。”兩人走進候場室,時煜打趣道。 秦哲遠開瓶酒,斟了兩杯,將其中一杯遞給時煜:“我今天看到李清越了。” 時煜接過酒杯,不動聲色地抬眼:“哦?那是誰。” “你看我都忘了,你剛回來不久,可能不知道。”秦哲遠不耐煩地扯了扯領帶,“就是那個偷了‘光明之山’的賊的女兒。” “她居然是和路知風一塊來的,秦邵傑那個蠢貨,偷雞不成蝕把米,你都不知道,路知風那天有多氣勢洶洶地跑來問罪,嗬,要不是有他爺爺那個家世,我遲早要打他一頓。” 路家自路知風太爺起就是軍人,幾代從軍,路知風也是從軍隊上轉業後當了警察,為何轉業則未可知。 時煜抿了一口酒:“怎麼這麼生氣?” 秦哲遠將酒一飲而盡,鬆開了襯衫最上麵的兩個紐扣:“她罵我是狗東西!” 時煜搖晃著酒杯,聞言微微勾起唇角:“這麼瘋?” “豈止。”秦哲遠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她還罵孫妙娜是瘋婆子,祝我們一家不得好死。” 時煜放下酒杯,抽出胸口口袋裡的手帕揩了揩唇,順帶遮掩一下臉上的笑意:“是嗎?你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秦哲遠喝了口酒,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話來,“先忍著唄,等把她抓到手,我讓她好看。” 時煜笑而不語。 “對了。”秦哲遠突然轉頭問時煜,“怎麼在德國呆的好好的,突然就回來了?怎麼,你犯事了?” 時煜挑了一下眉:“也沒什麼,隻是覺得德國太無聊,想回來玩幾年。” “也好,你回來了就幫我想想辦法,怎麼把那個小三和她那個蠢兒子給弄死。”秦哲遠眼神恨恨的,“對了,老爺子在樓上等你,你快去吧。” “其實我小時候我媽對我挺好的。”秦邵傑頭枕雙臂躺在監牢的長椅上,“隻是長大後,她就一直那我和秦哲遠比,可惜我什麼都比不上秦哲遠。” “我爸從小就不喜歡我,無論做什麼事情他都不關心,做什麼事情都是徒勞的,就好像我是空氣一樣。”說著,他突然咧嘴笑了起來,“不過有一次例外,就是我在秦哲遠過生日的時候,拿凳子給他開了瓢。” “那次是真爽吶,我爸發了好大的脾氣,把我打了一頓後連夜扔我去非洲了,前幾個月他才派人接我回來。” “那時候你多大啊?”李清越坐在監牢旁的椅子上,忍不住發問。 “十七。” “十七?”李清越蹙眉,“你爸真是個東西。” 秦邵傑一下子笑了起來:“其實比起我,我媽更恨秦哲遠,她性子要強,覺得她和我才是秦啟剛正統的老婆和孩子,所以她無比憎惡秦哲遠。” “她希望我能討我爸的高興,但事與願違,我做的事情隻是讓我爸更討厭我了。” 他仰頭看著皺著眉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李清越:“你呢,你媽媽對你怎麼樣?” 李清越抬頭想了一會,淡淡道:“我記不得了。” 秦邵傑了然的點頭:“哦,我忘了,你好像沒媽......啊!” 熬夜寫審訊記錄的女警無奈的抬頭:“女士,跟你說了,不要隨便動我們的警用器械。” “抱歉,我不會犯了。”李清越滿臉歉意地將警棍從監牢裡抽出來,放回桌子上。 她冷眼斜睨著抱頭縮成一團的秦邵傑:“我沒媽,你是有媽勝似無媽。” 其實她長大後,李江帶她去見過她媽媽,隻是遠遠地看了媽媽一眼,那時候的媽媽已經有了新的家庭,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李江帶她去的目的很簡單,希望她和他一樣憎恨這個女人,可是當時年僅十歲的李清越卻覺得,像李江這種男人,要是給她的話,別說幾年,幾分鐘她都得跑,而她的媽媽居然堅持到生下她,已經很偉大了。 不過平心而論,李江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但他是一個不錯的父親。 她生長於三教九流的城中村,見慣了地痞流氓,看過太多人世間的不公,過著有上一頓沒下一頓的日子。 但是在這種環境下,李江給了她最大的周全。 這或許是一個父親本來應該的責任,可是在這世上,有多少父親連這點責任都不肯承擔呢? 秦邵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你乾嘛用這麼大的力氣,疼死了。”秦邵傑齜牙咧嘴地揉著頭上的腫包,一抬頭就見李清越用一種奇怪的憐憫眼神看著他。 “......怎麼了?” “沒怎麼。”李清越收回眼神,看了眼警局墻上的鐘表,嘆口氣,“我明天又上不了班了,老板一定會把我辭了。” “你就沒有個穩定工作?”秦邵傑打了個哈欠,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了,他已經困了。 “現在連大學生都開始競爭服務員了,我隻是個初中學歷,能乾什麼?”李清越是真的發愁,她都不敢去找工作了,生怕是秦哲遠給她下的陷阱。 “那你就去念書吧,既然學歷差就去提高學歷唄。”秦邵傑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你別看我這樣,我也是上過大學的。” “你在哪上的大學?你不是去非洲了嗎?”在李清越的印象裡,非洲除了原始動物就是原始野人。 “盧旺達的一個軍校,不過前段時間恐怖襲擊,讓炮彈給炸沒了。” 李清越:......那你說個屁啊。 “拜你所賜,我現在還有一萬四的外債呢。”李清越雙手抱臂,瞪了秦邵傑一眼,“現在的學費很高的,我從哪弄錢啊。” “是不是還完醫藥費你就不跟路知風見麵了?”秦邵傑突然坐起來,歪著腦袋認真問她。 “也許吧......”李清越含糊其辭,今天在別人的婚禮上弄出這攤子事,路知風肯定覺得她不體麵,也肯定會討厭她。 秦邵傑來了精神:“這樣,我把錢給你,你去還給路知風。” 李清越上下看了他一眼,撇過頭,想一出是一出的神經病。 路知風坐在窗戶前醒酒,原本精心打理好的頭發此時跟心情一樣變得亂糟糟的,他回家之後沒開燈,房間裡黑著,他坐在黑暗中,五味雜陳。 李清越生氣了。 他捏著打了十幾遍電話的手機,眼眸低垂,該怎麼辦? 路知風對於當時沒能及時救下李清越這件事一直很愧疚,所以他盡他所能去關照她。 他今年二十七歲,有過兩段感情,第一段是在他讀軍校的時候,隻有短短兩個月,女方就嫌他木訥而甩了他,第二段就是和關荷婷,兩人因為一場盜竊案相識,談了八個月,就在兩個月前正式分手。 關荷婷對他說,他太過冷漠,就像是一塊怎麼也捂不化的石頭,除了吃飯,睡覺就一心撲在工作上。 說的沒錯,除暴安良,保家衛國是他自小的理想,他一直堅定不移地這麼走,不覺得無聊,也不覺得枯燥,至於像感情什麼的,都是可有可無的。 路知風垂下腦袋,今天的確是孫妙娜太過了,自己又先顧忌了體麵,沒有第一時間為她出頭,她才會生氣的。 房間裡出現了一線光亮,門被誰推開了。 他抬頭一看,是路母:“媽媽。” 路母麵露擔憂:“我剛敲了好多下門你都沒應,我以為你出什麼事了。” “聽張媽說,你從回來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出來,出什麼事了?” 路知風沉默搖頭:“沒事,媽媽,我隻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路母看著他,溫柔地笑笑:“你是我兒子,難道有什麼事不能跟媽媽說嗎?” “我,我隻是沒想好,沒事的,媽媽,我會處理好的。” 路母看著自己這個格外有主意的兒子,嘆著氣關上了門。 房間內又陷入黑暗。 李清越在交警大廳裡將就了一晚,睡得腰酸背痛,自從知道自己有心臟病後,身體就好像很脆弱,一有什麼事就不舒服。 她困得要死,也沒管剛被放出來的秦邵傑帶她去哪,就這麼莫名其妙被秦邵傑帶回家,一覺睡到了天黑。 等她從那張天鵝絨羽墊上爬起來的時候,手機裡的訊息塞爆了信息箱。 小吃店老板在打了兩個電話後給她發了一條信息,大致意思是她被解雇了,因為沒乾滿一個月,連帶著前些天的工錢一分不給。 時煜在打了一個電話後給她留了言,問她去哪了,什麼時候回來。 路知風連同昨晚到今天一共打了十七八個電話,最後在QQ上發了一條消息: 【風】:有空嗎?我們談談。 李清越連忙給小吃店老板打電話,連打了十幾個也沒人接,她氣惱地一把扔開手機,該死的店家,敢昧我的工資,我罵到你家絕後! 她正滿地找自己的鞋子呢,突然聽見樓下清脆的巴掌聲。 李清越一個激靈,怎麼回事? 她聽見秦邵傑的聲音,嘟囔著說了句什麼。 秦邵傑在下麵,他遇到麻煩了? 李清越左右看了一下,拎起晾衣叉,躡手躡腳地出了門,躲在樓梯口往下瞧。 是秦邵傑的媽媽,邵梅,她一邊用背包抽著秦邵傑,一邊嘴裡歇斯底裡地喊:“我讓你去跟唐家小姐約飯,你為什麼不去?” “你知不知道,我被她媽罵得狗血淋頭,你是不是要氣死我,你說,是不是?” 秦邵傑依舊是一聲不吭,站在那任她打。 李清越看著都心累,秦邵傑平時看起來那麼混不吝,實際卻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他舍不下曾經給過他愛的母親,所以現在隻能任由他媽媽蹂躪。 換作是李清越,管他是誰,腦袋給他擰下來。 算了,人家家裡內部矛盾,管她什麼事,回去再睡一覺,明天找老板討薪。 她正準備撤退,沒成想晾衣叉太長,在地上劃了一下,發出刺耳的劃拉聲。 “誰在上麵?”邵梅驚魂未定地抬頭,卻看見昨天婚宴上的那個女孩抱著晾衣叉,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倆。 李清越的晾衣叉掉在了地上,她看向底下的兩人,尷尬地笑了一下。 “是你!”邵梅指著她大喝一聲,她轉過頭對秦邵傑怒目圓睜,“就是因為這個醜丫頭,你才沒去和唐家的女兒見麵嗎?” 李清越都打算去房間裡避嫌了,聽到這話不樂意了:“大媽你說誰呢?” “你叫誰大媽呢,沒教養!” “我沒教養,你在這大喊大叫亂指人就有教養了?” “你!”邵梅氣結,伸手又扇了秦邵傑一耳光,“你看看你,認識的都是些什麼人?” “常衡究竟是怎麼教你的?” 她又一指李清越:“你給我馬上滾出去,像你這種賤民,也配在我家呆著?” “哈?”嘿,我這暴脾氣,李清越看向秦邵傑,“她讓我出去,我應該出去嗎?” 秦邵傑皺皺眉,一把攥住他媽的手:“不用,你進房間去,我馬上處理好。” “處理?”邵梅對著秦邵傑的臉又是一下,“你媽是垃圾嗎?” 秦邵傑昨天被打的臉還沒有好,這會又連挨這麼多下,一張臉早就不能看了,可他還是不躲不避。 “你知不知道,我最大的不幸就是生了你......” “你最大的不幸不是生了他,而是你沒有當正宮的手段卻有一顆當正宮的心。”李清越居高臨下,幽幽出聲打斷了邵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依我看,他的最大不幸就是你是他的媽!” “李清越,別說了!”秦邵傑低吼一聲。 “你說什麼?”邵梅不可置信,她拽著秦邵傑的衣領,“她這麼羞辱我,你就這樣看著嗎?” “媽,我求你了,別這樣。”秦邵傑頭痛欲裂,哀求道。 他有氣無力地抬頭看著李清越:“你走吧,現在就走。” “我是在幫你,你居然背刺我。”李清越也很生氣,她快步下了樓,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秦邵傑,“你難道要一輩子被她掌控嗎?” “這不關你的事,走!”秦邵傑指著門口,眼神決絕地看著她。 “行,我多管閑事。”李清越在邵梅得意的眼神中走出去了幾步,突然又折返回來。 她在兩人不解的眼神中舉起了晾衣叉,一下打在了秦邵傑的肩上。 秦邵傑吃痛,悶哼著抱著肩跪倒在了地上。 李清越想起昨晚上他倆的交心,心底升起強烈的被背叛感,越想越生氣,她揮起晾衣叉,跟不要命似的往秦邵傑身上抽。 一下,兩下,三下...... 秦邵傑也不躲,他咬著牙由著李清越打。 直到晾衣叉斷了,李清越才收手。 她慢條斯理地拍了拍手,瞥了一眼躲到角落裡去,瑟瑟發抖的邵梅。 老話說的沒錯,強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秦邵傑,你打過我一次,現在我打你一次。” “一萬四的醫藥費你自己留著用吧,從現在開始,我們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