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值班,路知風今天直到下午才到警局,打完卡一轉身,就見自己的兩個組員愁雲慘淡地趴在桌子上,萎靡不振的樣子像極了在路邊莫名其妙挨了一腳的狗。 “老大,你終於來了。”黃凱淚流滿麵,活像個幽怨的小媳婦,“你可不知道,早上局長開早會,把我們罵了個狗血淋頭。” 路知風挑眉:“真的嗎?” “真的。”祁雁有氣無力地點頭,“被他罵得懷疑人生,我覺得我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路知風唇角噙笑,他放下包,打開電腦開始整理案件。 “咳咳。”黃凱暗示祁雁看手機。 【帥不是哥的錯】:我怎麼覺得組長心情很好的樣子? 【南非的烤大雁】:真的是,哎,你說組長是不是談戀愛了? 【帥不是哥的錯】:不能吧,你看他那些注孤生的操作,我一男人都覺得不行。 【帥不是哥的錯】:如果真談了,那女孩一定是個勇士。 祁雁拚命壓製住嘴角的笑,正要說點什麼損一下組長,卻在下一秒中跳出了另一個人的消息。 【風】:談了。 黃凱、祁雁:...... 【風】:這是群聊。 【帥不是哥的錯】:恭喜恭喜,組長英俊瀟灑,英勇不凡,想必嫂子也是天仙下凡。 【南非的烤大雁】:恭喜組長!組長什麼時候讓我們見一下嫂子? 【風】:今晚帶你們去。 李清越將白板掛在臥室墻上,拿出打印好的通緝照片貼上去,順便在旁邊寫上“曹燁、王振”,將兩人的名字畫上線,指向另一個神秘人:範先生。 接著,她在中間寫上江北公寓,著重用紅筆圈出,在旁邊寫上李江。 現在除了對李江過往的查找,還有一個疑問,李江是怎麼有江北公寓的這間房子的? 首先,莉莉曾經說過,這間房子很久沒有住過人,這種情況分兩種:第一,李江很久之前就拿到了這個房子,隻是從來沒住過;第二,李江也是在被捕之前臨時拿到這間房子的。 第一種可能性不大,她和李江來江城已經有九年了,這麼長時間裡,李江也犯過不少事,為什麼不來這躲躲?探監的時候,李江也囑咐讓她躲在這,這說明他是知道這公寓的獨特的,他沒理由放著這麼好的東西不用。 所以綜合來看,李清越更偏向第二個可能性。 既然是臨時拿到,那說明是別人給的可能性最大,會是那個神秘的範先生嗎? 好像也不太可能,如果是範先生給的,自己在這住這麼久,對方不可能不知道,再說了,一個能夠背信棄義的買主,李江是斷斷不會放心讓自己用對方的東西的。 那就奇怪了,除了範先生,還會有誰,出於什麼樣的目的,給李江這間房子的? 李清越煩躁地撓頭,說不通,完全說不通,這些事情太復雜了。 但她必須在一年內搞清所有事情,然後把“光明之山”出手,去國外做心臟手術。 再不濟,死也得做一隻明白鬼。 什麼都不知道就死掉了,那豈不是很憋屈? 正在此時,她的手機響了,是路知風打來的,約她今晚吃西餐,另外帶著黃凱和祁雁。 李清越答應了下來。 這樣待在家裡苦思冥想也不是個辦法,還不如出去換換腦子,調節一下心情也不錯。 她打開衣櫃,裡麵都是莉莉和關荷婷送給她的衣服,她隨手挑了一件黑絲絨長裙,站在鏡子前比劃了一下,感覺還不錯。 鏡子裡的她氣色也旺了不少,果然,人不上班就是顯年輕。 路知風站在餐廳外等她。即將入秋,夜晚微風漸起,他圍了條黑白格子圍巾站在暖色的路燈下,頎長的身形在大衣包裹下愈顯氣質。 李清越笑著跟他招手:“等很久了嗎?” 路知風迎過來,自然而然地牽起了她的手:“沒有,剛剛好。” 李清越的指腹撫過他的手背,略帶涼意,肯定是在外麵站好久了,還嘴硬。 她將頭微微低下,偷偷笑了笑。 兩人入席,少不了被一頓調侃,路知風也不阻攔,隻是臉上帶著難得溫柔的笑意,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李清越。 李清越在時煜家吃過不少次西餐,用餐禮儀在時煜的悉心教導下逐漸熟練,因此,整個吃飯流程都處理的得心應手。 四人等甜點間,黃凱談起了自己這次出差的經歷,他去的是瀠州,是去給兄弟單位送資料。 “......你知道嗎?那人還嘴硬呢,都被抓到了還裝蠢,說自己不知道那是白粉,他以為是白糖呢。” 黃凱繪聲繪色的表演引得祁雁嘎嘎笑,李清越倒是被祁雁的笑聲給逗笑了,路知風話少,也不參與其中,隻是時不時給幾人添水。 李清越沒要甜品,她端著紅茶慢慢喝,回味著剛才的對話。 突然之間,她靈光一閃。 會不會有這麼一種可能,就是李江很早之前就拿到了這間房子,但他當時並不知道,或者說,並沒有找到這間公寓,是在被抓不久之前才知道還有這麼個地方? 李清越愈想愈有可能,江北公寓地處偏僻,自己剛開始找這間公寓時也差點沒找到。 路知風注意到李清越的興趣似乎並不高,以為她是累了,便很快結束了聊天,並送兩位活寶離開了。 兩人站在路邊,李清越心事重重。 “怎麼了?”路知風俯下身子,手指捋起她眼前掉落的幾綹發絲,“我感覺你好像有點不高興。” 李清越搖頭,她什麼都不能說,不管是誰她都不會相信。 路知風眼神落寞了一瞬,他收回手,把脖子上的圍巾解下,遞給李清越:“起風了,你戴這個走吧。” 李清越不肯讓路知風送她回家,兩人默契地在公交站口分別。 她將圍巾小心地疊起來,放進了包裡,心情略微鬆快了些,來回無聊地踩著路燈下的影子,等待著公交車的到來。 一輛賓利雅致R停在了公交站口,此時等車的人沒多少,紛紛好奇側目,李清越也歪著腦袋看,不過很快她就意識到,這些人是沖她來的。 不由分說,車上下來的幾個黑西裝目標明確地走到她麵前,滿是客氣地“請”她上車。 李清越嘆口氣,又是這樣。 她塞在包裡的手目標明確地摁下緊急聯係人的號碼。 又是老一套,等她再次重見光明的時候,她已經坐在了秦啟剛麵前。 這是李清越第一次近距離地接觸到秦啟剛,他年近六十,還未完全變形的五官上依稀能看出年輕時也是個帥哥。 “坐。”秦啟剛抬眼看了站著的助理一眼,助理很有眼色地拉開了茶桌對麵的椅子。 “李小姐,請。” 李清越後退兩步,坐在離門口近的沙發上,神情疏離:“客氣了,我坐這就好。” 她的表情警惕,免不了的擔心表情讓秦啟剛有些滿意地笑了。 看到秦啟剛笑,她的心更是七上八下,悄悄伸手進包裡摸了摸。 壞了,今天因為是跟路知風出門,她什麼防身用具都沒拿。 李清越閉了一下眼睛,再睜眼時多了一種視死如歸的感覺。 “不要擔心,如果我想要乾什麼的話,你就不會坐在這裡。”秦啟剛自斟自飲,他吹了吹滾燙的茶水,神情淡定自若,“把電話掛了。” “接下來的談話,我不希望有第二個人聽到。” 李清越一驚,條件反射地想把口袋裡的電話藏起來,助理反應更快,一把搶過手機,畢恭畢敬地遞給秦啟剛。 秦啟剛指尖點了點桌角,助理會意,把手機放在桌子上。 通話已經在爭奪中被掛斷,桌麵壁紙還是係統自帶的藍色。 隻能寄希望於路知風快點過來,李清越輕嘆一聲:“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秦啟剛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迄今為止這個小姑娘的表現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冷靜,機靈,還帶著點狡猾。 李清越任由他打量,麵上風輕雲淡,其實腿肚子都開始打彎了。 她不是不怕,是不能怕。 “你比我想的還要厲害些。”秦啟剛推開茶碗,“你給我兒子下絆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李清越愣了一下,下意識道:“哪個兒子?” 秦啟剛挑眉:“怎麼?你搞過我很多兒子?” 李清越心虛地摸了一下鼻子,眼神飄向別處:“啊,這個……” 可惡,居然被繞進去了。 “我找你來的目的,很簡單。”秦啟剛伸手,助理將裁好的雪茄恭敬遞上,他接過來吮了一口,吐出煙氣。 雪茄那區別於香煙的獨特氣味一瞬間占據了整間房子,李清越抽抽鼻子,心裡的忐忑加重了幾分。 “光明之山。” 李清越心底的石頭落了下來,連帶她一塊墜下懸崖。 果然又是光明之山。 秦啟剛和他的兩個兒子不同,自己的那點小心思在他眼裡幾乎一覽無餘,想要騙他,簡直是茅廁裡跳高,找死。 李清越閉緊了嘴,她選擇沉默。 整間房子靜得能聽見自己不安的心跳,李清越偷偷看秦啟剛一眼,卻發現這老小子正盯著自己,正在做一種叫打量的行為。 秦啟剛不會掩飾自己的眼神,那種充滿野心,帶有極具侵略感的欲望,從他的骨子裡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 李清越覺得窒息,心臟難受起來,內心的焦灼感將她燒得口乾舌燥。 “用不著猜,我肯定那東西就在你手裡。”秦啟剛後仰,靠在了皮質商務椅背上。 他半闔著眼,橘黃色的燈光蒙在他的瞳仁上:“不過重點不是鉆石。” 李清越聽得一愣一愣,什麼叫做重點不在鉆石上,是在暗示她什麼嗎? 秦啟剛看著李清越明顯疑惑的表情,鼻邊的法令紋又深了些:“江北公寓。” 李清越瞳孔驟然擴散,這四個字猶如雷錘猛擊她搖搖欲墜的理智。 她搭在膝上的拳頭緊了又握,壓抑著內心的驚濤駭浪,麵上仍不動聲色。 好苗子,秦啟剛心中贊許,是個能成才的好苗子。 “讓我進去,我要見爸爸。” 走廊裡忽起喧囂聲,李清越聽得清楚,這是秦邵傑的聲音。 秦啟剛看了門一眼:“怎麼回事?” 助理走出去看了一圈回來:“是小少爺,他想要見您。” “不見,丟出去。”秦啟剛冷冷道。 喧囂聲遠去,李清越抬頭直視秦啟剛:“我想問您一件事,可以嗎?” 秦啟剛饒有興趣:“問。” “您不喜歡秦邵傑是因為他,還是因為他母親?” 這個問題李清越很想問,之前她一直懷疑秦邵傑並非秦啟剛親生,但今天一見,她發現,比起秦哲遠,其實秦邵傑無論長相還是性格,都更像秦啟剛。 那她就更奇怪了,不是說父母都會無意識偏向長的像自己的孩子嗎? 為什麼秦啟剛對秦邵傑如此厭惡? 秦啟剛忽的笑起來,把李清越嚇得一個哆嗦:“你真的很聰明。” 他指著李清越:“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李清越手指揪緊了衣角:“是嗎?我沒有做小三的打算。” 秦啟剛又笑,他伸手將雪茄摁滅在煙灰缸裡:“你爸爸是個人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也不簡單。” 走廊裡又是一陣喧鬧,不過這回聲音比較遠,不用助理出門看,一個女仆敲響了房門。 “先生,外麵有個叫路知風的先生要見您。” 終於來了,李清越鬆口氣,她劫後餘生地拍拍胸口,卻見秦啟剛眸中含有深意地看她。 “你還挺有本事。” 李清越假笑:“過獎過獎。” “行了,警察到了,這也不方便留你,我送你出去。”秦啟剛起身,他很高,即使已經老去,身子不見半分佝僂,“給她聯係方式。” 助理恰到好處地給李清越遞上一張名片,李清越沒有接,她抬頭,很是警惕地看著秦啟剛。 秦啟剛輕笑:“拿著吧,你遲早會用上的。” 別人的話李清越都是半信半疑,但秦啟剛的話她倒是不敢不記。 畢竟秦啟剛想要對付她,簡直比喘氣還簡單。 樓下站著兩個人,他們被保安攔在大門外,聽到樓上的動靜,兩人都抬起了頭。 路知風穿著晚餐時的大衣,雙手插兜,身姿如鬆,他眉頭微蹙,冷淡的臉看向李清越時帶著隱秘的溫柔。 秦邵傑胳膊還吊著繃帶,他那張招蜂引蝶的臉上也滿是青紫,他看著李清越,眉眼飛揚起來,滿滿都是歡喜。 兩人同時叫了李清越一聲,隨後向對方怒目而視。 “這……怎麼了?”李清越不明所以。 站在後麵的秦啟剛輕輕一笑:“別擔心,求偶期的雄性都格外好鬥一些。” “什麼?”李清越茫然,“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