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地躺上床的那一刻,時鏡拿起了手機,此時已經晚上十二點了。周圍一片寂靜,這寂靜像是在挑釁她,大聲宣告著幸福的人已經入睡,孤獨的夜晚隻有不幸的人獨自清醒。時鏡掙紮地閉上眼睛,默默許願疲憊能成為今夜的安眠藥。老式時鐘緩慢地轉動,秒針轉動的節奏精確地記錄著時間流逝的腳步。寂靜之中指針的聲音被無限放大,時鏡緊皺著眉頭,時鐘發出的聲響在空蕩的房子裡顯得格外刺耳。時鏡不耐煩地用被子蓋過自己的頭,以此屏蔽嘈雜的噪音。 疲勞像是緊緊纏繞著時鏡的蔓條,睡眠對時鏡而言隻是一種生理機製,是為了維持生命不得不完成的每日任務。入眠對她來說就是一場賭博,她很少能贏,正常入睡的日子屈指可數。日復一日的失眠逐漸抹去了時鏡眼睛裡的光,倦怠放肆地爬上她的臉。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時鏡飄向遠方的思緒被現實拉回,是昨天的朋友打來的。她清了清嗓子接通了電話。 “小鏡,你什麼時候有空啊。很多年沒見了我們都很想你。” 時鏡一向不擅長拒絕,朋友的語言攻勢讓時鏡不知所措:“好呀,等我看看我的計劃表,一會兒就給你回復。” 掛斷電話後,時鏡立馬收起了嘴角擠出的笑容,她害怕自己不安的情緒被朋友察覺,強行掩飾住自己不情願的心情。社交對於時鏡來說就是沒有休息的演戲,有時候連她自己都分辨不清自己的真實內心,在人前的微笑已經成為一種條件反射,不知道到底是麵具的偽裝還是自然的情感流露。 她打開日歷裝作在確認自己的行程表,然而她內心比誰都清楚,她一直過著公司、家、醫院三點一線的生活,時鏡無奈地冷笑,嘲諷自己虛偽無用的行為。這些偽裝的意義是什麼,她不知道,但她又不得不依賴於可笑的麵具生活。她也在未入眠的午時真誠祈禱過,祈禱有人能帶她走出無盡的精神困境,帶給她幸福與愛。被人類的虛偽反復刺傷後,時鏡就變成了渾身帶刺的刺蝟,警覺地拒絕他人靠近她的生活。 和朋友約定好時間見麵後,時鏡站在自己的衣櫃前挑選著衣服。自從母親發瘋之後,負麵情緒很快侵蝕了她的內心,她也失去了穿著打扮的心情。打開衣櫃映入眼簾的是清一色的普通款式,她一直把自己隱藏在最普通的衣服之下。對她來說基本款式的衣服是隱身衣,是保護色,能讓她消失在人群之中從而獲得穩定的安全感。 自卑情緒如同潮水一般襲來,眼看約會時間就在下個周末,她疲憊地換好衣服去商場購置新的衣服,以免自己在聚會中普通得過於注目。 時鏡站在試衣鏡前,在商店燈光的照耀下,她注視著鏡中陌生的自己,恍惚間窺見鏡中人從容堅定的眼神,鏡中的陌生又熟悉的注視讓時鏡冒出幾滴冷汗。 店員的聲音將她的視線從鏡子的深處拉回,時鏡再定睛一看,鏡子裡的自己眼神怯懦慌張,穿著修身長裙的自己彷佛一個被眾人觀看的怪物,她膽怯地回避周圍的視線。時鏡迅速換掉裙子結賬離開,走到無人的角落長長地嘆了口氣,這才緩了過來。 長期睡眠不足的她變成了咖啡因上癮者,她點了一杯咖啡迫使自己打起精神。時鏡從大學就喜歡一個人去咖啡店,坐在窗邊的角落裡看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她喜歡觀察雨天忘記帶傘匆忙地站在咖啡廳外躲雨的行人,推測他們接下來要奔赴的約會;喜歡觀察店內閑聊的陌生人,猜測他們談話的內容。在不被注意的角落裡自由地幻想著他人的故事,對時鏡來說是一件幸福又治愈的事。 她點好咖啡後走向熟悉的座位,不巧的是,這個長期被人忽視的角落裡坐著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電腦屏幕上,微微地皺著眉頭。時鏡無奈選擇了旁邊的座位,不懷好意地觀察著這個入侵者。時鏡端起咖啡杯用目光悄悄打量,男人戴著一副普通的金屬框架的眼鏡,認真地注視著電腦屏幕。他的長相不算出眾,成熟的麵孔混著幾分清秀,微蹙著眉毛的他卻有著和善的氛圍。店員走向他的座位放置好他的甜點,剛才還有些嚴肅的神情立馬變得明朗起來,他笑著對店員說謝謝,等店員離開後又投入到繁瑣的工作中。 時鏡深深地被這個入侵者吸引著,幻想著他有著怎樣的生活,從事著什麼樣的工作。男人接通了電話,說了幾句便掛斷了。他開始整理桌上的電腦,收拾好後邁著匆忙的腳步離開了咖啡廳。等到店員收拾好桌子後,時鏡回到了熟悉的座位。這個座位因為離後廚很近,又在狹窄的角落裡,很少有人會選擇坐在這裡辦公或聊天。時鏡對這個外來者有了興趣,或許他也喜歡把自己隱藏在人群之中嗎?時鏡因自己的想象而有些欣喜,僅僅隻是因為一位陌生人偶然地坐到了她喜歡的座位。 他喜歡什麼樣的咖啡呢?他明天也會來嗎?時鏡不經意陷入了對陌生人的期待。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又到了她討厭的黃昏時刻。時鏡蜷縮在角落裡等待著日暉消失在天空中,直到天空完全變成黑色再也看不見一點太陽的餘光後才離開咖啡店。回到出租屋後時鏡鬆了口氣,雖然屋子有些狹窄,但這就是時鏡的舒適區,是她靈魂最自由自在的場所。她不用回避他人的眼光,不用在意他人的議論,她就是她。盡管她時常因自己的無常的情緒變化而獨自痛苦,盡管她總是陷入無盡的抑鬱沼澤中,在她看來,孤獨的焦慮和眾人麵前虛偽的笑容相比,反而是前者更加幸福。當然,也隻是兩種痛苦中較為輕鬆的一種罷了。不過今天的她暫時忘記了生活的不愉快,不知道是因為看到了鏡中自己篤定的眼神還是因為偶遇了那個不速之客,生活中突然闖入的新鮮事物讓她對未來產生了美好的幻想,在幻想構織的世界裡,時鏡緩緩閉上了她的眼睛。 上班期間兩點一線的機械生活很快就過去,眼看著明天就是聚會的日子,時鏡因時間的壓迫產生了逃避的心理。她緩緩地打下幾行字:“我明天臨時有事,去不了了。”但遲遲沒有按下發送的按鈕。朋友看著聊天框的“對方輸入中”有些疑惑,隨即編輯了一條短信:“小鏡,明天不要遲到哦,我們在餐廳等你。”正在苦惱如何逃避的時鏡收到短信後迅速刪除了編輯的文字,朋友的短信徹底打消了她逃跑的念頭,她關上了手機,在空蕩的房間裡陷入沉思。 第二天時鏡早早地換上新買的裙子,化了一個淡妝。塗上粉底和口紅的她看不出失眠的疲憊,她凝視著鏡中的自己,眼神像是看向無窮的遠方。她又看到了那天的自己,眼神裡寫滿年輕的倔強和自信。沒有商場燈光的襯托,在陰暗的房間裡,她依然覺得鏡中的自己閃耀著光芒。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了餐廳,在敲響包間門的前一刻,時鏡匆匆收起焦慮的情緒,換上了平靜的微笑。打開房門的一瞬間,熟悉的麵孔相繼映入眼簾。一瞬間,她想起了太多過去的往事,那些單純的笑容、肆意的歡呼和溫暖的擁抱,像是倍速的電影在她眼前放映。“終於見到你了,我們真的太久沒有見麵了。”朋友熱情地走過來,挽過時鏡的手。熟悉的人、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肢體接觸,每一個都讓時鏡心裡泛酸。她想方設法要逃避的人們,看見她的瞬間洋溢著真誠的喜悅,她們的每一個五官都在說:“好久不見,我好想你。”她直直地站立在中央,嘴角微微地抽搐,拚命掩藏因心酸而不自覺下壓的嘴角。她想笑,不是想要應付讓她疲憊的社交,是因為真切的幸福。 “你最近很忙嗎,看你工作很忙我們都不想打擾你。” “還好啦,還是有空和大家聚一聚的。” 小八坐在旁邊溫柔地看著時鏡,時鏡感受到旁邊投來的目光,轉頭也看向小八。 “你去國外這麼久我們都沒能見上一麵,可算是等到你回來了。” “是呀,太久沒見了,你還是以前那個樣子,沒怎麼變過。” 小八的一句寒暄觸動了時鏡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是她偽裝得太好了嗎?還是今天的她和過去的自己沒有任何區別?她真的還是以前的樣子嗎?時鏡陷入了反思之中。 小八摸了摸時鏡的手,擔心地詢問:“你父親……還有聯係嗎?幾年前聽說了那件事……你好勇敢,你媽媽過得還好嗎?” “她很好啊,我和她住在一起,過得挺好的。”時鏡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 姐妹聚在一起話題便自然而然地轉移到戀愛和結婚上,時鏡不可避免地成為被追問的對象。時鏡尷尬地搖搖手說:“我還是老樣子,因為我爸那件事,我一直對婚姻有些恐懼。要說愛情的話,它好像沒有要來找我的意思。” “沒關係,慢慢來嘛。現在這個社會結婚也不是必須的。不過你可以試著談談戀愛,遇到對的人再考慮結婚。你太內向了,多和別的人交流交流,說不定就能遇到和你誌趣相投的人呢。” 聚會結束之後,時鏡一直記著“誌趣相投的人”。朋友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腦海裡浮現出周末咖啡廳偶遇的那個男人。今天他會在嗎? 和朋友分別後,她懷著期待的心情踏進了那間咖啡店,一進店目光就朝向那個偏僻的角落張望。那個男人依舊坐在角落的位置上,今天的他沒有工作,他靜靜地坐在角落裡看書。時鏡欣喜地坐在旁邊的座位悄悄地觀察著那個男人。“許先生的冰美式做好了,請到前臺取一下飲料。”店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個男人合上書起身去拿自己的咖啡。周圍的同事偏愛溫暖的拿鐵,冬天也喝冰美式的時鏡時常收到同事異樣的眼光。時鏡看向桌上合上的書,封麵的顏色讓她迅速辨認出是《荒原狼》。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最欣賞的作家就是黑塞,黑塞新奇的筆觸總能準確地描述她分裂的情緒和掙紮的內心。坐在角落的座位,喝常人不喜歡的咖啡,看自己最喜歡的書,時鏡對這個突然出現在她視線裡的男人產生了好感。 “時鏡,想什麼呢?”同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啊,不好意思。”時鏡尷尬地理了理頭發,整理好打印出來的文件低著頭回到了座位上。 自從遇見了那個人,時鏡時常陷入幻想之中。孤獨是一種慢性病,與日俱增的孤獨感長期以來被忽視,在暗地裡不斷地積累沉澱,直到意識到自己也需要他人的溫暖時才發現早已病入膏肓。時鏡習慣性地封閉自我,用膽怯的眼光審視著周圍的人們。獨處的她更加自由自在,她以此為麻醉劑,用獨處來填補千瘡百孔的心,一次又一次地忽視內心深處的呼救。她本可以一直自我麻痹式地獨自生活,但是那個男人突然的闖入像是一陣風掀起了她的傷疤,她對那個男人產生興趣的時候,陷入無盡的幻想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原來也需要治療。 “我這樣的人也能嗎?”時鏡不自覺地說出了聲。 “能什麼?時鏡,你最近是怎麼了,感覺你很容易走神啊。”旁邊的同事對時鏡的自言自語投來疑惑的目光。 時鏡沉默地離開了座位,她走向洗手間注視著鏡子中的自己。鏡中的自己目光呆滯,所思所想早就飄向了遠方。時鏡搖了搖頭,洗了個冷水臉迫使自己清醒過來。回到座位上時又灌了自己一杯速溶咖啡,想依靠冷水和咖啡因的刺激從虛幻的世界中脫離出來。 回到家裡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時鏡打開了桌前的臺燈,翻開了厚厚的日記本。與其說是日記本,不如說是時鏡情緒宣泄的一個工具,她的傾訴欲和表達欲讓她坐立難安時,時鏡就會打開日記本胡亂地寫下自己毫無邏輯的內心感受。如果日記本有關鍵詞雲的話,那一定是“痛苦”、“難過”、“焦慮”出現頻率最高。不過今天有點特別,時鏡勾了勾嘴角,寫下了自己的好奇與白日的幻想。她想,這周末一定要再和他見麵。 忙碌的一周很快就過去了,和以往的日子並沒有什麼兩樣。所有人都提著上周提過的包,穿著上周穿過的衣服,梳著上周梳過的頭發,收好東西準備迎接上周才經歷過的雙休日。同事忙著回家和家人團聚、享受周末閑暇的時光,對時鏡而言,周末意味著要和那個深愛著自己卻又被自己傷害的人見麵。時鏡一想到母親孤獨的背影,就自責地想逃離這座城市,逃到沒有人認識自己的地方悄無聲息地生活。 然而母親曾經的一句話像無形的鉸鏈束縛住了她,“小鏡,我現在隻有你了。”她沒法放下自己的母親,她自私過那麼多次了,她不能再這樣自私地對待自己的母親。往常想要逃避周末的時鏡因為想與那個人見麵而變得期待,她已計劃好和那個男人的搭訕,一切隻需等待他們兩個再度在咖啡廳相遇。 時鏡迷迷糊糊地坐在咖啡店角落的時候,才早上九點,咖啡店這時才剛開始營業。時鏡坐在那個熟悉的座位注視著咖啡店大門,想要從進進出出的麵孔中搜尋到那個人。時鏡凝視著窗外,臉上摻雜著不安與期待兩種情緒。太陽升到正上空,溫暖的陽光曬得讓人昏昏欲睡。這時候大門被緩緩推開,伴隨著風鈴搖晃的清脆聲,那個熟悉的人出現在時鏡的眼前。 時鏡揉了揉眼睛,迅速喝了口咖啡想要掃去爬上肩膀的疲勞。他徑直走向了收銀臺,點好飲品後朝著時鏡的方向走來。時鏡的心跳聲漸漸蓋住了咖啡店的音樂,她預想好的搭訕全然忘記,和那個人四目相對的瞬間腦子裡一片空白。她尷尬地低下了頭,避開直直投來的視線。再抬起頭時,那個人坐在附近的位置上開始處理自己的工作。時鏡無奈地笑笑,自己在對方眼裡無非是一個占用了往常座位的陌生人,倒是她自己沉溺在自己編寫的愛情劇場裡。 時鏡悄悄地注視著周圍,餘光停留在那個人的身上。剛才臨時短路的狀況澆滅了時鏡準備好的熱情。時鏡不安地準備離開咖啡店,在經過那個人的座位時,她輕輕地放下了之前寫好的紙條,和他短暫對視後匆匆地走出大門。對視的一瞬間被無限拉長,時鏡注視著那雙清澈成熟的眼睛,對方溫柔禮貌的眼神像是照片定格一般印在時鏡的腦海之中。每多靠近一步,時鏡就覺得自己離懸崖更近一步,她明知道前方就是深淵,還是義無反顧地邁開腳步。 時鏡一路小跑回到家中,她甚至不敢點開手機,害怕對方的聯係,更害怕對方的忽視和沉默。她猛地喝了幾口水,快速地調整了一下呼吸之後雙手顫抖著點開了微信。紅色的“1”閃爍在微信界麵,時鏡心中的一塊石頭落地,另一種焦慮的心情又被這個數字1點燃了。時鏡通過了驗證消息,得知了對方的全名:許西。 不擅長社交的時鏡在點開聊天框前還有些許不知所措,擔憂自己笨拙的言語讓陌生的二人陷入冰點。然而這一切顧慮因為許西的熱情煙消雲散,許西外向的性格迅速消融了二人初識的尷尬。兩個人在聊天中了解到對方的生活狀況,意外地發現彼此有著相似的人生經歷。許西今年30歲,是一名金融公司的職員。在他印象裡父母經常爭吵,初中的時候父母提出離婚,隨後他便跟著母親生活。同樣是在單親家庭中長大的時鏡心裡催生出一種溫暖與苦澀交織的復雜情緒。相似又不同的他們在今日相識,未來會成為彼此的慰藉和依靠嗎?兩種相似的苦痛拚接在一起會相互抵消還是會痛苦加倍呢,時鏡還沒有答案。一向認生不願敞開心扉的時鏡在麵對許西時卸下了以往的麵具,她擔心自己的謹慎和不信任會澆滅對方的熱情,即使她經常這樣做。 晴朗的夜間,天空高而沉靜,在都市裡忙碌的時鏡很少靜下心來觀察夜晚的天空,她更習慣把自己鎖在狹窄的出租屋裡凝視著潮濕泛黃的天花板度過漫長的夜晚。時鏡久違地抬起頭仰望安靜的天空,稀稀點點的星星和幾片薄紗般的雲襯得天空更加靜謐祥和,月亮一如既往地懸掛在高處,散發著柔和深邃的光。“明天也會是晴天。”時鏡自言自語道。她早已習慣了都市霧靄彌漫的惡劣天氣,晴天雨天對她來說沒有特別的含義,隻是撐開雨傘與否的信號罷了。時鏡想起下周末約定好和許西在咖啡廳見麵,“周末也會是晴天嗎?”時鏡一邊說一邊查看天氣預報。所幸,是個晴天。 時鏡到咖啡廳時許西已經坐在座位上等她了,她胡亂地用手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發,匆匆地找到座位坐下。 “你到了多久了?不是約的十點嗎?”時鏡努力抑製住混亂的呼吸。 “十分鐘左右?現在剛好十點啊。”許西笑了笑。 時鏡第一次近距離認真觀察對麵這個男人,利落的短發下是一張成熟深邃的臉,笑的時候眼睛周圍會浮現幾根輕輕的皺紋,和他清澈的眼神形成視覺反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的眼睛像是一眼湖泊,水靈而有神。這雙眼睛會在主人說話時直直地注視著對方,表達著善意與尊重。許西的笑容很有親和力,時鏡很少在成年人的臉上見到這樣真摯陽光的笑容,像初春時節柔和的太陽一般將時鏡陰霾密布的心照亮。 電話鈴聲響起的瞬間,時鏡收回了她的目光。許西做了個抱歉的表情後接通了電話:“嗯,我知道了,您就別擔心了。”說完笑著掛斷了電話, “我媽打來的,她知道我今天要和你見麵,特意囑咐我要懂禮貌呢。” 時鏡疑惑地問道:“阿姨知道我們認識嗎?” “這件事說來湊巧。我媽今天早上燉好了湯送給我,我那時候正收拾好了要出門呢。她問我去哪裡,我說見一個朋友。她追問了幾句我就告訴她今天是和一個女性朋友出來見麵。我經常被她催著找個對象,她聽了之後可開心了,這會兒又不安地來叮囑我。” “原來是這樣……”時鏡不知所措地低下了頭。 許西的笑聲打破了短暫的沉默:“你的眼睛好漂亮,像鏡子一樣亮亮的。”許西睜圓眼睛想要抓住時鏡躲閃的視線。 “我倒覺得你的眼睛比較好看。” “很多人都這麼說,但我更喜歡你的眼睛。” 時鏡將視線看向窗外,咖啡店外的花開得正茂盛,陽光的照耀下花的色彩飽和度更高了,時鏡過去不喜歡過於濃艷的花的。不知怎麼了,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裡,連這樣的花也覺得美了。“果然是春天啊。”時鏡自言自語道。 “對啊,是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