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島上卻比白天更熱鬧一籌,各種燈光交雜,男女嬉戲聲,毆打的叫罵聲充斥著整個島嶼,完全沒有了秩序的艾德裡安島,變成了色情和暴力的溫床,各種欲望在此展現,島嶼變得混亂不堪。 亞倫隨著埃裡克的指引前往人魚交易所,已經不夠透明的玻璃裡麵裝著腥臭的海水,被抓捕的人魚在這裡被交易,地上全是臟黑的鱗片,那本應該熠熠生輝的鱗片被活生生刮掉後,留在這滿地汙穢中,被來來往往的各個種族在地上碾來碾去,變得臟臭無比。 “唔!”一條普通的人魚被殘暴的托向屠宰點,他不夠漂亮,普通的樣貌配上普通而又黯淡的鱗片,所以等待他的結局隻能是死亡,就連茍且偷生都沒有希望。 沾滿血跡的刀拿起又劃下,先從剝除鱗片開始,沒有麻藥,屠宰者一點又一點小心翼翼的刮掉人魚身上鱗片,巨大的疼痛惹得人魚奮力的掙紮,卻因為過於瘦弱而掙脫不開,屠宰者卻被扔了一臉臭溝水,他習以為常的摸了把臉上的水跡,“哢擦“一聲將人身和魚尾攔腰砍斷,斷掉的魚尾維持著掙紮的肌肉記憶,微微跳動了兩下便不在動彈。 沒錯,人魚隻有下半身的魚尾最為鮮嫩營養,而上半身卻肉柴而帶有微毒,所以屠宰場裡的巨大垃圾桶便是回收人魚上半身的地方,最後他們將回收,變成肥料培養著島上微小稀少的青菜園。亞倫眨了眨因為剛剛一直瞪大而酸澀的雙眼,被扔進垃圾桶裡那位普通人魚微張的嘴占據了他的整個腦海,那張嘴裡,沒有舌頭。震驚占據了亞倫的內心,在這巨大沖擊力下,亞倫感覺著自己的靈魂正在慢慢脫離身體,他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信,恍恍惚惚間,他突然清醒。 不對!不對!他不是!他不是亞倫!他是,他是,目光瞟見屠宰場中間最大的玻璃水缸,渾濁的水映射出他的樣子,從高大男性又切換成精瘦的女性,不斷變換著,她是——時鏡。 “嘭——”眼前的玻璃水缸突然炸裂,世界如萬花鏡般變換,又凝聚,最後變成了一雙眼睛,一雙漆黑死寂的眼睛。 時鏡突然回過神來,她發現自己正掛在礁石上,而眼前的那雙眼睛來自,炫彩的鱗片折射出微弱的光,美麗的如同寶石一般,時鏡本以為那是最為珍貴的珠寶才能發出的光,定睛一看,竟然是條魚尾,眼前的,是一條美艷的人魚。 人魚!時鏡迅速敲響警鐘,想要擺出戰鬥的姿態,卻不小心腳底打滑,差點被吞進無邊的海裡。 “不必太過緊張。“眼前的人魚緩緩張口,美麗的聲音確實很具有蠱惑性。 “我的朋友們呢!“ “他們,還未蘇醒,還在……船上。“ “那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因為你是,第一個打破我幻境裡的人,並且窺見了人魚族的秘密。” “幻境?剛剛的果然都是假的!” “不是。”人魚緩緩而又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是假的,是人魚族的秘密。” 時鏡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那些殘酷又可怕的回憶又湧上心頭。 “我要跟你走。” “什……什麼?”時鏡驚訝的不知道怎麼開口。 “你,身上有信物。“ 信物……時鏡思索著搜尋著身上所有可能為信物的物品,最後將目光落到脖子上的晶石。 “你是說這個?你認識我母親是嗎!你能告訴我嗎?“時鏡懇切的開口尋問,正因經歷過那巨大的傷痛,導致時鏡再也無法對母親的信息視而不見,哪怕是一點點,也足夠讓她瘋狂。 “不”小人魚又緩緩地搖了搖頭,我隻認識信物,“母親說,我們一族要永生永世的向信物報恩。” 小人魚的一番話澆滅了時鏡剛剛升騰起的火苗般的希望,她緩緩的低頭,又猛地抬頭詢問,“人魚的秘密?所以你能告訴我嗎?什麼是人魚的秘密!你們的力量,又從何而來!”時鏡用她的雙眼熱切的盯著眼前的人魚,她想將要溺水的人一般想要緊緊抓著眼前的稻草。 小人魚卻好似不滿的皺了皺眉,“人魚沒有秘密,也沒有力量。”聲音依舊充滿蠱惑卻不見半分戾氣。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時鏡好似意識到什麼一般,想為自己辯解。 “對不起,我隻是太需要力量了……我想要為母親復仇,你們……你們,不是想要報恩嗎?我的母親,懷表的持有者!她……她……她死了……她犧牲在東西大陸的紛爭中,還有那個人渣!那個虐待我母親的人渣!”一想到那個給母親帶來巨大傷害的偽君子,時鏡就憤怒的不能自已,她瘋狂壓製著自己,濃厚的恨意卻怎麼也止不住的從嘴裡溢出。 “我需要你們的力量,我想要阻止東西大陸的戰爭,隻要摧毀那個地方!” “人魚沒有秘密,也沒有力量。”小人魚又反復的重復著這一句話。 時鏡在聽到這一句話後緩緩低頭,或許,自己本來就是無能的。 “但是我可以幫助你。”小人魚的一句話又將原本失望的時鏡重新燃起希望的燭光,“我可以幫助你,因為你的懷表,人魚沒有力量,人魚隻有聲音,人魚可以製造幻境……”小人魚輕聲訴說著人魚族的命運。 因為弱小而被屠殺,因為聲音致幻而被拔掉舌頭不能發聲,被當成食物和寵物似乎本就是人魚族的宿命,直到那位的降臨,他教會了人魚族如何用幻境反抗,然後又悄無身息的離開,人魚們記憶中,隻剩下那個棕色的懷表,伊麗莎白號曾經是屠殺人魚而盛名一時的海盜船,如今卻變成了幽靈船,而船裡殘留的,是曾屠殺人魚的海盜殘骸。 如今,人魚僅剩一支遺留在這片海洋裡,隻是他們都擁有著強大的致幻能力,能夠悄無聲息的殺死每一位入侵者,所以才能安全的活在這一片海地裡。 “這……”時鏡猶豫的開口,她想要打斷人魚的訴說,卻不知從何開口。 “所以,我可以和你走,我能幫你編造幻境殺死一些人,隻是,我的能力也有限。不過人魚確實沒有力量,但是人魚渴望和平”小人魚緩緩地開口。 “好。”時鏡沉重的點了點頭,“謝謝你。” 她想,她該重返地獄,徹底摧毀那個早應該被毀滅的地方了。 熟悉的黑影,時鏡凝視著眼前的黑眼珠。 “閣主,意下如何?” 黑袍人僵硬的點了點頭。時鏡想,她快要成功了,掩藏不住的笑意從眼底瘋狂溢出,她頷首低眉,“那,閣主,我就先行撤退了。” “小姐,可否聽吾一言?” 時鏡心驚,黑衣人的聲音變了。 “願聞其詳。” “夢欲難消,結局已定,一瞬潰敗。” “多謝閣主提醒。”時鏡冷臉相對,眼底暗藏幾分不屑。 黑衣人將一切打量在心底,待時鏡徹底離開後,打開暗室,單膝跪地向著深處血池裡的影像行禮。 “陛下,一切都按照您的設想在進行。” 黑影似乎很滿意這樣的結果,微微點了點頭,便消失無跡。 時鏡一直謀劃著,潛伏著,始終等待著這一天,隻要清除掉這個地方,所有光明都會重回大陸!母親,也可以徹底安息了,所有安在母親身上的罪名,都會被她一一剔除,還有那個男人,那個偽君子,也將付出代價。 地獄正式向東西大陸宣戰,加入了混戰。三界各占一邊,一時間,兵戈擾攘,乾戈滿地,屍橫遍野。高度腐敗的屍體隨意的堆積在一起,膨脹到占據了過多的地盤,卻無人收屍,無人在意。 屍體的眼球突出到快要掉出來,帶著一絲死不瞑目的仇恨,汙綠爬滿整個皮膚,腐敗的靜脈網清晰可見,扭曲的嘴唇變大且外翻,舌頭伸出好像在叫囂著恐懼,難以辨認其生前容貌。而在幾公裡之外的土地上,幾具還沒有完全被沙石掩埋的屍體上空盤旋著幾隻禿鷲,腐爛的創口上仍然插著幾把鋒利的兵器,蛆蟲蠕動著,斷了的長槍卻依然握在屍體的手裡。 遠處,吼叫聲不絕於耳。陰風開始怒嚎,似乎要喚醒死去的靈魂。 被攻陷的城池裡一片混亂,勝利的軍隊瘋搶,幾個強壯的獸人平民也趁機徹底放縱,哄搶,撕扯著一位不知種族的婦人,下身聳動著,進入她的身體,發泄完又如同破布一般扔開。女人無助的仰躺著,失神的眼珠死死的盯住天空,身體已經潰爛的沒有一處好肉,而唯一蔽體的衣物也在剛才的哄搶中不知扔到了何處,她早已顧不上自己赤裸的身體,隻是毫無生氣的盯著那渾濁的天空,下身正在止不住的流血,她知道,那個小生命隨著屬於她的丈夫一起沒入了這無盡的戰爭洪流。 “這怎麼可能!”時鏡控製不住的尖叫出聲。 “冷靜點,別害怕,時鏡,我們都在。”虯龍在一旁安慰著在崩潰邊緣搖搖欲墜的時鏡。 人魚正在歌唱著,企圖用自己的聲音緩解時鏡高度緊繃的精神。 在得知地獄並沒有跟隨她的計劃一般毀滅後,時鏡就已經快撐不住了,她又想要習慣性的逃避,卻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拉扯著自己的靈魂去麵對,因為她根本承擔不起失敗的後果。 她實在不清楚,為什麼東西大陸並沒有聯合絞殺地獄,也不清楚為什麼最近為什麼會有著東西大陸的使者源源不斷的來往地獄進行交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這好像是上天給她開的一個玩笑一般,而她從一開始就從未考慮過失敗的後果,這一戰,要麼生,要麼死。而現在,她好像踏入了死局。 這夜,時鏡利用人魚製造的幻境順利潛入了閣主的房間裡。 密室打開,血池裡黑影重現,“做的很好,地獄的確能為東西大陸帶來不盡的財富,欲望將要焚燒一切。” 這番話一字不漏的傳入時鏡耳朵裡,雙腿已經止不住的顫抖,不小心的摩擦而發出了細微的聲音,差一點徹底驚動房間裡的人,最後隻能倉皇逃出房間。 隻是,在她離開的那一刻,黑影也隨之消失,仿佛隻是一場幻覺一般,或許,她早就被發現了。 什麼意思?這一切都是假的?她自作聰明的設局想要毀滅地獄,讓和平降臨大陸,而如今,地獄本就是東西大陸的傀儡? 濃重的黑夜快要將女孩單薄的身影完全淹沒。她不知自己將要去向何方,隻是漫無目的的往前行走,朦朧的天空染著一絲血色,北極星被掩埋在血色深處,早已看不清身影。 時鏡最終還是邁出了她內心深處最為抗拒的那一步。她的雙眸不再明亮而清澈,僅剩被仇恨浸染的汙濁;她的步伐不再堅定而執著,隻是虛浮的飄著,飄向她原本那偉大的目標。她緊握著利刃的手不斷地顫抖著,隻有心在不斷的暗示自己,她不能失敗!她要洗刷母親的罪名,她要為大陸帶來和平! “不是的,這是他們的計謀,這隻是個計謀。對,這就是個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