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自悲者的自救三(1 / 1)

即近傍晚,天空遲暮,凈是霞雲時,大家才從火熱的商討中抽身回家。   熟悉的路線,熟悉的光景,每一寸都曾刻在她的腦海。   但回家的車上,她卻覺得恍如隔世,都已蒙上了一層陌生的塵土。   直到站在門口,她才恍惚回神。   手搭在把手上,看著寬大的紅木門,久久矗立在原地。   下一秒,門被從裡麵打開,她微微一踉蹌,呆站著看著眼前的人。   “剛聽見車子的聲音就知道你肯定回來了,果不其然,還真是呢。”沐清安神情欣喜。   “小曦,小曦回來了!”站在玄關的林敘然沖屋內大聲嚷嚷。   突然從不知道什麼地方湧出十幾個傭工站在大廳,隊形整齊。   齊聲說“恭喜大小姐順利出院,歡迎回家!”   經過之前的意外,晨家嚴格篩查了家裡的傭人,有近乎一半的人因為各種原因被辭退了,但十幾個人迎在門口,畢恭畢敬的歡迎她回家,還是挺讓人尷尬且無地自容的。   電光火石間,黑臉的晨雨曦砰地關上門。   玩尬的?   門內的眾人懵逼地愣在原地。   直到做好心裡建設,她才推門進來。   “……我回來了。”   輕柔的聲音回蕩,欣喜又期待的情緒洋溢在眾人中。   “……這哪來的貓?”一隻漂亮的布偶閑庭信步地在晨雨曦穿過。   “還挺漂亮的,看起來好貴的樣子。”她小聲嘟囔道。   “那當然,大小姐可是兩屆貓咪選美冠軍和純種布偶的後代。”林敘然洋洋得意。   “……”晨雨曦的臉沉了一分。   “哎,可是你之前親口答應讓我把貓貓帶過來的,你現在不會反悔了吧!”察覺到晨雨曦的黑了的臉,林敘然焦急地辯解。   “你見過誰又管人又管貓都叫一個名字的?”晨雨曦倒是無語。   “大小姐,啊不,小曦,你們倆我都叫習慣了,再說了,這是我媽給她起的名字,我媽一直把她當女兒養,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叫大小姐了,不信你看。”   “大小姐。”   “喵。”閑庭信步的貓咪回頭看了他一眼,叫了一聲。   “那以後別讓我聽見你這麼叫我,不然……”晨雨曦挑眉看向他,眼角帶笑,眼裡倒看不出什麼善意。   “懂,我懂。”林敘然誠惶誠恐的說。   “哎呀,看給孩子瘦的。”劉姨竄上來緊緊地抱著她。   “遭了老罪了啊,瘦成這樣能活嗎?老天爺,你看看你做的事噢!哪麼要這麼對這個可憐的娃娃咧。”劉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緊抱著她哭訴。   晨雨曦感覺到了濃厚的令她呼吸閉塞的愛。   “劉姨,喘喘不過來氣了……”她隻能推搡著這個擁抱。   “哎呀,你看看我,太激動了,太不好意思了。”   劉姨慌忙把她放開。   “咳……咳咳。”她咳嗽了片刻又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沒事……木瓜呢?”她注意到了缺少的身影。   “好久都沒見那個機器人了,上次見都什麼時候來著了?”劉姨苦惱地回憶道。   “對,一兩個月都沒見過木瓜了,我們也不知道他去呢了。”林敘然也才想起這件事。   “應該在你房間裡,我們誰都沒去看過,可能沒充電休眠了吧。”鬱閑烯試探著開口。   “不可能,他會自己充電的。”晨雨曦一口否定。   “或者讓柳瑜姐帶走了?”林敘然猜測。   “怎麼可能,柳瑜姐要木瓜有什麼用?”沐清安反駁道。   “哎呀怎麼不可能,說不定是怕木瓜擔心大小姐,才帶走了。”林敘然為自己的猜測辯解。   “行了,我自己上樓看看。等吃飯了叫我。”她不想聽沒意義的爭論。   她側身穿過眾人,大家也散開各忙各的了。靠近樓梯,有人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袖。   “歡迎回來。”鬱閑烯聲音清朗。   晨雨曦回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轉身上了樓。   門口蒙了一層薄灰,還有幾個帶著泥漬深深淺淺的鞋印。   在家裡,二樓是不允許被輕易打掃的。除非有晨雨曦的允許。所以平常沒有傭人來二樓打掃。   她心情不怎麼好,扔了兩張衛生紙在地上,腳踩在紙上,輕輕擦蹭著不怎麼美觀的地麵。   直到鞋印看不見了,她才停下,又拿了張紙將被踩臟的紙包了起來。   她用指紋打開了門鎖,把手倒是意外的乾凈。   在門口換了鞋,她打開燈進屋。   “木瓜,你在嗎?我回來了。”   “木瓜木瓜……小主人回來了,你在哪啊?”   “木瓜,木瓜……”   久久沒有人應答。   她慌忙地在屋裡尋找,急切地又翻又看。   直覺告訴她,木瓜一定還在這。   少女少見的焦躁起來,一遍又一遍地呼喚。   半晌,她矗立在客廳,死死盯著沙發背麵和下沉客廳臺階角落夾著的一塊看不清的東西。   她推開沙發,抬手拾起那個不規則形狀的“鐵塊”。   一些零件叮鈴哐啷的掉在地上,有的又在鬆軟的地毯上彈來跳去,還有幾個砸在她身上然後四處滾落。   顯示屏已經扭曲變形了,看不清顯示的內容,也看不清他生前最後一個表情。可伸縮的機械臂斷成好幾節,被將斷未斷的電線串聯著。裝飾的天線也被剪斷了,天線上的木球也不知所蹤。身體上是被鈍器打傷一處又一處凹陷,底部的滾輪也參差不齊,四處散落。   “……木瓜?”   她的聲音顫抖。   晨雨曦將耳朵貼在早已不成形的機器人身上,渴求聽到什麼,心臟轉動的齒輪聲,時間跳動的機械音,和每個吱嘎吱嘎響的關節。   沒有聲音,隻有自悲者無聲的低泣。   哽咽聲痛苦又淒厲,像一個被打散的厲鬼。   她無措地跪坐在地上,愴然若失地抱著懷裡的鐵塊,頭發披散著,雙臂不止地顫抖,眼淚不受控地簌簌落下。   這算……什麼?   是惡意的報復,是謀殺沒得逞的氣急敗壞,還是極具針對的挑釁?   一次又一次的觸碰她的底線,是覺得她沒有能力反擊,還是仗著案件接連發生卻沒有進展而如此狂妄?   “木瓜……嗚……”   “……你隻是沒電了,對不對?”   “等充完電,你就會醒來了,對吧?”   她抱著懷裡的木瓜走到專門充電的地方,然後把機器人充電口翻過來。   霎時,她愣在原地,呆呆地盯著充電口上麵,被絞爛的線路裸露在外麵,橡絕緣膠包裹著的金屬絲孤立在空中。   “嗚……”   她哽咽著,一遍又一遍地輕拍懷裡的機器人殘骸。   “這個家裡不能沒有你,不能沒有你……”   她輕輕搖頭,一遍遍重復著同樣的話。   又開始了嗎?   是一次次如此突然的開始上演,不同的角色,卻是同樣的沉默。   她一遍遍等待回應,明明近在咫尺的卻沉默不語。   這就是失去嗎?   等不到的,等不到回應的。   因為她等過的……   模糊不清的視野裡,她想起了門口的腳印。嫌惡般被她擦掉的鞋印。於是放下了殘骸,跌跌撞撞爬起來,向門口奔去。她推開門,門口的地麵已乾凈如初。   證據,證據也沒了……   忽然對自己的愛乾凈深惡痛疾。   她絕望地哽咽,低落地垂下頭。   無意間瞥見了延伸到門裡,地毯和門檻上零散的腳印。   又不禁欣喜了幾分,但很快便恢復原狀。   可這又能怎樣?   就算抓到那個要害她不成,又惱羞成怒報復木瓜的人又怎麼樣呢?   她能做什麼,她已經失去了木瓜,已經失去了……   “對不起……”   片刻她又跪坐在機器人身邊,一遍一遍數落自己。   “都怪我,你不該在我這個災星身邊的。”   她開始後悔相遇,後悔自己當初收下它,後悔把它帶回家。   那對於故人的念想,就要這麼消亡掉嗎?   “我不該帶你回家的……”   她躲在黑暗裡低泣,房間裡是詭異的寂靜,沒有嘰嘰喳喳的吵鬧聲,沒有電視播放動畫片的聲音,也沒有機械卻暖心的安慰。   在這個沒有木瓜的世界裡,她是如此局促不安,像一個震蕩又孤獨的遊魂。   “咚咚咚。”   敲門聲打斷了靜謐。   “晨雨曦,吃飯了。”   門沒關,鬱閑烯站在門邊向昏暗的屋內張望,瞥見遠處癱坐在地上的身影。   “出去。”她聲音疏遠而冷漠。   鬱閑烯沒聽清她說什麼,擔憂地推門進屋。   “別坐在地上啊,多涼。”少年不禁皺眉,輕聲囑咐道。   “我說出去!”晨雨曦抬眸望著他。   鬱閑烯一時間怔愣在原地,明亮深沉的眼睛忽然暗淡了幾分。   昏黃的燈打在晨雨曦臉上,縱橫的淚痕,披散著的雜亂黑發,仇視又決然的眼神,讓眼前的人忽然變得無比陌生。   “……怎,怎麼了?”   他無措地看著她,盡可能平靜地開口訊問。   晨雨曦沒有回答,隻是用眼神逐客。   鬱閑烯猶如灌鉛一般,即使大腦一遍遍命令他離開,卻依然移動不了雙腿。   他瞥到腳旁邊的殘肢。   “木瓜怎麼了?”   他下意識就問出了口,也是同一時間他就注意到了自己的失言。   這無異於往晨雨曦心上紮刀。   “嗚嗚嗚……嗚。”   “你,你別哭啊。”   他蹲下身手足無措地湊在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卻不知道要怎樣開口。   “……沒事,隻要不傷到主機,還可以修好的……就算修不好還能在買一個。”   “……”   晨雨曦沒說話,隻是拒絕他的觸碰和勸慰。   沒事,它隻是一個機器人。   隻是一個機器人而已。   修不好再買一個不就是了。   不!   才不是!   不隻是一個機器人!   是夜裡哄她睡覺的,是天天叫醒她的,是每天關懷,每天等她回家的,是一遍遍安慰,是一句句的“小主人”……   沒有人能代替他。   再買一個也不再是他。   沒有人能否定木瓜對於她的意義!   “你懂什麼……?”   “你知道木瓜對我來說多重要嗎?”   “他才不隻是一個機器人,他陪伴了我兩年半,比我任何一個親人陪伴我的時間都長。”   “你懂什麼啊?別站在旁觀的視角可憐我!”   “我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的過去我都知道了,你不必向我隱瞞,不必對我心存芥蒂。我不是旁觀者,不是對立者,隻會是站在你身邊的人,你可以向我傾訴。”   “不需要!”   她厲聲反駁,冰冷又憤怒的眼神直視著對麵的人。   “知道了就知道了,乾嘛要說出來!”   “你以為我很想有人知道嗎?”   少女聲音沙啞又絕望,仿佛傷疤被人窺探一般,狼狽又不甘。   她可憐的自尊好像無處可藏。   “……就算知道了又怎麼樣?”   “嗬……你要可憐我嗎?還是安慰兩句,說什麼都會過去的。”   要像曾經一樣再說一遍“動聽”的安慰,說一切都回過去,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有用嗎?   這從來都不是安慰。   “知道了別人的秘密和過往,就是真正理解一個人嗎?”   “然後我再把你當做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知己,可惜沒有早點遇見你嗎?”   “這可不是爛俗的救贖文。”   “這是現實!是我不需要!是你根本就不懂!”   “我不需要憐憫!”   片刻,芥蒂在兩人間炸裂,火花濺射在她們身上。   多好啊,反正關係都破的不能再破了,鬱閑烯自暴自棄地想。   與極端情緒的人共情是一件很累的事,他以為他可以,現在看來,不過是白費心思,自作多情。   無論發生什麼他都第一個想到她,他隻是想要她好好的。   可倨傲者從來不接受別人的善意。   “你說完了嗎?”   停頓的片刻,鬱閑烯開口。語氣沒有先前的柔和,是平淡的,是疏離的,一如晨雨曦一樣。   “說完了就去吃飯,大家都在等你。”   “我上來隻是來叫你吃飯,不是專門來聽你發脾氣的。”   他平靜的說完,靜靜的陳述事實,像是先前無事發生發生一般。   晨雨曦沒接話,隻是望向玻璃窗。   屋外暮色沉沉,寂寥又沉默。   “宣泄是宣泄,你救不了他,也救不了任何人。你這樣隻是在展露你的脆弱,隻是在向無關的人宣泄怒火。有什麼用呢?”   “如果隻是哭和發火,那絕對不是晨雨曦。她不會做這麼喪失理智又毫無意義的事。”   “……又是來說教的嗎?”晨雨曦輕輕笑了。   她在抵觸,自怨自艾的自悲者抵觸善意,隻是守著自己冷漠又可憐的清高。   “無論你把這當說教也好,當勸慰也罷。我所表達的隻是最淺顯的含義。我沒有想同情你,我隻是希望你好起來,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上的。”鬱閑烯盯著她的眼睛。   “木瓜不會希望你為他踟躕不前,一蹶不振的。現在技術那麼發達,不可能修不好的。”   “兇手的惡意報復,所露出的馬腳隻會讓我們獲益。所以,不該就此罷休的。”   鬱閑烯的聲音又柔和下來,循循善誘道。   “對,該一報還一報的。既然如此他們應該想過後果的,誰都別想獨善其身。”晨雨曦忽然勾唇笑了。   晨雨曦天生是一個極端記仇的人,背地裡向來睚眥必報,錙銖必較。   曾經她外表沉默恬靜,實則虛偽又冷漠,後來本質被他人所激發。回歸本性般,報復了霸淩者。如今也一樣,不叫她痛快的,也別想有什麼好結局。   “還敢回來,倒真是不把我放在眼裡。”   她平靜地說,輕蔑又不屑的眼神落在房間的幾個角落。堅決又有一股狠勁。有晶瑩的淚水掛在眼眶邊將落未落,長長的睫毛和微紅的眼尾都帶上了水漬,片刻那滴淚才撲簌簌落下。   鬱閑烯輕輕抬手用紙巾擦掉了她未乾的淚痕。   她怔了一瞬,隨即驚異地離遠了一些。   “你乾什麼?”   “抱歉,看見就忍不住。不擦我心裡實在不舒服。”   什麼話?   她倒是頭回聽到一番這麼離譜的說辭。   “沒事,你繼續說。我聽著呢。”鬱閑烯倒是有些期待她的下一步計劃。   “……”晨雨曦尷尬地接不上話。   “……然後呢?繼續啊,說我們要怎樣復仇,我都聽你安排。”   他的眼神灼熱又真摯。   晨雨曦被他的目光盯的有些不適。   不是,她什麼時候答應帶他一個的?   多少有點自作多情了吧。   她白了鬱閑烯一眼。   “我可不打算帶你昂。”   “別啊,我都知道了。不帶我一個多少有點不夠意思。再說木瓜之於我也是半年的好友,我不可能置之不理。”   晨雨曦懶得和他辯駁,隻是起身,四處張望像是在尋找什麼。   “你找什麼?”   晨雨曦沒搭理他隻是自顧自地翻翻找找。   “你告訴我,兩個人找的更快些。”   “電腦,還有手表。”她怕他糾纏不休地問。   “行,我找找看。”   兩人忙了半天,對視一眼,就知道各自都沒有收獲。   “你電腦平常放哪的?”   “這個房間的客廳或書桌,偶爾周末會去二樓的書房用電腦。”   “要去書房看看嗎?”   “不用,這都沒有書房就更不會有。我記得,發生意外前……”   她頓住,腦袋裡回放著那天的畫麵。   “電腦在應該客廳的桌子上,而手表在床頭櫃上。”   而現在都不在了。   “是不是警察調查時帶走了?”   “有可能。”   她的手機也是她醒來的那幾天柳瑜帶過來的,而在之前手機一直在警察那,直到拷貝檢查所有信息無果後,就一直是放在柳瑜那裡保存的。   她撥通了柳瑜的電話。   “怎麼了,小祖宗,今天出院了感覺怎麼樣?找我有什麼事嗎?”   “就問你件事,我電腦和手表呢?”   “電腦啊,警察調查的時候帶走了,但是你的電腦裡很乾凈,沒什麼線索,他們拿走的第二天就還回來了。我給你放在原處了,就是客廳的茶幾上。至於手表,我隻記得你經常戴的那個,放在你床頭櫃呢啊,警察調查的時候沒拿走,應該一直在那放著的。”   柳瑜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裡格外清晰。   兩人的目光落在茶幾和床頭櫃上。上麵空無一物。   “小曦,還有其他事嗎?”   “沒了。”   “行,早點休息。我繼續忙案子了。”   “嗯……”   她摁斷了電話。眼睛無措在房間中掃視。   哦,連值錢的東西也拿走了。   之於她的都一件不留,搶奪走了。   錢啊,就這麼飛了。   她惱怒的情緒裡又多了一分無語。   拿走了也行,反正上麵有定位,轉賣了也行,反正轉賣的地方也有監控。   “電腦裡麵有什麼?”   鬱閑烯小心問道。   “監控,電腦有各個房間的監控視頻。在一個隱藏界麵,警察們應該是沒有注意到。”   她沒有隱瞞,直截了當的說了出來。   她對於電子設備被帶走調查這件事不怎麼慌,因為她的外在隻會是乾凈的,什麼也不會被調查到。   鬱閑烯明顯僵硬了一瞬。   晨雨曦察覺到,於是開口解釋。   “11號公館的每一個房間都至少有兩個監控,一個監聽,哦,廁所沒有。數據每天會備份到我的電腦上,數據太多了所以每天我都定時刪除。如果我不刪,它自己也會刪除。放心我沒有什麼癖好去監視你們,迄今為止我都沒看過一次二樓的監控,不用擔心。至於手表,它的額外功能隻是連接了門口的紅外線平常會記錄進我房間的人和時間。”   鬱閑烯冒了一身冷汗,他努力平靜自己的氣息。   這種把隱私交在別人手上的感覺是極度驚懼和瘮人的。   “那怎麼辦?”   “報警唄。叫警方來取證,把監控和定位給他們。我不信還是沒有結果。”   “監控?”   不是沒了嗎?   “哦,我電腦上隻是備份,監控室的更全啊。近半年的都能看。”晨雨曦淡然一笑。   “我當初覺得無聊設的監控係統,沒想到真有一天會用上。”   “所以……”   “我們都沒有隱私對嗎?”   鬱閑烯忽然打斷她的話,平靜地問道,低垂的眼神裡藏著低落。   別人在自己家裝監控,這本就沒有什麼不對的。但他們是寄人籬下的,不也時刻在監視著嗎?   “有啊。我說了,我沒看過,以後也不會去看。你覺得你們有什麼能吸引我去監控你們的嗎?我沒這麼變態。我不覺得你們會在這待多久,一個月兩個月,或許半年一年,你們就有能力有一個自己的居所。也不會再這裡久留。或者如果你實在擔心,我叫人來拆了你們幾個的監控。說實話,我都忘了安在哪了。”   是有隱私,但不完全。   畢竟資料和履歷都看過了,知道的也不少。   “聽起來像囚犯……”   鬱閑烯自嘲地笑了。   “對啊,就是囚犯,在哪不是被監視呢。你們現在正在並且持續被大眾監視。”   “藝人,是沒有隱私的。”   她的聲音輕輕的飄在空中。   給警察打完電話匯報了情況後,兩人又沉默地矗立著。   “所以能下去吃飯了嗎?”鬱閑烯始終牢記初心和使命。   “哦……不想吃。”   晨雨曦毫無形象地癱倒在沙發上。   “多少吃點,我去盛點給你端上來。”   “不用……了。”   話還沒說完,鬱閑烯就沒影了。   兩分鐘後又噔噔跑上來了。   “給你,還熱著呢。不吃飯是沒辦法好好恢復的。”鬱閑烯語重心長地說道。   他夾了幾種的菜,還盛了碗湯,但分量都不算大。   剛吃完,鬱閑烯又來了。   看著晨雨曦疑惑地眼神。   他輕聲解釋“我來收碗筷。”   不是,怎麼這麼像家裡的傭人?   但是不用她發工資,還會歌舞才藝,性價比還挺高。   鬱閑烯把黑乎乎的碗推給她。   “中藥,給你。”   又來了,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我能不……”   “不能。”鬱閑烯搖搖頭,回絕的很乾脆。   她一邊喝一邊偷偷瞄在旁邊看手機的某人。   “怎麼了?”他沒抬頭,但察覺到了。   “抱歉啊……我不該吼你的。”   看鬱閑烯這副任勞任怨的模樣,她實在於心有愧。這種把怒火發泄到無關的人的身上實在卑鄙。   “沒事,這種情況換我也會這樣的,都能理解。”鬱閑烯放下手機認真地看著她。   “我不是……故意兇你的,我隻是有點激動。”   “嗯,不必向我解釋,我都明白。”   她是簡單的,人都是一樣,在被揭露痛苦時都會揮舞著身上的刺,來驅逐所有想要靠近的人。刺隻是偽裝,柔軟的都在偽裝之下,害怕被人窺探去了。   他犯過錯,也一直有錯,所以才能包容的去接受,去理解。   沒什麼太大不同,隻是對別人,他更願關心晨雨曦多一些,更願意包容晨雨曦多一些而已。   “你之前的事我也是無意間聽寒翎哥和你哥哥交談時知道的。我沒有同情的意思,隻是希望你遇到事情不要憋著,可以和我們說說。大家其實都很關心你的,都沒有惡意。”   “……嗯。”晨雨曦聲若蚊音,輕輕點頭。   “我還有一個請求……以後別直呼我的名字了吧。”鬱閑烯試探性地開口。   可你不也是直呼我姓名嗎?   晨雨曦莫名不爽。   “哦,那叫你什麼?”   “叫阿遲吧。”   像曾經一樣這麼喚。   “不必了,怪奇怪的。”   鬱閑烯的藝名叫鬱遲,這樣叫像粉絲的愛稱,說不上來的奇怪。   “那叫閑烯吧。”   帶沒帶姓區別難道很大嗎?   晨雨曦不理解,她倒是覺得都大差不差,她叫林敘然和柳瑜也連名帶姓的叫。   “行。”   鬱閑烯走後,晨雨曦聯係了製造木瓜的公司。   對方對於如此嚴重的破壞感到意外。讓她把殘骸寄回本部,爭取為她修補如初。   可想想,就知道,怎麼可能如初呢?   不過是勸慰人的謊話說的動聽了些。   “晨小姐,我們的機器人已經到第三代了,您確定不要換一個?”   “不用了。”   “真的不用嗎?第三代隻用寄回原產品後再補些差價就行了。原產品破壞這麼嚴重,修理費可能會很高,而且還有可能係統和程序丟失會格式化。”   “不用了……我隻要木瓜。多少錢都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木瓜是兩年前那個看護送的。明明自己的工資也不多,還要勤工儉學的掙學費,卻還是給她買了這麼貴的禮物。   她當年不願意收,擰不過送禮人的執著,最後還是收下了。   後來慶幸當時收下了,留下了他們之間最後一絲念想,留下了一個永遠不會遺忘的牽掛。   她時常在思考木瓜對於她是什麼。   是家人,朋友,還是管家?   又或許隻是一串編碼,沒有跳動的脈搏,沒有血肉的軀體,隻是一串編碼,金屬和橡膠……   卻總能溫暖她,開導她,安慰她,關懷她。   讓她有一種深切的錯覺—機器人比人更有人性。   像一個還不懂道理的孩子,隻知道誰對自己好就是好人。   人總需要什麼去寄托情感。   像小時候的玩具熊,像電影裡的英雄,像熱愛的二次元人物   好像不是真實的,卻又永遠真實存在。   明明得不到回應,   卻又承載著人們深刻的感情。   如果她不愛人,   去愛一些沒有生命的美好,也多好啊!   因為不是人的,也許會比人好。   她躺在床上凝視著黑暗。   是夜。   一個冗長又冰冷的夜   一個如往常無一般人陪伴的夜。   如此寂靜的夜,如此寂靜的她。   她竟然會去想念,一個沒有生命的機器人。像一個留守者等待和思念她的故人。   “晚安,木瓜。”   在黑夜中,她輕輕笑了,眼角閃爍著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