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隻要還活著,很快就能恢復。”總守輕輕拍米純的肩,轉而請侍衛們去大殿外查看了一下情況,確認沒有問題後,揮手示意。 左前守和右前守上前來,一左一右拽了一下米鬼的手臂,咒術的力拖著他半立起來,接著緩緩將他送向門外。 米純緊緊跟在一旁,覺得守衛們的咒術太過粗魯,每動一下都不由得替師父發疼。 此時他離地一尺懸浮空中,鬢角的黑發被汗水浸得服帖,眉頭緊皺,睫毛發顫,臉上失了血色。 一綹黑血從他乾裂的唇角沿著頜骨劃進濕透的衣領,鬥篷破碎如殘旗,整個人虛弱得好似被抽了骨架。 來到門外石道上,兩個守衛半蹲下來,將米鬼雙腿挪進淺池,小心地幫他調整姿勢,最終把他大半身子都浸入池中。 隨著身體沒入水麵,黑中泛紅的血液從米鬼衣料麵上,像遊絲般滲出,繼而飄蕩擴散。 這時左前守猶疑地看向米純探問:“米。。。米純?” 名字被說出這一瞬間,米純仿佛感到有一群人,朝著與她相背的方向越走越遠。 那些人,無一不是她的親朋故友,她再一次深深地明白了自己被所有人遺忘的事實。 “嗯?”,米純茫然地看著左前守。 “您可以來扶一下,像這樣。。。”左前守對她示意。 她又喜又怕,喜的是她能夠親昵地靠著師父身子,怕的是做不好會碰到他的傷處。 她麻利地跪到師父身後石道上,雙手從他臂下輕輕探過去扶住他的胸,用身體抵住他的後背,如此拖住他坐在淺池中。 師父的身體很暖,很真實。。。汗液的氣味混著血液的氣味從他堅實的肩頸處散出來,還夾著一種莫名的令她安心的味道,它們浮上她的臉頰,將她的神誌淹沒。 突然間,米純覺得自己很弱,很渺小。 “哎--”,米鬼胸膛一陷,嘆出一口濁氣。 “您醒啦!”米純驚喜地輕喊,卻不敢大動,挪挪身子歪過頭想看他的臉。 “嗯,”隻應了一下,便又沉默許久,此時米鬼累得眼睛也不想睜開。 “米執行,”總守上前來:“剛剛交戰時,米純似乎突然與那綠袍男子建立了某種聯係,繼而大量吸收那人的能量,使他念力不繼,落於下風。。。這是什麼情況。。。” 米鬼眼眸動了動,由於當時自己昏迷了過去,有幾種猜想在他腦中盤旋,卻也不能確定,便什麼也不說,繼續休養。 。。。 就這樣過了半晌,所有人靜靜等著。 “耳朵過來。。。”米鬼突然無力地對米純說道。 她趕緊低頭貼過去。 “他們的懸浮術,很爛,你自己來。不要把我弄疼,不然。。。”米鬼斜眼狠狠瞥了她一眼,她瞬間緊繃起來。 “手”,他緩緩抬起濕漉漉的左手,纖長白皙的手指舒展開,示意米純把手搭上去。 “哼哼,從來沒有牽過師父的小手,”米純感到有些滿意。 心中翻湧,她努力收著笑容輕輕將手疊上師父的手掌。 涼涼的,軟軟的,掌紋些微粗糙。 “口口聲聲叫師父,其實根本不尊敬,”米鬼突然盯著她的臉說道。 “我。。。我沒有。。。” “集中精神,想象我站起來。細節一-定-要-想清楚。” 米純立刻閉上眼,全神貫注: 先想著師父緩緩起身,又想象水麵從他肚腹漸漸落下去,想象他浮在水麵的鬥篷,濕漉漉地掛著水簾被從水裡牽起來,然後垂在他身上,想象。。。 忽而,米純感到手被輕輕牽起,自己也小心地跟著站起來。 她想看一看發生了什麼,又不敢睜大眼,隻得瞇著眼縫瞥看: 師父竟真如她所想,懸立在了水上! “嗯-”米鬼向她投來滿意的目光,繼而身上一陣泛光,水漬全無。 這一幕,看呆了眾人。 懸浮咒是最初級的咒術,一般用來檢驗新人念力的穩定性,也能映射出修習咒術的天賦高低。 在他們的認識中,新人施展懸浮咒都是從懸浮羽毛開始的,從未見人第一次施咒便可抬起一人之重,更不要說抬得這般穩定! “牛啊!小姑娘!頭一次施咒!來!”總守突然鼓掌起哄,守衛侍衛們紛紛笑著隨他鼓起掌來。 米純感到怪不好意思的,想來自己也有顆80幾歲的心,這卻搞得像小娃娃學走路。。。。 “嘖嘖,頭一次就這麼穩!了不起!”領頭侍衛贊到,眾人點頭稱是。 “知道這是什麼水嗎?”米鬼柔聲問,看了小徒弟施術施得極好,此刻他的心軟下來不少。 眾人熄聲,大家表情嚴肅起來。 米純搖搖頭。 “這就是無名水,想起來了嗎?” “無名水。。。” 無名水。。。水無名。。。 米純想起前幾天,師父單單丟了一張紙要她記,說那紙上便是五界大道,務必牢記。 上麵僅有這樣一段話: “天外有天,死後有生,生生死死,永世無竭。 人間之死,天界之生;天界之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靈界之生; 生死回環,所向何如。情欲湮滅,物我合將。 靈界之死,冥界之生;冥界復死,理界又生; 既入理界,無形無息。為法為道,為虛為空。 無欲無念,死生無謂。苦痛不再,歡愉難存。 可嘆,人為人,徒殘願。歧途往遁,執念常結。 奈何回天乏術,隻得化水無名,幸爾遺惠朋徒,寥寥。” 聽米純一字字背完,米鬼的神情又緩和了許多,他沒想到小徒弟這麼用心,接著解釋道:“這些水,對我們天界之人的愈傷有奇效,是戰死的先輩留下的,他們臨了了不願意去靈界,違背萬物規律,直上理界,化法化道去了。” “他們為什麼不去靈界?” “世間有五界,人、天、靈、冥、理;人間是神魂凝聚大道將合之地,情欲生乎,律理棄乎;人間之 人死去便往天界,天界之人死去,便往靈界,如此往復。” “人的自我和情欲,每上一界就破碎一分,直到物我合一,人就不再是自己了。。。” 米鬼說著便看進米純眼睛,在他深邃的瞳孔裡,無邊無際的海在黑暗的暴風雨中翻湧。 “靈界的人,他們既不願意那樣生活,又忘了自己是誰。靈魂破碎,心中空洞,無情無義,所以總想找別人幫他們補償。。。”說到這裡,他嘴唇一顫,似乎想起什麼傷心事,抿起嘴不能再說下去。 “所以靈界的人要來找我們?” “是。”師父點頭,自顧看向遠方,眼中帶著一抹悵然。
七 世界之道與無名水(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