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回朔下(1 / 1)

滯古 橘子梧桐 10126 字 2024-03-17

深度睡眠中的白小冉無意識的呢喃了一句,“爸爸,媽媽。”   她漂浮在一個巨大的泡泡液體空間中,頭頂是恒星劃過的億萬光年,她的另一邊,是另一個巨大的液體泡泡,和白小冉不同的是,裡麵的人沒有閉上雙眼,反而饒有興致的朝白小冉望去,那人嘴角帶笑,眼眸深邃。   名為時間的廢墟坍塌重建,所有物質都籠罩在一片黑暗中,無知無覺的朝著唯一的光亮後退著。   時間被無限所限,身處其中的人反而察覺不到時間的限製,好像隻一眨眼的功夫,他們就如同一滴水珠,悄無聲息的融入水麵,消失的無影無蹤。   “白小冉。”   “醒醒,我們到了。”   什麼到了?   我們?   我這是怎麼了?   我不應該是在看綜藝嗎,家裡怎麼還有別人啊?   她在胡亂思考中靈光一現。   “嘶,停停停,你要不乾脆點,弄死我得了,別再搖我了!!!腦袋要炸了!”   白小冉暈乎乎的大叫道,她本就不清醒的腦袋更加像一團搖勻的漿糊了。   “我非常樂意,弄死你的!”   不速客也不甘示弱的嗆出聲道,他手上搖晃的幅度也默默停了下來。   人醒了就行,他總覺得以對方的身體可能承受不住這種等級的時空穿梭,畢竟他也是頭一次這麼做。   不過這種冒險的感覺真的太刺激了!   兩人都默不作聲的心想道。   “我還能回家嗎?”   白小冉話題突然一轉,神色彷徨的盯著對麵人的眼睛問道。   “或許吧。”   不速客眼眸低垂,他並沒有直視著女孩的眼睛,低聲含糊其辭的回答道。   人類的壽命沒有那麼漫長,所以他也不知道結果。   “我能回去見我父母嗎?”   白小冉神色平靜的接受了對方的回答,她的眼神越過不速客,望向蔚藍而又遙遠的天空,壓著嗓音繼續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   不速客依舊含糊其辭的回答道,他那精致的表情沾染上些許的不安和愧疚,眼神中摻雜著絲絲縷縷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嗯,會的,我會再見到我的父母的,活著見到他們。”   白小冉望著天空的眼神愈發堅定起來,她的眼神逐漸恢復平靜,她的麵孔又恢復成不速客剛見到時的模樣,一副對什麼都能淡定,波瀾不驚,麵無表情的樣子。   白小冉自然也看到不速客流露出的表情。   對此,她隻是回以冷笑一聲,她不認為對方會真的愧疚,要愧疚就不會在她那個時間中一見麵就想殺了她。   不速客看著白小冉的冷笑也收起了自己的演技,反而表現出更認真的神情頗為自然而然岔開話題詢問道。   他的眼中滿是好奇的欲望。   “你還有其他目標嗎?”   白小冉聽到此話後用力的點頭表示答應般回答道。   “有的,還有比如想辦法弄死你!”   她斬釘截鐵的如實回道。   “好目標!”   不速客眼睛裡滿是驚訝的冷然道,但是他的臉上寫滿了不相信的表情。   兩人對視一眼,然後同時扭過頭,新一輪的算盤已經在兩人心中悄摸摸的劈裡啪啦的計算起來。   愚蠢的古人。   神經的猴子。   兩人同時得出結論後就開始表麵上的互相介紹起來。   白小冉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問道。   “這是哪裡?”   不速客像個小孩子一樣誠實的回答道。   “不知道,不過時間機器已經停止運行說明,我們到達目的地了。”   白小冉橫眉一指,她找了一個很有針對性的問題的回問道。   “不是你設計的目的地嗎?”   “對啊,是我設置的,但我也是隨便調的,時間線準不準就是另外的說法了。”   不速客用好聽的少年音嗓子理直氣壯的回答出令人欠揍的答案。   “嗯?什麼意思,也就是說,我們到了遠古時期?”   白小冉用手揉著腦袋慢慢分析道,她覺得對方不靠譜到另一種程度,她還感覺到自己腰部被踹過的地方隱隱作痛。   “這個時期的人類該不會都是猴子吧!”   “或許吧。”   兩人從地上站起來,白小冉發現自己身上粘著不少粘糊糊的液體,而不速客身上卻沒有,白小冉心中劃過一絲羨慕。   粘稠的塊狀液體有點像滑溜溜的鼻涕,這讓白小冉多少感覺有點不適,她隻好一點點的把自己能看到的粘稠液體給扒拉下來。   “你幫我看看後麵有沒有,咦,怎麼看著有點泛惡心。”   不速客站在一旁笑容明媚的看著,畢竟難得能看到這麼扭曲的大戲。   直到白小冉叫了好幾遍才磨蹭蹭親自動手,幫她把後背那點液體拿掉。   “你怎麼能說惡心呢,這可是為數不多能儲存空氣的可攜帶性的補給營養液體容器。”   白小冉對著陰陽怪氣的不速客翻了個白眼,她忽略掉自己的那一點點的不適感,繼續觀察四周。   “時間伴隨者,到底怎麼個伴隨法?”   白小冉邊站在空曠的原始森林中,邊好奇的詢問道。   “大概就是以此為中心點,然後伴隨著周圍時間的流逝。   當然也可以選擇時間流逝的程度是快一點還是慢一點,一直到時間恢復成我們來時的樣子。   還有,中心點比你想象的要大很多的。”   不速客難得有耐心的回答道。   “簡單來說,就是從哪來,到哪回咯。”   “是的是的。”   不速客點頭道。   “那時間機器呢?不用管它了嗎?”   白小冉又好奇的問道,她好奇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你猜我們到底伴隨的是誰?管肯定是要管的,時間機器的主人要按時來簽到,確保返航時間是一直迅速進行著的。”   不速客嘴角帶著的笑容逐漸凝固,然後閉眼思索一番才回答道。   白小冉又想起來另一個問題,她繼續問道。   “我們要吃東西來維持生命體征嗎?”   不速客的耐心已經快要告罄了,他終於又開始有些急躁的回答起來。   “一般來說,不用的,感覺疲憊就回機器艙裡的營養液中睡一覺就好了,不需要那麼多步驟。”   “哦。”   白小冉故意的做出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出來,她的頭扭到另一個角度,然後表現出若有熟思的沉著。   不速客一臉無語的哼了一聲。   “你還沒設置時間流速啊,大姐。”   等白小冉要抬起腳往四周觀察時,不速客忍不住吐槽道。   “啊,哦,曉得了。”   白小冉剛踏出兩步的腳又挪回來,她們的背後是一顆古老的百年樹木,那是兩個人合起來才能抱一圈的寬度。   但那樹木在這片深林中並不出奇,甚至還隻是普通的寬度。   “這……是時間機器?”   白小冉頓了片刻,才狐疑道。   “是的,大姐,擬態的,趕緊打開機器,我來設置吧。”   不速客雙手抱著腦袋,似頭疼般,頗為無奈的補充道,他怕白小冉再問其他問題。   白小冉把手放在樹木上,她看到樹木中亮起的微光屏幕,她看著屏幕才多了幾分熟悉感。   那上麵的字體似乎被人刻意調過,是她熟悉的中文字體。   她不出所料的找到為數不多她能看到的名詞後,轉動起虛擬的調整器。   白小冉看著時間流速調整器上的刻指往快的方向劃過去。   五百,一千,一千五,兩千,兩千五……   “停,再快該受不了了。”   不速客不客氣的伸手製止道。   白小冉驟然被人拍掉手,她還沒來得及放手。   那調整器的刻指直接跳到了一萬五。   白晝和黑夜在眨眼間交替,像是幽暗的空間中有人一直不停的開起大燈,百分百亮度的那種。   周圍的事物也在急劇的變化中。   處在變化中心的白小冉平生頭一次感覺自己坐在離心機上麵,她甚至有種失重的錯覺。   閃光燈般交錯的時間裡,白小冉抬頭看到了這輩子都難看到的景色。   那是一整個日月輪轉的交替,太陽如同流星劃過,月亮消失又復圓,星空磅礴的圍繞滑轉。   地上的草木瘋長著,那些動物運動的足跡像子彈般路過,時間掩埋那些痕跡,它們連聲音都來不及留下。   她所在的時間裡每秒鐘的事物都在變化著。   直至一隻手顫顫巍巍的伸向時間機器上的調整器。   那失控般的時間流速終於慢了下來,猶如洪水關了閘門,悄無聲息的收起自己的獠牙。   白小冉的身上是濕透了的衣服,時間慢下來的那幾天剛好下著大雨。   “終於……嘔,停了。”   白小冉忍著巨大的頭暈失重感,邊嘔吐邊說道。   不速客的身體也在顫抖,但臉色卻比白小冉好了不止一星半點,他甚至很快就適應過了,強壓住自己身體的抖動。   他甚至還扯出一個十分嘲諷的笑容來,半靠著樹木。   “你,還有嘔,心情笑!”   白小冉蹲在大樹旁邊乾嘔了好一會才暈乎乎的適應過來,就這樣她還是能看到漫天的星星,圍著她轉圈,她還感覺到自己嘴鼻間有一股熱流流到嘴裡,她嘗到一股鐵腥味。   眼冒金星蹲在地上嘔吐的白小冉感覺自己不能再差了。   但上天好像沒有任何想眷顧她的意思。   暴雨一直沒有停過,哪怕時間流速還在流轉。   兩人都跟從水裡撈出來的沒什麼兩樣,估計唯一的區別是,一個還能站著,另一個已經連站都站不起來,還覺得雨滴滴打的人腦袋疼,疼得嗷嗷叫。   “不是,不至於吧。”   不速客看著白小冉嗷嗷半天後小聲嘀咕道。   他看了半天最後還是受不了白小冉煩躁的叫喊聲。   白小冉看到不速客往自己旁邊挪了一點,然後,她再一次被一頭踹回到時間機器中。   “進去呆著吧你,別叫了,博物館的擬態猴子都沒你吵。”   即使頭疼到令人窒息的程度,她也不忘最後在進去的時候,給對方豎起了中指。   這大概是她最後的倔強了。   白小冉一頭跌進一個巨大的黑色空間中,一團泡泡液體將她包裹住。   白小冉感覺自己瞬間放鬆了下來,她感覺到自己的衣物在慢慢乾燥,她的頭暈感被最大程度上的緩解起來,好像身體的每個毛孔都被注射了鎮定劑般,讓人強製性的清醒過來。   她甚至還能正常呼吸。   白小冉眨眨眼看著這個驚奇的發現。   她的眼前是一片黑暗,隻有齒輪的嘀嗒聲做伴。   不過好在這倒是很給她一個十分安靜的思考空間。   從發現時間機器到現在,她一路都是被推著往前走的。   那個不速客有很大的謎團,但是這臺機器本身也有很大的謎團。   她在睡眠中聽到的其中一個聲音很像不速客,又有點機械合成出來的聲音。   他說的實驗,是什麼呢?   那個巡回者,又問了什麼?   而她,又為什麼會成為這臺時間機器的主人,不速客表現的很意外,他難道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白小冉越想越困,可腦仁中的疼痛感又強迫她保持清明。   她的爸媽,還在等她回去過生日嗎?   白小冉的思維漫無目的想到這一點,然後就開始走神起來。   她腦子裡開始有無數的畫麵撲麵而來,她還沒看清那個蛋糕長什麼樣子來著。   不知走神多久的白小冉在泡泡液體中慢慢蜷縮起自己的手腳,抱成一團,漂浮在空中。   她把自己淚流滿麵的腦袋埋在膝蓋上,咬著嘴唇哽咽出聲音來。   她表麵再鎮定,心裡又怎麼可能會沒有波瀾呢,她不過是用無數個問題來麻痹自己罷了。   靜謐的空間吞咽了小姑娘的哭泣聲,她掩埋著自己的懦弱,一遍又一遍的讓回憶重拾自己的信心,她要回到未來。   終於,白小冉不再哭泣,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後朝發著光亮的門口遊去。   她的手伸出泡泡液體,然後用力一撐,把自己半個身體也拉出來,最後搖搖晃晃的走出時間機器來。   外麵是一個陽光正好的艷陽天。   白小冉看到樹中央有一群長臂猿猴,猴群的中央蹲著一個不速客,活像一群雞群中站著一隻長腿的鶴。   她的眼角忍不住抽了抽,臉上無語的表情怎麼也蓋不住。   白小冉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她看了半天,忍不住給猴群中央的不速客鼓起掌來。   可奇怪的是,猴群如同看不到也聽不到一般,繼續乾著自己的事情,唯有站在中央的小青年在聽到掌聲後抬頭望了過來。   他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眼神清亮,叫了兩句白小冉聽不懂的呼嚕聲。   白小冉沒聽過那種聲音,不速客也反應過來,他輕咳一聲,又換成了白小冉能聽懂的普通話道。   “出來啦。”   白小冉點頭,比起之前的流速,這個時間流速已經不再令她頭暈了,她還是一點點的適應了。   “為什麼那群猴子看不到也聽不到我?”   白小冉避開叢林裡的荊棘,走到不速客的身邊問道。   她也站在猴群的中央。   不速客懷裡抱著一隻小猴子,聞言低頭望向腳底下的白小冉。   “大概是機器自動給你調的模式和我的不同,真百分百參與進來,你剛才那會就已經死了好幾遍了。”   他毫不留情的嗤笑道。   “那你怎麼可……以,也對,咱兩都不是同一種類的人。”   白小冉踢著腳邊的木頭根須自言自語道。   “咦?”   腳踢木頭的鈍感傳到大腦神經中,白小冉答應她還是能正常接觸那些東西來著。   白小冉突然有了其他的想法,她走近一隻猴子的身旁,然後伸手摸了上去。   堅硬的毛發有點紮手,但更令白小冉炸毛的是那隻猴子突然跳了起來,然後左右張望,滿臉疑惑和不解。   白小冉被猴子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一步,然後被腳後跟的樹根拌倒坐在地上。   痛的白小冉呲牙勒嘴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樹上的不速客放開了小猴子,轉而大笑起白小冉來。   他眉頭一挑就嘲諷起來。   白小冉自然也沒好氣的回應著,她剛才心裡那點害怕在和人的拌嘴中消散的無影無蹤。   但下一刻,不速客的話鋒一轉,問出一個問題。   “巡回者跟你說了什麼?他們是公司派來的的,還是警戒區派來的?”   “啊,什麼,這,我不知道,我壓根就沒有這一段的記憶,不過好像自稱是什麼公司來著。”   白小冉突然被打岔,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緩了好一會才回答道。   “哦,那就是公司派來的時間巡回者,那還好辦。”   不速客從容不迫的從樹上跳下來,不緊不慢的回答道。   他似乎知道點什麼,也沒在繼續追問到底都說了什麼,隻是擺擺手讓白小冉不要再跟著自己。   他說。   “反正這裡的生物都看不到你。你就隨便轉轉就好了,我們待會要去下一個時間錨點了。”   不速客說完就跟隨著猴群咋咋呼呼的往別的地方走去。   白小冉連樹都不會爬,自然跟不上那群猴子的速度。   她還來不及伸手留住對方,不速客就已經跟著猴群消失在原始森林中。   “不是,不速客啊,你還沒告訴我咋回去啊。”   白小冉低聲道。   “啊?你等會看哪個樹中間會發光不就好了,回去自己整個定位吧。”   她的耳邊又響起某人的聲音。   “反正你的時間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