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渺小(1 / 1)

滯古 橘子梧桐 9281 字 2024-03-17

塵土一點點的從白小冉的頭頂上飛揚而下,將她整個人弄的灰頭土臉的。   白小冉連眼睛都不好睜開。   她的餘光中還能看到不速客撇撇嘴起身離開,白小冉看不清對方的神色,但還是感覺到一股失落的氣息。   他好像那個看大戲的。   白小冉注意到,這裡是現實中正常的流逝時間,她突然覺得那人更像是在湊熱鬧順便來懲罰她。   大概是覺得她如果真死在這種地方也就說明她真的沒什麼用處可言了。   可白小冉一開始也隻是個眼神清澈腦子生銹的女大學生,要是放在他們剛見麵時是這個場景,大概會嚇得滋哇亂叫好久吧。   白小冉差點不合時宜地被自己的想象給逗笑了。   她趁著那些灰土遮掩住大部分人的視線,開始裝模作樣的扭動掙紮起來。   綁在她身上的繩索很快就被人為解開了,但她現在還不能暴露出來,因為祭祀坑還是有一定的高度,不是她兩步就能跨越上去的。   她隻好默不作聲的往邊角移去,然後默默躲在角落中看著最原始的祭祀方式。   挖坑埋人,放火燒人。   在白小冉旁邊還有一個小女孩,身上被衣物遮蔽的地方少的可憐,臉上泛著不自然的紅暈,看樣子像是高燒燒的腦子都不太清醒。   小女孩不像其他人那樣扭曲掙紮著,白小冉注意到她的身上沒有綁著繩子,隻有一隻腳上和她旁邊的女人被同綁在一小段繩子上。   她好像連注意力都少的可憐,神色痛苦而又落寞,求生欲少的可憐。   她似乎從一開始就注意到白小冉,也是唯一一個全程都在目不轉睛的盯著白小冉的人。   白小冉一開始也注意到了,但她沒有當回事,直到她掙脫身上繩索往角落挪過去時,她下意識的往小女孩所在的那個角落挪。   因為近,也因為好奇。   白小冉看到對方毫無光澤的雙眼中那一點微末的好奇。   小女孩的臉上寫滿了懵懂。   唯有一雙黑褐色的眼睛像幽暗宇宙中唯一閃爍的恒星。   她在好奇什麼呢?   白小冉盯著對方的眼睛走神到,不過下一秒她就回過神來,還是保命更要緊,其他的都不重要。   那小女孩還是傻傻的半張著嘴望著白小冉,時不時的被塵土嗆出咳嗽聲,那聲音如同幼貓鳴叫般,絲毫不起眼的混入了其他人的哀嚎掙紮中。   白小冉隻好祈禱小姑娘不要出聲暴露她。   灰土一點點的覆蓋著祭祀坑裡人們的生機,任憑那些人如何掙紮,塵土依舊填平了祭祀坑底,將大部分人掩埋。   那小女孩直到被塵土掩埋住手腳也依舊沉默懵懂,帶著好奇的眼神望向白小冉,好像她的世界隻剩下那一個人般。   病態的模樣讓她看著無比的虛弱,仿佛下一秒就會與世長辭般。   塵土掩埋她的手腳,一點點的拍打在她的腦袋上,滑落堆積在身邊,她始終都保持著同樣的動作。   她歪頭出神的盯著小動作不斷白小冉。   白小冉一直在一點點的把灰土墊到腳下,使她總能保持半個身子都能裸露在外麵。   一點點的累積讓白小冉看到了能逃脫的希望。   她最後鬼使神差的低頭望了眼背靠坑壁的小女孩,那姑娘都被埋到脖子了,還在盯著她看。   小女孩見白小冉終於回頭看她,眼眸彎曲,她朝白小冉露出了一個有些友好靦腆的笑容。   白小冉覺得那一瞬間對方的眼睛迸發出不屬於她那個現狀的笑意,她的笑容璀璨而又明媚。   也僅存在了那麼兩秒鐘,就被飛揚的塵土遮掩住,直至覆蓋掉小女孩的頭部,那小女孩的笑容依舊沒變過。   白小冉的心神一振。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灰頭土臉抬頭望著天空,繁星高照。   那些渺小的生命就此從有到無。   白小冉回神,那祭祀坑的高度已經不算高了,填土的人也少了些許。   她在大腦中計算著逃跑路線,以及如何回到時間機器中。   在下一次塵土飄蕩中,她瞅準時機站起身來,撐著祭祀坑一躍而起,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竄了出去。   那些填坑的直立人猿好像沒反應過來有人會逃跑般,愣神了兩秒鐘,才轉身去抓竄的到處跑的白小冉。   白小冉爬上祭祀坑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不速客,一臉大仇得報的站在時間機器前麵。   白小冉有那麼一瞬間感覺自己心裡哇涼哇涼的,如同寒冬臘月被澆上冰塊水一般。   她此時真的很想大吼一句。   都停下來,咱們不要打啦,咱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聊的!   可惜此時的情形並不能給她發揮的空間,她還要防範四周那些披著獸衣嘰裡咕嚕到處抓她的原始人類。   白小冉有種已經力不從心的無力感。   站在時間機器前麵的不速客好像轉頭設置了什麼,然後在白小冉的雞飛狗跳中哼著一首愉悅的小曲,朝著跟原始人類玩秦王繞柱的白小冉舉起雙手比了個國際友好手勢。   然後神色張揚的眉飛色舞的跟白小冉用嘴型說了兩個字,再見。   接著毫不猶豫的往時間機器中走去,用著跟白小冉一模一樣的套路。   時間機器的大門在白小冉伸出的爾康手中悄然關閉。   “別……啊!”   白小冉距離時間機器就兩步的路。   “啊啊啊啊啊啊!”   這次輪到白小冉哐哐撞墻了。   她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麼做了,那群原始人類像被白小冉的吶喊聲震懾住般,都站著不動了。   “不速客你等著!”   白小冉回頭看了眼全體愣住的原始人,她毫不猶豫的把時間流速調快了許多。   幸好時間機器的主人還是她。   日月輪轉,白小冉的腦子也在轉動起來,她終於思考起一個令人窒息的問題。   她和不速客一個現代人,一個個未來人,為什麼會用著最原始的手段來弄死對方?   “什麼破機器!”   白小冉想到最後忍不住破防般吐槽道,她的身體終於還是受不了那高速流轉的時間流速,又開始頭暈反胃起來。   白小冉隻好強撐著精神把時間流速調慢了許多,和正常時間流速相差無幾。   接著白小冉就一頭栽倒在時間機器前麵。   她的身體開啟了自我保護。   等白小冉醒來時,她已經躺在厚厚的草墊上。   眼前的經典的雜草橫梁覆蓋的屋頂。   四麵也是由整齊的石頭排列而成的墻壁,上麵似乎糊了一層黃色的泥土。   白小冉坐起身來,她的腦子還是有些暈乎乎的,她的記憶停留在自己倒下的那一刻。   她在恍惚的夢境中,忽然看到一片一望無際的大海,還有一頭巨大無比的鯨魚,鯨魚掀翻了她的獨木舟,夢境在下沉的黑暗深海中戛然而止。   她是被嚇醒的,因為那窒息的感覺太真實了,甚至真實到令人感受到痛苦的地步。   好像她經歷過那些,隻是被遺忘了。   白小冉愣神的消化著這一夢境,連什麼時候有人進入房間都不知道。   直到一聲驚訝的女孩的叫喊聲響起,才讓她回過神來。   有種莫名的疼痛在刺激著她的神經,白小冉低頭一看,她的手臂不知何時被人為的劃出一道血液凝固的口子來,好在傷口不是很深。   白小冉抬頭向外看去,隻見門口坐著一個老太太,她麵前正跪拜著一大群人。   那老太太神神叨叨的不知道說些什麼,她說兩句,底下的人就開始嗷嗷叫兩句。   如此反復兩次後,老太太才總手顫顫巍巍的指向白小冉,然後又咕咕叨叨一句話,接著雙手舉起,朝著天空嚎了一嗓子。   還沒等白小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她隻看到那個老太太轉頭慈愛的望了她一眼,又帶著幾分憐憫和惋惜,她終於還是露出一個看著祥和許多的笑容,像白小冉經常看到的隔壁家的老人家那種安撫的神色。   她好似在說,孩子,不要害怕。   然後老太太回過頭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又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看著像是懷抱嬰兒。   接著在眾目睽睽之下,雙腿一蹬,那原本還在活動的生命就此消逝。   老太太的頭顱低垂,再也沒了動靜,底下跪著的一大幫人全都麵麵相覷,他們的眼神都如同一折的不知所措。   直至一個小姑娘哽咽的哭泣聲傳來,眾人才如夢似醒般,七手八腳的湊了上來,探索著老太太的呼吸。   接著更大的哭泣聲在人群中彌漫開來。   白小冉在一眾傷心欲絕的人群裡麵無表情,顯得格格不入。   她蜷縮著活動自己的手指,然後再一點點的熟悉控製自己的身體,她睡了太久感覺全身骨頭如同散架般令人難受。   她每多活動一下,身上某處的骨頭都會哢哢的響一聲。   有時候是後脊骨,有時候是肩骨,特別是膝蓋的連接處,像被人重新接上一般。   白小冉扶著墻一點點的站直身體。   她的門口圍堵著不少人,有的在哀嚎,有的正直愣愣的盯著她,好像看什麼巨大的神跡般。   白小冉開始尋找時間機器的定位,定位顯示那地方不遠。   白小冉鬆了一口氣。   接著她等著那群人把老太太的屍體搬走後,才慢悠悠的走出房間。   有人端來一碗熱乎乎的湯水,裡麵零星的漂浮著些許油光。   以及碗底沉澱的碎肉。   那姑娘把石碗遞到白小冉的麵前,啊啊嗚嗚的說著,手裡動作也沒停過,隻是眼睛就沒有離開過那碗不怎麼像樣的肉湯。   白小冉注意到姑娘大起的肚子,那是孕期的象征,她的衣物還是最原始的獸皮製作而成的。   她的神色略微有些復雜,不過還是接過懷孕姑娘遞過來的肉湯,象征性喝了一口,溫熱的水流從口腔裡彌漫開來,讓人的四肢都忍不住回暖開來。   白小冉把剩下的肉湯都還給那位正眼巴巴的看著的孕婦。   那還是姑娘大小的孕婦有些不知所措的接過石碗,然後眼巴巴的看著白小冉走出房屋。   外麵是一片金黃的秋色。   帶著蕭瑟的涼風,白小冉開始旁若無人地往時間機器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至少要去確認一下時間機器到底還在運行不,還有裡麵的人出來沒。   可白小冉剛走到門口,不知從哪竄出來一群人把她圍住,為首的是個女的,看年紀也不算小,至少比白小冉的媽媽還要年紀大一點。   她手中拿著之前老太太杵著的拐杖,攔在白小冉的麵前,眼神從容不迫,又帶著虔誠的祈求。   遠古時期的話語對白小冉來說,不例如全國各地最難聽懂的方言。   她和這些人隔著明顯的交流障礙,但到底架不住對方人多,且時間伴隨者不允許殺人這一規則擺在那,她隻好不情不願的被迫原路送回部落中。   好在白小冉的適應能力不錯,她雖然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但好歹還是能看懂一點。   她在部落中頭一天還能無所事事的轉悠著。   所有見到她的人都會睜大眼睛,仿佛看到神跡般,也有部分人會朝她跪拜,神色虔誠。   第二天人們就開始用一種懷疑的眼神望著她,那群居人中的長者甚至在判定她不是什麼神明後,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但仍舊沒有對她做出什麼危險性的動作,隻是把她和部落中其他女性放在一起。   白小冉慢慢學習著如何剝除打獵而來的動物皮毛,打磨石器,甚至照顧小孩子,那群孩子身上已經沒有什麼猿類人的絨毛了。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還處於石器時代,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是是不是在非洲板塊的大陸上。   她麵前的人群身上還是帶著些許的毛發,那是進化過無數代繁衍而來的成果。   她開始在不知不覺中積攢出威望來,那群原始人不再限製她的出行,她也順利的往時間機器走去。   時間機器就在一條大河的對岸,她的腳下是混濁的海水,但時間機器對她的保護大部分已經撤銷完了,除了基本的生理需求還算完好。   好在她有的是時間。   白小冉隻能在荒蕪的平原上尋找樹木,然後在部落中製作成獨木舟,再一點點的推到河水中。   光製造那條獨木舟的時間,就花費了白小冉將近大兩三年的時間,部落裡的人每天要麵臨無數的問題,沒有多少人會願意去幫助白小冉,更別提白小冉連最基本的打磨工具都要現做。   她還要在部落兼職來維護自己的住處。   期間她看到那個孕婦生出一對雙胞胎姐弟,姐姐在陽光溫暖的春日中被野獸叼走,而弟弟也落下了殘疾,他的一隻腳沒了。   部落裡還損失了好幾個人。   白小冉當時正拖著樹木往河岸挪,沒注意到那些事情。   她最後隻看到躲在角落偷偷哭泣的母親,眼神哀傷,最後漸漸麻木起來。   時間似乎有意在讓人遺忘這些事情。   白小冉的夢境中出現了很多相同的畫麵,片段式的,極其孤獨的,關於她流浪在一個不知名的原始大陸上的故事。   白小冉隻能一遍遍的告訴自己那都是夢,不是真實的。   她時不時還是會有點記憶紊亂的現象。   好在獨木舟下水之後平衡性不錯,她人站上去也不會沉沒,白小冉是半夜溜出去到獨木舟的。   可惜她後麵還是跟著兩個人,一對很年輕的男女,白小冉不知道對方的年齡,不過看樣子,應該是打算離開部落獨自生存的。   他們有種不帶我們過去就去部落中告發白小冉的錯覺。   為此白小冉頭疼了半天,最後在兩人半哀求聲中,帶著其中一人上了獨木舟,而另一個人隻能遊過去。   白小冉比劃了好一會才讓兩人明白自己的意思。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好在最後還是有驚無險的到達了對岸。   白小冉抬看著眼前發光的時間機器,摸索了半天明白了如何進行小範圍的時間穿梭。   她毫不猶豫的啟動。   身為時間機器主人的權限重新回到她手中,白小冉如願以償的打開了時間機器的大門。   然後開啟了新一輪的時間穿梭。   時間機器內的泡泡液體重新將人包裹住。   白小冉意識最後沉澱在一片黑暗中。   她不知道自己設置的穿梭時間具體是多久,但是有一點她是知道的,那就她的蘇醒時間和不速客差不多。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   白小冉再一次醒過來時,外麵正下著大暴雨。   她在海岸邊蘇醒。   她的旁邊還有一個人,那就是不速客。   “新的時間節點?”   不速客睜著還沒睡醒的眼睛懵圈道。   “這次又是什麼?”   白小冉也沒好到哪去。   “按照歷史節點來說,應該是兩岸文明。”   “是文明誕生了嗎?”   白小冉喃喃自語道。   她終於有種認命了的感覺。   但是,這似乎並不能令她屈服,她在自己清醒的差不多後,想也不想照著不速客的臉上一巴掌呼過去。   不速客後退一步,眼神輕蔑的看著白小冉,嘴角帶著嘲諷的微笑。   白小冉生平頭一次覺得自己的身高是的硬傷。   “怎麼,想打人了?等你什麼時候有時間鍛煉一下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