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雇主走到他們麵前的時候,萊塔這才看清楚她的真實容貌:瓜子臉,鼻梁高挺,明明有著很好的底子,卻偏偏搭配上了蠟黃而鬆弛的肌膚,盡顯滄桑的同時,讓人難以識別她的真實年齡;一雙略顯疲憊、滿布血絲的杏眼,眼神空洞,黯淡無光,似乎早已對生活失去了期望,無數的艱辛與苦楚隱含在其中;穿著一襲連衣裙的身材勻稱而又偏瘦,在營養不良的同時又不失幾分姿色,就好像是一個原本應當傾國傾城的美人胚子,不幸遭到了歲月與生活的無情摧殘。 說句實在話,雖然可能有點誇張,但是她也確實有點人不人、鬼不鬼的意思了…… 看著她這副模樣,萊塔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並開始猜測她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雇主徑直走到老湯麵前,翕動著紫灰色的嘴唇,有氣無力地對他說道:“我要的東西,你們帶來了嗎……”她走路的樣子輕飄飄的,健康狀況令人堪憂,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突然摔倒。 “帶來了。阿諾,把東西拿給她。” “給。”阿諾皺著眉頭,將手中提著的那個紅色布袋交給了她。 “啊……”不知為何,看到那個沉甸甸的紅色布袋,她頓時激動得不成樣子,旋即用顫抖而瘦削的雙手緩緩接過了那個紅色布袋。緊接著,她竟不顧及萊塔等人的疑惑目光,“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像是對待寶貝一樣,小心翼翼地將那個紅色布袋放在了地上。 “可以……讓我當場驗一下貨嗎……”她抬起頭來,看向老湯,臉上掛著淒慘而又瘮人的笑容,可憐的眼神中似乎還帶著些許乞求的意味。 “當然,您是老板,您說的算。” “啊……謝謝,謝謝!” “這哪像是高高在上、用金錢托人辦事的雇主啊……”看著眼前這個沒有一點架子、甚至還有些卑微的雇主,萊塔不由得眉頭緊鎖,百思不得其解,卻又不敢當麵詢問,“這分明就是一個被生活壓垮脊梁的末路鬼的姿態吧……” 伴隨著雇主手忙腳亂地解開那根係住紅色布袋的繩子,打開布袋,在現場眾人的驚恐注視下,在慘白月光的無力照耀下,隻見一顆麵目全非的血淋淋的人頭,赫然出現在了布袋的嚴密包裹中。 萊塔打眼一看,勉強還可以根據尚未扭曲的五官,確認這顆人頭的真實身份:他正是那個令自己咬牙切齒的池特老爺。 “哈哈……”看著布袋裡的那顆人頭,雇主的眼神中驟然閃爍出一股欣喜若狂的熾熱光芒,她的聲音顫抖著,似哭似笑,全身都在激動得手舞足蹈,“哈哈哈哈!真的是他,真的是他!這個老王八蛋,終於死了……終於死啦!哈哈哈哈!”她興奮地用手狂拍著地麵,動作幅度也越來越誇張,就仿佛是陷入到了某種瘋魔狀態。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周圍的那幾人卻為他感受不到一絲高興,心裡隻有無盡的悲哀與同情。 “雇主女士,快起來,地上涼……”夏爾敏輕輕走到她身旁,想要將她從地上扶起來。 然而,麵對夏爾敏的好意,雇主卻並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而是抬起頭,一把拉住夏爾敏的手,對她說道:“小姑娘……你可以……借我一把刀嗎……求求你……” 見此情形,夏爾敏的臉上不禁閃過一絲為難的情緒。她扭頭看了看一旁的老湯,想要征求他的意見。 而老湯隻是沖她點了點頭。 夏爾敏深感無奈地長嘆了一口氣,轉頭便從纖細的腰間拔出了自己的短刀,將其雙手遞給了仍舊跪在地上的雇主。 “謝謝……謝謝……”雇主興奮地接過夏爾敏遞來的短刀,將短刀的刀刃對準了池特的人頭,隨後,便在現場所有人的注視下,一次次地奮力舉起短刀,一次次地狠狠劈到池特的人頭上。 發黑的血液混合著濃稠的腦漿,在半空中肆意橫飛,使得周圍的大片空氣都彌散著一股又腥又臭、令人作嘔的刺鼻氣味。 看著這一幕的萊塔等人,更是嫌棄得接連後退,生怕那股惡心的東西沾到自己身上。 隻有雇主,就像是腦子壞掉了一般,臉上洋溢著近乎癲狂的笑容,一邊忘我地放聲大笑,一邊自顧自地用手中的短刀反復剁著那個麵目全非的人頭。 “她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反正我感覺……她精神已經不正常了……” 萊塔等人,就這樣一邊竊竊私語地議論著,一邊等待著雇主剁累了,主動停下手中的動作。 隨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雇主那股癲狂的笑聲以及短刀剁頭的沉悶聲音,才逐漸在雇主因為手酸而逐漸降低的揮刀頻率中,緩緩消失,直至這片墓地重歸安寧。 此時此刻,不論是雇主的臉上、手臂上,還是她身上穿著的那件連衣裙上,都已然沾滿了來自池特頭顱的血液和腦漿,汙穢不堪,骯臟得讓人不忍直視,並不斷散發著陣陣惡臭。 可雇主卻絲毫不在意這些惡心的東西,隻是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腔肉眼可見地起伏著。她一麵將夏爾敏的短刀斜插在地麵上,借以支撐自己的身體,一麵像是夢囈一般,用一種似哭似笑的復雜語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自言自語了起來:“約翰……我為你報仇啦……哈哈哈哈……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嗚嗚嗚嗚……” “她到底是有多恨池特啊……”伽蘭撓了撓頭,忍不住向身旁的阿諾詢問道。 然而,似乎是聽到了伽蘭的這句話,雇主淺淺地冷笑了一聲後,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用一種飽含怒火、令人生畏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伽蘭一眼,把伽蘭嚇得連忙躲到了阿諾的身後,不敢直視她。 “別在我麵前提那個畜生的名字!惡心!”她撕心裂肺地怒吼著,憔悴的臉上頓時青筋暴起,訴說著她埋藏在心底的滿滿的震怒,“那個該死的畜生……不論是下幾次地獄,都不夠償還他對我犯下的罪行!”說完後,她便再度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是在進行著怎樣的心理活動。 正當萊塔等人都在為她莫名其妙、幅度過大的情緒變化感到摸不著頭腦時,她突然借助短刀的支撐,顫抖著從地上站起身來,在萊塔等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下,用一種近乎哭訴的語氣,向他們娓娓講述起了自己的故事:“我啊,名叫莉婭,在最開始的時候,其實是比金城歌劇院的一名歌劇演員。原本,我和我那身為畫家的丈夫一起,在比金城過著平靜的生活。日子雖然談不上有多富裕,但至少,我們都真心愛著對方,真心為彼此付出,所以,也還算是挺幸福的……直到池特那個該死的畜生出現,我們原本平靜幸福的生活,才開始猶如被風吹亂的沙畫一般,消失不見,並逐漸朝著出乎意料的方向發展,最終,讓我們徹底墮入痛苦與絕望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