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忽向破簷殘漏處,見君詩在柱心題(1 / 1)

仵作死了!   裴豫上一次來的時候沒有記住仵作的名字,現在他記住了,楊連生。   “他出了什麼事?”裴豫內心雖很是震驚,但不動聲色道。   “裴大人,是這樣的。昨夜,楊連生在家裡和妻子慪氣,出門去找人喝酒,到了深夜才回來。回來時,他妻子已經睡下了,隻聽到楊連生開門進了院子,然後聽到響了一聲。過了許久,也不見楊連生進屋,他妻子便出門去叫,走到院子裡才看見,楊連生倒在豬圈旁,想來是喝醉了酒,摔了跟頭,頭撞到了豬圈旁的石頭上,一下子就死了!”   裴豫聽完周德的話,心裡著實有些不信。   這也未免太巧了!   “朱大人,縣衙派人去看過沒有?有仵作驗過屍沒有?”裴豫道。   “裴大人,楊連生的死訊今日一早就傳來了縣衙,縣尉還去看了。不過他是在家裡摔倒死掉的,他妻子可以作證,又不是死於毆鬥、兇殺,沒人報案,也就不用動用仵作驗屍了。”周德道。   裴豫想想也是。   “周縣令,請問楊連生家住哪裡?”裴豫道。   他此時已動了心思,楊連生的死不搞個明明白白,他放心不下。   “在城西五裡,楊家莊。”周德道。   裴豫點點頭,起身行禮告辭。   楊連生一死,縣衙裡的案牘也就沒必要查了。   畢竟,查案牘隻是為了讓楊連生回想起他何時見過那種繩結。   而屍格上,是不會詳細記錄繩結的樣式的。   裴豫出了縣衙,看看天色尚早,下定決心,去楊家莊楊連生家裡走一趟。   他匆忙回到家,換了一身便服,又讓春杏快快備了一些祭奠用的白布,來到耳房裡,讓吳彥去牽馬過來。   “老爺,你要去哪裡?是出城麼?”吳彥看裴豫拿著白布,便問道。   “是,要出城。”裴豫急匆匆道。   “老爺,小人去借一馬來,陪你一起去吧。”吳彥道。   “那,老爺要去哪裡?夫人問起,小人好回答。”吳彥道。   “哦,是城西的楊家莊。……你快去牽馬來,我有急事。”裴豫催促道。   吳彥去馬廄裡牽過馬,看著裴豫騎上馬匆匆往西走了。   他轉身回家,讓另一個男仆老劉看大門,自己往坊裡走了。   他放心不下,決定還是去借一匹馬,跟在裴豫後麵,以防萬一。   裴豫騎馬出城,向路人打聽了楊家莊所在,便策馬奔馳,不一會便到了楊家莊。   他在村口找了一戶人家,打聽到楊連生家所在,便牽著馬去了。   走到村子中間,他看到一戶人家門口掛著白幡,門口站著兩個少年,頭上都戴著白色喪帽,有人來吊喪,便領進家裡去。   裴豫看了片刻,確定這家就是楊連生家,在對麵找了棵樹將馬栓好,走到了門口。   “請問,做喪事的主家是姓楊,名連生麼?”裴豫向兩個少年道。   少年回道正是,便接過裴豫手裡的白布,將他領了進去。   楊連生家的院子不大,裴豫一走進去,便看到院子西南角是豬圈,旁邊有一塊已經不用的巨大青石豬食槽。   若周德多言是實,那楊連生就是撞到這塊青石上死的。   正房已當做了靈堂,不停有人進進出出,屋子外掛滿了白布和白幡,屋裡燒紙錢的煙氣繚繞著。   少年把裴豫領進了靈堂,裴豫見裡麵守靈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婦人,兩個年輕人,一個少婦,都穿著喪服。   見有人來,便開始大聲啼哭。   他們就是楊連生的家眷了。   靈幡後麵的床上是一具蓋著麻布的屍體。   裴豫接過家眷遞來的紙錢,跪下來在盆中燒了,拜了三拜,待紙錢燃盡,才站起來。   “這位先生是……家父的朋友?”兩個年輕人中年長的一個問道。   “在下裴豫,楊令史生前,曾和在下有交。”裴豫道。   他不敢說自己是來查案的,也不敢說自己是大理寺的人。   若楊連生並非死於以外,他自報家門可能會打草驚蛇。   “楊令史春秋正盛,猝然離世,真是……嫂嫂和侄兒節哀!”裴豫行禮道。   楊連生的兒子見裴豫不但儀表堂堂,談吐也非尋常,連忙把裴豫讓到一旁椅子上坐下,讓妻子倒茶。   “不了。楊令史遭此劫難,我與他交好,也是悲痛萬分。在下有個不情之請,想看楊令史遺容最後一眼,已了我二人情誼,不知可否……我猜若楊令史泉下有知,也想再見老友一麵吧!”裴豫唉聲嘆氣道。   雖然楊連生的家人從未聽他提起過,有一個姓裴的朋友,但裴豫贈送了一匹白布做奠儀,這在尋常百姓家看來已是十分豐厚,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加之他聲情並茂,哀痛溢於言表,楊家人哪裡懷疑的起來。   當下楊連生的家人便一起陪著裴豫,來到屍體前。   “連生啊,裴先生來看你了!”楊連生妻子被兒子和兒媳左右架著,哭道。   楊連生另一個兒子掀開了麻布。   一具已經沒有血色的蒼白麵孔露了出來,真是仵作楊連生。   裴豫仔細看看楊連生的頭上,果然左邊太陽穴上凹陷了進去,和周德所說相符。   裴豫又假裝唉聲嘆氣一番,說了幾句思念告慰的話,便讓楊連生兒子把屍體蓋上了。   “我見過老友遺容,心願已了。嫂嫂也要保重身體,節哀順變。隻是……楊令史好好的,怎麼會出事的?”裴豫道。   楊連生的妻子聽聞,又大哭天搶地起來。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不好,不該和他吵!早知道會這樣,他擺弄那些繩子,我為什麼要管他!老天爺啊!”   楊連生妻子哭嚎著,兒子和兒媳連忙勸慰。   裴豫心裡一凜。   擺弄繩子?   他是在打繩結?   難道他已想起來在那種繩結的打法?   “嫂嫂,楊令史在擺弄什麼繩子,可否讓在下看看?”裴豫道。   “在這裡,裴叔父請隨我來。”楊連生大兒子道。   他雖疑惑裴豫為何會對繩子感興趣,但裴豫是來吊喪的客人,既然問起,他也不好拒絕。   他帶著裴豫來到院子的墻角,拿起地上的一根木頭。   裴豫看到,木頭上赫然打著一個十分精妙的繩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