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君年紀不大,醫術看起來卻有些火候。 她為沈談望聞問切一番,對裴豫說道:“裴大人,他是風痰瘀阻,風熱上攻之癥,病在心肺,他應當是有宿疾。” “柳醫師說的是,是,我父親平日裡就時常咳嗽。”沈蕓娘道。 “裴大人,下官這就為他施針,再開幾服藥,應當可緩解病癥,隻是他已久病,傷了根基,若要根治,有些棘手。”柳文君點點頭道。 “好,你立即為他施針。他是刑部的要犯,馬虎不得,有勞柳醫師了。”裴豫此時已放下心來,說道。 “多謝柳醫師!”沈蕓娘也道。 柳文君看看沈蕓娘,有些疑惑。 “她是犯人的女兒。”裴豫解釋道。 “下官看這個女犯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柳文君笑笑道。 她這話一出口,裴豫和沈氏父女都有些驚訝。 “或許是我認錯人了吧。”柳文君又道。 裴豫這時才留意到柳文君的相貌。 她雖身穿男裝,發式也是男子樣式,臉上未施脂粉,不過她膚色白皙,明眸皓齒,樣貌可稱絕佳。 更奇特的是,她身材甚高,和沈蕓娘一般無二,且眉眼細看之下,竟也和沈蕓娘有三分相像。 隻是她年紀比沈蕓娘小,臉上尚有一絲稚氣,和沈蕓娘端莊沉穩之貌大不相同。 裴豫忽然想到,這醫師姓柳,柳姓乃是河東大族。 莫非這柳文君,也是河東人,且和沈氏有親? 不過這也隻是他胡亂猜想,柳文君既然都說自己是認錯人,那麼她和沈氏父女必定沒有關係。 柳文君叫沈談在床上躺好,在他胸口、手腳上施起了針。 隨著細如牛毛的針紮在沈談身上,他臉色慢慢變得紅潤,呼吸也平穩有力了許多。 一刻工夫之後,柳文君將針拔出,一一收入針囊,對裴豫道:“裴大人,犯人的藥我隨後會送來。隻是,他病情太重,已不宜再關押在監牢潮濕之處,否則於他身體大有傷害。” 裴豫聽了柳文君的話,有些為難。 監牢裡的確有為病人專門設立的單人監室,且環境要比監牢裡好上不少,但裴豫若將沈談送到單人監室,難免會有人說裴豫是因沈談是同鄉而徇私。 但若繼續將沈談關在監牢裡,他身體若再受損,病情反復,裴豫又擔不起這個責。 他思索一下,便又想到了少卿王瀾這個擋箭牌。 自裴豫和王瀾說過沈談就在監牢關押之後,王瀾確實來過幾次。 不過據獄卒所說,沈談似乎對王瀾的來訪並沒有多大興趣,言語間頗為冷淡。 不過裴豫自有辦法。 “好,本官知道了。有勞柳醫師了!我這就派人跟隨柳醫師回尚藥局取藥!”裴豫道。 柳文君收拾好藥箱,裴豫叫獄丞進來,交代他派人跟柳文君去尚藥局一趟。 兩人走後,裴豫在房裡來回踱步,思索著該如何行事。 他想到,依大虞律,監牢裡的犯人若有病的,可特許一名家人進監牢來侍候。 沈談此時需要家人侍候,不過他唯一的女兒也是犯人,這並沒有先例,不知能否叫她去照料沈談。 他思來想去,覺得眼下最要緊的還是確保沈談被刑部提審之前不能病倒。 至於其他的,盡量哄騙王瀾,讓他多擋幾箭即可。 他拿定了主意,便叫獄丞進來,道:“侯獄丞,犯人沈談病情過重,已不能在監牢關押,你去收拾一下,將他收押到單人監室吧。” 獄丞領命離開,裴豫又悄悄對沈蕓娘道:“沈小姐,借一步說話。” 沈蕓娘愣了一下,回頭看看沈談,眼睛緊閉,躺在床上似已睡著。 她猶豫了一下,跟隨裴豫走到了房間角落。 “沈小姐,你父親的病很重,我已為他安排了乾凈一些的單獨監室。按律,可以找一名親屬來照料他。你們在長安有沒有親屬家人?”裴豫道。 “沒有。”沈蕓娘搖搖頭。她此時再看裴豫,已不似初時那麼有敵意了。 “那麼,他的親屬就隻有你一人了?但你也是犯人,不能親自照看你父親……”裴豫裝作憂心忡忡的樣子道。 “大人,單獨的監室也是監室,我在監牢裡又不會逃跑,為何不能讓我照顧父親?”沈蕓娘鼓起勇氣道。 “這,是律法……我也沒有辦法……”裴豫道。 “大人,難道就不能法外開恩麼?我父親並沒有參與謀反,他是冤枉的……”沈蕓娘眼眶一紅,道。 “嗯……按理說你身為人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應當床前盡孝,照顧父親養病。我朝以孝道治天下,完你孝心,合乎禮法……不過你父親是陛下欽定,刑部專查的重犯,此事有些不好做啊……”裴豫做出為難的表情。 “裴大人,請讓小女子侍候父親病體。待父親身體恢復,小女子願以身正法。”沈蕓娘道。 裴豫嚇了一跳,他原本計劃沈蕓娘再出言請求一番,他順勢提出自己的要求,沒想到這女子完全不按他的設想來。 “倒也沒有如此嚴重。我有個法子,不過你要聽我安排,做些事情。”裴豫道。 “大人此話何意?你要我做什麼?”沈蕓娘警覺道。 “沈小姐不要慌亂,聽我說。大理寺少卿王瀾與你父親興趣相投,都喜鉆研小學。他女兒是陛下的妃子,若由他出麵,安排你來照顧父親,想來也沒人敢說什麼。你父親不是寫了一本韻書麼,你應當讀過。我聽你父親話裡意思,這本韻書和尋常韻書相比定然有特異之處。你告知我這韻書的內容,我去誘騙王瀾大人,勾起他的癢處,再請求由他出麵做主安排,便好辦了。” 裴豫這番話一石二鳥,既能引誘沈蕓娘說出韻書的內容,又能借王瀾之手,安排沈蕓娘來照料沈談,免得自己瓜田李下,說不清楚。 沈談說出“湘靈”這個名字之後,他心中已是烏雲密布,疑惑重重。 但沈談又故弄玄虛,不肯說實話,這讓他有些無計可施。 他此時隻能從沈談看重的另一件事裡著手,看能不能查出沈談所說的“大秘密”到底是什麼。
第六十二章 煩君玉指分明語,知是琴心佯不聞(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