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共道使臣非俗吏,南山莫動北山文(1 / 1)

“蕓娘……你過來……不要聽裴豫哄騙你……”   裴豫和沈蕓娘初時竊竊私語,說到後麵,聲音不自覺地大了起來,沈談躺在床上,聽了個清清楚楚。   裴豫臉上微微一紅,隨即道:“沈小姐,你父親的病已很重了,若由獄卒來照料他,我怎能放心得下。他若病倒,我也要受罰,我出謀劃策並不是為你父女二人,而是純存私心,為我自己仕途著想而已。”   沈蕓娘思索一下,低頭低聲道:“請裴大人為我準備些紙筆。”   說著她轉身走向沈談。   裴豫聽沈蕓娘的話,知道她已被自己說服,她要紙筆,定是想寫下韻書的內容。   “爹,你好好休息,不要說話了。”沈蕓娘不願讓父親知道自己向裴豫透露韻書的內容,慌忙安撫沈談道。   裴豫正要出門,聽到有人敲門。   “裴大人,藥取來了。”進來的是獄丞侯孟,手裡拎著一串藥包。   “好,你去熬藥吧!”裴豫道。   侯孟臉上露出為難之色。   “屬下……不大會……”   “把藥給我吧。”裴豫伸手接過藥,道,“將沈談帶到小監室去,這幾日讓沈蕓娘陪同照料吧,你派人看守,不可出岔子。”   裴豫再問清藥的用法,便出了門,拿著藥回到書房,叫雜役拿著去廚房熬藥。   裴豫靜下心來,開始處理案卷文書。   大半個時辰之後,雜役將藥裝在食盒裡,送了進來。   裴豫取了一遝白紙,提著食盒連同筆墨硯臺等物用布包了,又往監牢走去。   此時獄丞已將沈談安置在隻關押一人的小監室裡。   裴豫在門外看看,見沈蕓娘正守在裴沈談床邊,喂他喝水。   小監室就在監牢的旁邊,守著監牢門的獄卒順便就能看守小監室。   裴豫叫過一名獄卒來道:“你去叫沈蕓娘出來。”   獄卒依言去進去,把沈蕓娘叫了出來。   “這是你父親的藥。”裴豫把食盒和布包交給沈蕓娘,“這裡麵是你要的紙筆。你快些將韻書的內容寫下來,我有用處。對了,若這幾日有一個名叫王瀾的官員來探訪,你一定要找機會告訴他,你父親時常提及他,對他的學識很是佩服。”   沈蕓娘雖不知他這話是何用意,但還是點點頭,低聲道:“我記住了。多謝裴大人相助大恩!大人請明日再來取我寫的文字。”   說完,她提著食盒進了小監室。   裴豫回到書房不久,就到了會食。   他有意挨著王瀾坐下,幾次想和他提起沈談之事,但鄒憲見到裴豫靠近王瀾,知道他又要利用王瀾做什麼事,時不時就看向裴豫,裴豫想說正題,但看到鄒憲目光,心裡就忐忑不安。   他和王瀾說了幾句閑話,最後終於忍不住,還是提起了沈談。   “王大人,今日刑部押在大理寺的犯中,有一個叫沈談的,生了重病,我聽說大人去探望過他幾次,可發覺他身體有病了?”裴豫道。   王瀾一怔,若有所思道:“得病?我說為何我慕名去看他,他對我極為冷淡,原來是得病了!是什麼病?厲害不厲害?”   裴豫把沈談病情說了,又道:“那個沈談對屬下說道,少卿王瀾學識淵博,見解獨到,他十分佩服。他寫了一部韻書,裡麵有些內容,想請大人指正。”   “哦?他是這麼說的?”王瀾臉上露出喜色。   “大人,屬下見他病得實在厲害,就將他轉進小監室單獨關押。而且,他要請大人過目指點的內容,需要由她女兒寫下來。屬下自作主張,安排她女兒照料他養病,以便代沈談書寫。大人若認為不妥,屬下這就把沈蕓娘送回女監。”裴豫道。   “嗯……大虞律確有條文,若囚犯生病,可派親屬進監牢照看。她女兒雖是犯人,但是至親,你這麼安排不算錯。”王瀾道。   裴豫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了地。   有王瀾這句話,日後就不怕有人借機生事了。   裴豫說話聲音很低,但王瀾並不知裴豫的心思,語調如常,鄒憲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   鄒憲看著裴豫,眼中全是不滿之色。   會食過後,裴豫出了大理寺。   “又遲!”   鄒憲追了上來。   “鄒大人!”裴豫行禮道。   “又遲,你為何對那個沈談如此上心,處處幫他?難道就為他是你的同鄉?”鄒憲道。   “呃……屬下並未對沈談有特別的關照……”裴豫忙道。   “哼,這話你去騙騙王少卿就罷了,不要拿來敷衍我。我不管你和沈談有什麼關係,但你要記住,沈談是謀反重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且,竇懷貞一案是陛下欽辦的案子,此中分量你自然知道。我勸你,還是不要和牽扯到這個案子的犯人有瓜葛,以免引火燒身!”鄒憲正色道。   “屬下明白,屬下從來都是依律行事,絕不會徇私,請大人放心。”裴豫道。   “你知道就好。又遲,你這人性子太過執拗,若在辦案子上,這是好事,但行走官場,你這性子若不改改,遲早會吃虧的!”鄒憲道。   “是,屬下明白。”裴豫道。   “你嘴上說著明白,我看你敷衍得很,是不是又不拿我的話當回事?我告訴你,竇懷貞謀反案非同尋常,乃是陛下大動作的前奏,其厲害你或許想象不到,我也不能對你多講,你好自為之!”鄒憲嘆息道。   裴豫自然明白鄒憲話裡意思。   竇懷貞謀反案,是皇帝要清掃藩鎮,收回地方大權的試探之舉。   竇懷貞是否真的謀反,牽扯其中的州縣官員是否真的參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帝要用謀反案做借口,先從幽州開始,一步一步將節度使的權力收回朝廷手中。   掃去一群人,然後換上皇帝自己的親信。   於其餘藩鎮而言,既是敲山震虎,又是射鏑宣戰。   沈談說他自己並沒有謀反,裴豫有幾分相信。   和沈談一同押到大理寺的其他官員,也未必都罪有應得。   此時若和這些人交往密切,不用四處打點試圖為他們脫罪,單單去牢房裡探視他們,就可能被皇帝厭惡,說不定就因此劃為同黨,輕則貶官左遷,重則身陷囹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