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夫人,別胡鬧了!”裴豫板著臉道,“我這就要去請那位道長來,你讓梅香扶著,去廳裡等候吧!” “夫君,你不是說請了一個醫師嗎,怎麼又成了道長?是哪個道觀的道長?”顧四娘壓住笑意,道。 “哎呀,你就別管了。總之我親眼見到這個道長給人治傷,技藝神乎其技。這次你的病一定能治好!”裴豫道。 “夫君,這些年你前前後後找了多少醫師來,到最後還不是一樣。夫君,你就別再白費力氣了,我的病什麼樣,我自己心裡最清楚!”顧四娘道。 “說的什麼話!”裴豫不想聽到妻子自暴自棄的話,皺著眉,轉身走向書房,換衣服去了。 他換好便服,急匆匆出門,見吳彥已套好馬車在門外等候了。 上次黃天賜在長壽坊和裴豫起沖突之後,吳彥就打聽到了他家的所在,待裴豫上車,便趕著馬車出了崇賢坊,徑直往長壽坊黃慶孫宅邸去了。 來到黃宅大門口,裴豫下車,便去向門房遞上拜帖,說是來接虛元道長的。 因他穿著普通,拜帖上也沒有注明官職,黃家的仆人對他甚是敷衍,冷著臉叫他在門外等著。 裴豫在門外來回踱步,心急如焚。過了許久,那仆人才把虛元領了出來。 “哎呀,你這個不長眼的小子,怎麼能讓裴大人在大街上站著?”虛元出來看見是裴豫親自來了,立馬拉下臉來斥責那個仆人道。 那仆人或許是平日裡見來家裡拜訪做客的官員慣了,沒想到能有做官的車馬如此樸素,不想裴豫是個官員,這時見大少爺的師父,老爺的貴客發火,才知道自己怠慢了貴客,頓時嚇得冷汗直流。 “哎呀裴寺正,勞你大駕親自來接老道,真是折煞老道了!”虛元道人還嫌那個仆人驚嚇不夠,點出了裴豫的官職。 那個仆人自然是知道“寺正”兩字的分量,平日老爺結交的官員官職最高的也不過七品小官,大理寺正能來家裡拜訪,他做夢也想不到,想想若主人知道了這事,他可討不到好去,嚇得臉都綠了。 裴豫和虛元道人閑話幾句,便催著他上了馬車,往崇賢坊去了。 到了裴宅,顧四娘已在正廳等候了。 顧四娘見虛元道人一副仙風道骨的世外高人模樣,心裡先有了幾分懷疑。 她是商人家女兒,市井中坑蒙拐騙之事見得比裴豫多得多,知道但凡打著治病救人的幌子騙錢的道士,大多都是這副模樣。 “虛元道長,這就是拙荊。”裴豫向虛元道人道。 “貧道終南山虛元,見過裴夫人!”虛元行禮道。 “道長免禮!請坐!妾身行動不便,不能見禮,還請見諒。不知道長宮觀在何處?”顧四娘笑道。 “裴夫人客氣了,貧道道觀在終南山,叫做玄通觀。”虛元道人道。 “玄通觀……”顧四娘有些驚訝,“我記得好多年前,我還在家時,我父親供奉過一家道觀,就是在終南山,似乎就是叫做玄通觀……” “哦?是麼?不知夫人令尊怎麼稱呼?”虛元也有些驚訝。 “我姓顧,父親單名一個北字。”顧四娘道。 “顧……顧北顧大老板……是令尊……”虛元道人吃了一驚。 “原來道長認識在下嶽父?”裴豫笑道。 “原來裴夫人竟是顧居士的女兒……看來老道和裴大人一家還真是有緣啊!”虛元道人滿臉堆笑,又顯出了諂媚的樣子。 裴豫心道,看來嶽父給玄通觀捐贈的錢財一定相當可觀,這位道人才對他印象如此深刻。 顧四娘想到的卻是,當年父親聽說玄通觀的道士會拆八字,測婚姻,特意去終南山走了一趟,去看她和裴豫的八字。 道觀裡的道士看了兩人八字,說兩人八字相契,乃是天作之合,將來夫有拜相之貴,妻有誥命之榮,夫妻和順,子孫延綿,福澤長久。 這番話把父親說得心花怒放,立時便捐出了一百兩黃金,許下了若讖語靈驗,十倍奉獻的願。 想到這些,顧四娘頓時有些生氣。 這些道士果然都是靠著花言巧語騙錢的騙子。 她暗暗拿定主意,若今日這個老道再敢騙人,她一定要幾個哥哥把玄通觀拆掉,方才解恨。 “道長,閑話少敘,還是先看病吧!”裴豫道。 “是,先看病!”虛元道。 他走到顧四娘身前,仔細端詳一番她臉色,然後拿住她手腕,似診脈,又似行氣,忽然手上一用力。 顧四娘感覺從手腕上一股熱氣直沖手臂,順著手臂遊到腿上,在膝蓋處停了下來,頓時一陣鉆心的劇痛,忍不住啊的一聲,將虛元的手掙脫了。 “你沒事吧?”裴豫慌忙上前攙扶,虛元揮揮手道:“裴大人不必驚慌。夫人的病,可是病在腿腳?” “正是。”裴豫道。 “好,夫人請忍住疼,老道還要再確認一次。”虛元道。 顧四娘想看看他到底在搞什麼鬼,於是把手又伸了過去。 這股氣流再次傳來,不過比上次要溫和許多,行至膝蓋處時,穩穩滑了過去。 顧四娘頓時感覺自己的膝蓋和腿腳上的積年病痛減輕了許多。 不過那股氣轉瞬即逝。 “裴大人,請借一步說話。”虛元道人一臉凝重道。 “道長有什麼話,請……” 裴豫原本想讓他有話就說,不必瞞著顧四娘,但虛元目光閃爍遊移,似乎在阻止他說話。 “好,道長請隨我來。”裴豫道。 兩人來到裴豫書房,坐定之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虛元道人嘆氣道:“裴大人,夫人的病,老道無能為力。” “道長,你莫要騙我……”裴豫道。 “裴大人,並非老道不想治,實在是有力未逮。尊夫人的病,實則並不是病,而是……”虛元搖搖頭道。 “是什麼?”裴豫急道。 “夫人的病,實則是命數受損,非藥石可醫。”虛元道。 “命數……受損……”裴豫疑惑不解。 “老道回去之後,派人送一卷經書來,夫人照著經書上的法門,自行吐納練氣,可緩解病痛,不過也僅限於此,要痊愈,老道是做不到的……”虛元道。 “道長言下之意,有人能做到?那是何方高人?”裴豫道。 “裴大人,恕老道冒昧,大人你是不是得過一場重病?”虛元道人道。 “正是!道長是如何知道的?”裴豫驚訝道。 “唉!果然如此。裴大人,夫人命中原本沒有這場病災的,個中緣由老道不得而知,但我猜測,夫人這病,是替大人你生的!”虛元道人道。 “什……什麼?”裴豫臉上變色。 “大人不必驚慌,老道說夫人的病不能治,也並不絕對。若今後機緣到了,有人能還上大人欠夫人的命數,那夫人的病自然就好痊愈了!”虛元道人道。 “有人……是誰?”裴豫疑惑不解。 “此乃天機,非凡人能堪破。裴大人順其自然,夫人的病,大人別再耿耿於懷,或許機緣能來得快一些。”虛元道人道。 “別再耿耿於懷……說得輕巧……”裴豫喃喃自語道。
第八十三章 夜昏乍似燈將滅,朝暗長疑鏡未磨(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