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舉杯暢飲,和聲相歡,舉杯拾箸之間,便吃喝到了興頭處。 似是忍言了好久,劉無畏將椅子往童綱那側靠了靠,低聲問了句:“師弟,聽說這次咱們在海上的幾處礦島被人劫掠了?” 童綱也放下酒杯,轉頭惋惜的說道:“是啊,收到島上的緊急傳信,師叔與我等星夜趕路,專為此事而來,不想鎩羽而歸,賊寇也派人來截住了我等。” 劉無畏聽畢,又趕緊問了句:“那島上的同門呢?有無具體消息?” 童綱猶豫的說:“這……自從事發之後,便再沒了傳信,恐怕是性命堪憂,畢竟,連雲師叔的四弟子也未能逃脫就戮的厄運。” 雖說心裡有此猜測,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後,還是讓劉無畏臉色一陣煞白,身體無力的後靠在椅子上,楞起神來。 童綱看著劉無畏的反應甚覺訝異,想著他也不是那種特別關愛同門生死的人啊。 可隨後,童綱忽然想到了一點,這劉無畏有個弟弟名叫劉無忌,好像近年來就在海上礦島執勤,他應是為此才問了自己這一連串的事情。 想通這點之後,童綱頓覺方才的斷言之論,實屬失言。麵上不禁露出尷尬之色,心裡卻開始盤算著怎麼再回上幾句,把失言之處找補回來。 席間的其餘眾人,原本正自開懷暢飲著,可當有人掃了眼首座的師兄沉默不語後,便稍停下來了,幾人或是眼神交流後,或是推搡幾下,也都各自安靜了下來。 唯有誰都不認識,隻能自顧夾菜吃的秦凜,發覺到有些安靜後,才後知後覺的收起了碗筷。 席間一時安靜起來,隻能聽到眾人的呼吸之聲。 察覺到飯局有些冷場的劉無畏,也從愣神中醒轉過來,臉上擠出了一絲明顯有些僵硬的笑容,對著眾人說道:“怎麼不吃了,來,滿上,咱們再飲一杯。” 眾人也起身附和著,便又吃又喝起來,隻是這次,卻明顯沒有剛開始的隨意歡愉了。 便是秦凜也看出不對勁來,隻盯著自己桌麵上的花生米,一粒粒夾起來吃。 原本高磊滿盤的花生米很快就被秦凜夾的就剩幾粒了,心裡正想著這頓筵席什麼時候才會結束的秦凜,耳邊就傳來了劉無畏的話語。 “嗯,看來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那這次筵席就到這裡吧。”而後轉頭看向童綱說道:“童師弟,我已給你二人備好了房間,你今日休息一晚,明早再啟程回宗復命,如何?” “多承師兄厚待,我想著還是早日歸宗復命的好。”童綱起身,拱手回道:“這幾日來在修煉上有所怠廢,還要早些回去鞏固一下,隻望著能早日追上師兄的境界一二便好了。” 童綱這話卻不是奉承,劉無畏能作為宗門外派在此的主事之人,自然擁有絕對強勁的實力。 劉無畏一揮手,說道:“你意既已決,師兄也不挽留了,走,我送你到門外吧!” 說著二人就並肩往樓下走去,其餘人都跟在後麵。 走到了樓外,童綱突然對著劉無畏低聲說了句:“劉師兄,礦島上眾人既無噩耗傳來,想必還有一絲生機,可先不必過多慮難。” 劉無畏聽著這話,眼裡掠過一絲驚芒,嘴上卻沒回什麼話,隻笑著回應,繼續向外走去。 送至門外,童綱對著眾人一一抱拳拜別。 劉無畏又說道:“童師弟今日歸宗,正好可順路將這一年采出的礦藏一並帶回宗門去。”說著轉身看向了旁邊一個瘦削的弟子,說道:“徒兒,將今年收繳的宗門的礦藏交給你童師叔,讓其代為上交吧,你也可在此安心修煉。” 那位被點到名字的瘦削弟子,臉上露出了一閃而逝的失望,可隨後便從腰間取出一個白色袋子,雙手捧著向前,恭敬的遞給了童綱,並笑著說道:“如此便有勞師叔了。” 童綱接過後,從掌上釋出一絲靈力進入了袋內,略微探查之下,心中不禁想到:“果然,這裡近年來的礦藏都在逐年減少,看來要被挖空了。” 將袋子收到腰間別好,童綱又取出一柄碧玉寶劍,一個縱身就踏了上去。 站在禦器上,童綱掃視了眾人一眼,尤其是深深的望了秦凜一眼,眼中滿是囑托期許之色。 向著眾人又一抱拳,說了句“告辭”,童綱便禦器飛空,向著東南方向快速遁去,速度比起飛舟來還要快上幾分。 秦凜望著師兄漸漸遠去,想著自己以後要在這礦場內呆上四年,不禁楞起了神來。 望見童綱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天際,劉無畏也收回了心神,看著身側的童綱,說道:“秦師弟,今日我先叫人帶你了解一下咱們這礦場,明日再給你講解修煉上的事吧。” “一切都聽劉師兄的,多謝。”秦凜回過神來,仰頭笑道。 “姚策,你過來,帶著我這位師弟轉一轉,了解一下礦場。” 聽到劉無畏的聲音,那個矮胖老頭趕忙一路小跑了過來,笑著回道:“謹遵上師之命。” 安排過後,劉無畏及其他人便各自回去了,礦場很快又恢復了往日的聲貌。 姚策領了命令,便為秦凜做起了這礦場的向導。 姚策久領管事一職,知之甚多,便對著秦凜娓娓道來,先是從這礦場的來由說起。 靈礦與金鐵礦資源從來都是諸國與宗門等勢力所需求與爭奪之物。靖海國自立國以來也在境內不斷搜尋,其間派出之人,所耗之財可說不計其數。 終於,在一百多年前,一個朝廷下派的尋礦士,深入茂林,在此地發現了這處礦藏,並將之申報朝廷,朝廷大悅,那人還因此獲封了不小的官職。 其實,自靖海國立國以來,歸雲宗與國朝便是榮辱與共,休戚相乾的合作關係。 所以,自然而然的,在發現一處豐富的礦場後,便會由歸雲宗派門人來守衛防範,由靖海國朝廷派人管理,以及輸送礦工來開采。 在這樣的合作之下,一般采出的靈礦按照宗門七成,朝廷三成來分成;而采出的金鐵礦石則按照宗門三成,朝廷七成來分。 這處九原礦場自然也不例外。 秦凜聽著姚策的一席話,才對這裡的情況有了些眉目。可突然想到什麼,對著姚策問道:“姚管事,怎麼沒看見礦工在哪裡?” 姚策隻笑著指了指前麵那黑漆漆的大坑。 “是了,白天應該都在下麵采礦著吧。”秦凜明悟道,又環顧了下四周,說道:“嗯,我看東麵這些排屋,應該是他們晚上睡覺的地方吧,至於西麵的餐廳,一樓大概就是他們用餐的地方吧。” 姚策聽了這話,不禁有些訝然,一雙小眼睛快速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麵前的上師,便又笑著回道:“上師說笑了,那東麵的排屋是小的們與士兵侍女等人的住處,至於西麵的餐樓嘛,確實是出餐的地方,隻不過,礦工用餐還要等運到礦洞裡後了。” 秦凜聽了這般介紹,心裡陡然生出一陣淒涼,腳下不自覺的又往前麵的礦洞走近了幾步。 在礦洞的邊緣,地上密密麻麻的打著很多對鐵鉤,鐵鉤上係著用麻繩做的軟梯,繩梯粗長垂向下方,望到最漆黑處也不見頭。 礦洞的東南、東北、西北、西南四角還各有一座巨大的木製吊具,上麵有一條粗壯長條的麻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麻繩接著一個係著四條粗麻繩的大籃子。 秦凜探著頭往下望去,隻見到一片漆黑,下麵除了正在上升下放的吊籃,以及隨風飄蕩的繩梯外,竟什麼也再看不到。 倒吸一口涼氣,又往後連著退了好幾步,秦凜的雙腿仍不覺的在打顫微抖。 一時驚懼未消,秦凜麵色慘白,顫聲問起姚策:“那……他們晚上也是在……礦坑裡睡了?” 姚策點著頭回道:“是的,除了幾個區域的礦頭偶爾能上來,其他的礦工們,吃住都在下麵。” 看著秦凜的麵色,姚策又似乎想到了什麼,便補充說道:“這些礦工都是各州縣犯了罪的人,流放到此地采礦來抵其刑期的,便是死了也不足惜,上師何必為其憂心。” 憂心,秦凜確實憂心,可為的卻是,或許還活著但卻被海賊劫掠上島,成了礦工的父母。 觀此思彼,秦凜如何能不痛心憂懼,這些人如果死不足惜,那自己的父母不也一樣嗎? 念及此處,秦凜內心要努力修煉的想法更加堅定。 平復著心情,秦凜隻想早點熟悉完環境,就回住處去鉆研玄經妙術。 轉過身來,秦凜對著姚策說道:“姚管事,我們再看看其他地方吧。” 姚策看不出麵前的少年上師的內心想法,隻覺得與以前的上師都有些不同,沒有那種趾高氣揚,傲視凡俗的氣勢。 此時聽了秦凜的吩咐,笑著說道:“是,上師,我再給您說說這東西兩麵的樓宇。” 說話間,便指著那兩棟樓又開始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