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微微亮,岑霜就從被窩裡爬起來,繞過正在熟睡的妻子,躡手躡腳地下了床。 晨曦剛爬過地平線,屋裡還是黑洞洞一片。岑霜摸黑穿了衣,油燈就掛在他頭頂的墻壁上,不過他回頭看了看還沒睡醒的發妻,愣是沒點個光。 木門吱呀響了一聲,岑霜快速跨過門檻,直奔隔壁三間側屋而去。 “爹,你起來了!” 岑太熙坐在門前,抱著杵??正在磨草藥,聽見一陣清脆腳步聲,發現原來是阿爹來了。 “太熙,你大哥跟你二哥在嗎?” 岑霜皺著眉,一臉憂慮之色。 “大哥已經上山采藥去了,二哥還沒回來。” “這個不孝子,怎麼就生出來這麼個小兔崽子!”岑霜憤憤罵了一句。 岑家有三個兒子: 老大岑太佑,老二岑太霖,老三岑太熙。 岑太霖昨天招呼不打一聲,就離了家,一夜未歸,這孩子不喜歡管教,夫妻倆都有些憂慮之色,恐他生了事端。 岑霜踟躕片刻,就打算離開。 “秋意濃,露水一天重一天,你多穿點!” 沖小兒子喊了一句,轉身就下了地。 藥田裡草藥長得正旺,葉子上掛了晶瑩的露滴,晨曦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蒲公英剛剛開了花,怕是今年最後一茬了,地黃也是,再晚些就不能種了;車前子長得最好,精神最旺。 岑霜打了一桶水,往菜地頭上的竹竿裡緩緩倒入。 竹竿一節接一節,一行又一行,布滿了整個菜畦。澆水時隻要順著地頭的竹竿倒入水,水就會再順著竹竿流到整個藥田。 竹竿底部鉆了細孔,水會透過細孔滲入土壤裡。 鉆孔也很講究,孔大了,水直接在前頭就漏光了,流不到後頭;孔小了,水滲得太慢,純屬浪費時間。 岑霜機械地往竹竿裡灌水,思緒早已經跑到九霄雲外。一桶水倒罷,他手一扔,木桶吭哧一聲沿著地頭滾了兩圈。 這越想越不是滋味,話說得好,子不教,父之過。這孩兒就算頑劣了些,也不是放任的由頭,必須管管這孩子了。 陽光已經爬到半個樹梢,透過濃密的林子將光影斑駁地映在岑霜臉上,盡管這幾年諸事操勞,讓他的麵龐滄桑了不少,但依舊可以看出硬朗的輪廓,映射出曾經的英氣。 岑霜練過一些把式,身姿挺拔,步履沉穩,三步並作兩步,趕到了小兒的門前。 “太熙,你別在這裡搗藥了,去找找你二哥,務必把他人給我帶回來。這崽子,希望別死在外頭。” 岑太熙瞅了眼滿臉憤懣的爹,停下手中的動作。 “爹你想多了,就二哥那樣,如果真出了事怕是死的是別人了。” 這話聽得岑霜心裡不是滋味,不管誰出事,都不會是好事,還是先找回來心裡才能踏實。 “別想那許多了,你先去把人給我找回來。” “行,爹你先進屋歇會吧,別在這瞎操心了,我去給您把人帶回來。” 臼子往屋旁的石臺上一發,岑太熙就一溜煙跑了。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二哥在哪。 但是他這二哥可不是好惹的茬,自幼跟爹練過幾招,耍起刀來有模有樣。後來爹不耍了,他還在耍,這也正是爹氣憤他的地方。 要是二哥失蹤,岑太熙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不過他擔心的不是二哥,而是二哥要見的人。 昨夜他偷偷跑進二哥屋裡看了,平日裡被他藏在箱子底的那把樸刀不見了,二哥這次失蹤,怕是不簡單。 岑太霖平日裡性子張揚,如果說有誰跟他不對付,岑太熙立馬就能想到好幾個,但這其中真正能用上樸刀的嘛,恐怕隻有張文俊了...... 一念及此,岑太熙就往村裡頭跑。 岑家住在村西頭,挨著山林,岑太熙一路向東,跑著跑著就覺得這樣進去不妥,停下了腳步。 左思右想,岑太熙覺得直接去找人意圖太明顯了,若是真有什麼事,他不被懷疑才怪呢! 那就換個方法,二叔家和張家近,有事兒他家應該知道的最快。不過手裡缺了點東西,於是身形一閃,立馬朝村外頭跑去。 文水是流經山穀的一條河流,像岑太熙這種年紀的孩童平日裡是禁止來這裡的,因為這河可不淺。 躲在林子裡的岑太熙探著腦袋左瞅右瞅,確定沒人了之後,才大膽走出來。 他記得老李家是每天寅時過來收魚,收完之後再把網撒回去。 “李叔,我如今暫無他法,隻能借你一條魚用用了。”岑太熙在心裡默念。 衣服快速脫掉,往水裡一紮,就看見幾條落網的魚。岑太熙選中一條不大不小的,食指中指往魚嘴裡一伸,整條魚被扣了出來。 快速上了岸,甩乾身上的水,穿上衣服,帶著魚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回了村。 日頭幾乎到屋頂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村子已經活絡過來,這時間可耽誤不得,岑太熙不覺加快了腳步。 “呦,太熙,這是去哪呀?”王大叔看見太熙,順口問了句。 “哦,王叔早,爹讓我送尾魚到二叔家。” “這魚是你抓的吧,身上水還沒乾呢!你爹也真是心大,讓你下文水。” 岑太熙禮貌一笑,立馬跑開。 這二叔是親二叔,兩家感情還算不錯,送條魚不會引起別人懷疑。 快速走到二叔家門口,還不等他進門,岑太印就發現了他。 “太熙哥,你怎麼來了。” 這個七歲的半大小豆丁還沒脫離奶氣,看著讓人喜歡。 岑太熙摸摸他的頭:“哥來送條魚給你,吃過早飯了嗎?” 太印點點頭:“吃過了。” “哥哥問你,村裡有什麼什麼趣事兒要跟哥哥分享?” 岑太熙心跳不禁加速,他嘴角保持微笑,但是目光死死地盯著太印。 陽光溫和地打在太印臉上,右手食指含在嘴裡,眼神提溜著,似乎在思索這兩天的事情。 “隔壁的徐大娘說有賊去她家偷東西,因為前夜爹娘都聽見她家屋裡有動靜,我半夜看見王叔從她家出來,但是後來徐大娘說她家什麼都沒少,我就沒把看見王叔的事說出來,也不知道王叔不偷東西去她家乾嘛了!” 岑太熙繼續看著太印,等待下一件事。 “還有就是,張叔張嬸一大早過來問我爹有沒有看見他家兒子,聽說文俊哥一夜都沒歸家,張叔現在急得很。” 岑太熙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