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世(1 / 1)

見風林 喝霧狐 6755 字 2024-03-17

“師傅,諸位師兄不用送了”   “師傅您腿腳不好別再送啦,昨天剛下過雨,青石板可不好走,我自己下山就行”   “大師兄,我走啦,以後沒人跟你搶被子啦”   “二師兄,你少吃點,你看你,肚子都大的擋住視線了,下個石板路都小心翼翼的”   “三師兄,你的手怎麼又受傷了,也不包紮一下”   說話間,小和尚從藍色青麻衣的袖口撕了一塊補,就要給他口中的三師兄包紮,也不知是小和尚力氣不夠,還是因為難得穿一次乾凈的衣服從而不舍得撕,他手中的布條顯然是窄了些,勉勉強強的包裹住黃衣和尚的傷口,這個不茍言笑,麵目兇煞的三師兄,少見的露出了些笑容,還沒等小和尚把布條係好,就直接用牙咬著將手上的布纏緊,係實。   小和尚滿意的看著三師兄的手,又將往前邁步的老和尚用手頂住,“不用送啦,這條石板路直通山腳,我又不會迷路,再說我都15歲了,不是小孩子了”   老和尚哈哈笑了兩聲,“好,小阿南長大了,是個大人了,我也老咯,出門在外要注意安全,萬不可輕信他人”   “我記住啦,師傅,你們真都別送啦,等我找到父母就回來,到時候肯定給你們帶好吃的!”小和尚笑臉盈盈,一邊揮手一邊回頭看著師傅和師兄,等走遠了些,小和尚像是想到什麼突然高喊“師傅!師兄!等我回來!”這一生叫喊驚的林中飛鳥乍起,樹葉上殘留的雨水隨著飛鳥散漫開來,如雨如霧,鋪撒在樹影和斑駁的陽光之間,形成了一道道美而不全彩虹,老和尚看著小和尚蹦蹦跳跳的遠去,逐漸消失在視野裡,又抬頭看著擾了沉寂的樹林,隨即對小和尚的三師兄說“速去速歸”,黃衣和尚點了點頭,雙腳點地,掠至樹上,幾個騰挪繞開石板路,奔山下而去。   就在剛才的話語間,門口的三個和尚麵容已經重歸平靜,老和尚領頭轉身進了寺廟,步履輕盈,轉身挪步,皆有章法,步幅跨度超越常人,卻又至是讓腳邊雜草微搖,顯然輕功不俗,哪還有送別時的蹣跚痕跡。   再說小和尚,他是一個流離失所的孩子,自己叫什麼不知道,哪來的不知道,為什麼出現在這也不知道,隻是聽師傅提起,撿到自己時自己的後腦血紅一片,能活著已然是奇跡,不過師傅說過,忘卻或許也是一種救贖,是佛祖對自己照拂也說不定,故師傅給自己取名阿南,寓意在南國邊境撿到的自己,至於為什麼要找父母,起因是在撿到自己的時候,自己手裡有一個玉質腰牌,腰牌溫潤細膩,看上去就不是一般的玉石,上麵用古字寫了一個“秦”字,而自己當時才13歲,卻筋骨基礎極佳,又有不低的內元,如今戰亂,百姓民不聊生,能讓孩童修煉的已是家境富碩,更不要說自己根骨,經脈,內元皆基礎紮實,當然,或許正因自己有功夫底子,才僥幸存活。想到此處,小和尚嘆了口氣,連剛興起的愉悅心情也降了三分,本來就不想找父母的,師傅對自己視如己出,師兄們更是關懷備至,更是將功夫傾囊相授,但是自己修煉的內元精純,且自成循環,一來無法改練,二來師傅師兄所知功法都不如自己所修,而且師傅武功盡失,腿腳不便無法遠行,根本沒辦法幫自己下山探尋,而師兄們又被嚴令不可下山,如今自己功法到了瓶頸,再不進境恐影響以後修行,到頭來,隻能下山探尋父母,而如今以秦為姓,又極具底蘊的家族隻有與南國敵對的北境王朝,秦國的皇室秦家,而此行首個目的地就是北境秦王朝,看看自己是不是秦家子嗣,沒準自己還是小王爺甚至太子呢,要真是這樣,到時候一定把師傅接過去,找名醫治好師傅,再修個大寺廟,給師傅師兄們準備又厚又大的棉被褥,這樣大家就不會再在冬天凍脖凍腳的了,想到此處,小和尚又歡心起來,腳步輕盈,對秦國之行有了期待。   與此同時,黃衣大和尚已到山腳奔邊境而去,黃衣大和尚本名馬三,法號持律,出家之前,是“羅漢”的八臂之一,羅漢是一個以灰色產業聞名的組織,因戰亂而起家,涉及情報,刺殺,販賣人口等等產業,總而言之,羅漢是個無孔不入,無所不用其極的組織,而羅漢八臂是指組織內的八個頭領,羅漢八臂各有所長,各司其職,互不了解,甚至見麵之時會佩戴麵具隱藏身形,八人是羅漢從小培養的孤兒,組織每年在擄來的孩童中挑選根骨資質極佳者,在極寒之地褪去衣物打熬筋骨5個時辰,歷經一年孩童十去七八,第二年十不存一,第三年餘下的幾十人被分為八組,教授不同的功法,每日對練,進境慢的孩童下場就是在對練中慘死,最後餘下24人作為後備,同組3人被授予秘法本源,本源一分為三,分別存於第一人上丹第二人中丹第三人下丹,集齊三丹,秘法可成,然後令24人服毒之後分散於江湖,3年之後集齊秘法者可獲得解藥,挑戰八臂之位。如此篩選出的八人,心性、頭腦、武力皆為一流,而且更替頻繁,難以知曉八臂底細,因而羅漢組織穩坐地下組織龍頭。八臂分別為乾坤定辟雨扇,枉凝雪,嫵麵風,破陣子,楊柳折,平眉遊,以及雙輕慢-----馬三。八個人,八個手上功夫,各自不同,各有破綻,馬三所修是雙手化勁,特點功力綿長,可雙手互搏,但攻擊手段不足,被主修皮肉的外練功法克製,如今叛離組織,皈依佛門多虧苦說(shui)師傅搭救,因而應允師傅,不得允許不可下山,每日參禪,尋求內心救贖。如今再度入世,是因阿南之事實在蹊蹺,一來如果阿南真是皇室血脈為何2年間無人尋找,二來手中玉牌太過明顯,像是直接塞在阿南手中。故而師傅派他下山調查一番。   不足一日的時間,持律到了距離最近的城池,鄔城,鄔通蕪,取荒蕪之意,此處是兩國交界,凡是交界的地方,最是魚龍混雜,探尋消息也最是方便,持律手持缽盂,滿麵風沙,儼然一副苦行僧的模樣,入城以來,行的不急不緩,遇到客棧店鋪也隻是伸出缽盂,說一聲:“阿彌陀佛”,鄔城因戰亂本就資源匱乏,再加上持律這幅做派,想要化緣自是不現實,故而這一路麵對的除了白眼謾罵,就是刁難。   “大和尚,我們這隻有酒肉,即使是米麵也是要銀子的,想要來我們天和居化緣,佛祖都得留下一層金漆,你要沒錢趕緊滾蛋”天和居是城內最大的飯莊,裝潢雖然不華貴,但是木梁粗壯結實,樓梯,圍欄,窗戶等地方都是雕刻的鏤空圖案,桌椅甚至沒有缺損,整個飯莊與戰亂的破敗景象格格不入,此地便是持律的目的地。   “阿彌陀佛,貧僧一不討酒肉,二不為飯食,貧僧敢問施主,此地有人幾數”,   店小二眼神一凝,道“鄔城連年戰亂,每天都有人頭滾落,誰會去數”   “阿彌陀佛,人數應與天鬥對應”   “大和尚,幾時數星辰天鬥為佳?”   “夜半子時最佳”   “哈哈哈,星辰變換,又豈是人力可知,哪來的瘋和尚,要數你自己數吧,滾滾滾”   持律也不反駁,又沿街化緣去了   一直到了傍晚,持律才化到半個饅頭,還是餿了的,是一個囂張的混混從野狗哪搶來說是行善積德送給他的,大和尚也不惱,拿著半個饅頭在殘磚斷瓦的巷子深處坐下,一口口的啃著,等著子時來臨。   午間時分,他與店小二通了暗語,告知他子時會去,而天和居也是江湖內的消息置換場所,通報暗語之後可在約定時間,以消息換消息,相傳是北朝兵部所建立,為的是搜羅江湖的傳聞,畢竟戰爭最重要的就是情報,一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影響戰局,更何況還可以借助天和居撒布假消息。   靠著墻垣,總算是等到了月上高空,約麼子時臨近,持律拍拍塵土,走向飯莊,到了門口,他也不敲門,而是打開門上的裝飾取出一個鈴鐺搖了搖,又將鈴鐺放回,然後轉身走進飯莊對麵的殘破房子,不多時,店小二走了進來,拱手行禮,“請問大師傅所求”   “北朝秦家近況,用八臂的破陣子武功路數交換”   “大師傅稍等”店小二說罷轉身離去,不多時拿了一份文卷,同時,持律也從懷中掏出一份文卷,兩人交換之後,小二道“江湖消息,真假勿論”然後行禮退出屋子,持律也在其腳步遠去之後閃身離開。   第二天,黃袍大和尚翻著昨天的消息微微皺眉,上麵表述,秦家皇室,除七王爺外,紛紛在聚集人手,江湖上有些名號的散人也都聞聲而動前往北境皇城,而七王秦牧不僅毫無動靜,反而閉門謝客,如今已經一個月沒上朝堂,說是身體抱恙,可世人皆知,七王是馬上王侯,一身功夫登峰造極,如今四十有三正直壯年,怎麼說也不可能輕易得病,而北朝皇帝默許王爺們籠絡人手也極為蹊蹺,如果是為了戰爭,那麼應是軍隊招募,如果是王爺們蓄意謀反,可當朝北帝排行第六,年齡不到五十,還沒到無法掌控朝局的地步,如此一來,聚攏江湖人士有何用處?“看來,皇城的水不是很平靜,這北境帝都終歸是要走一遭的”大和尚嘆了口氣,喃喃道   相比大和尚的疑雲蓋頂,小和尚阿南就輕快的多。一路走來凈是稀奇,寺院位於北朝東部,故而下山之後就來到了東郡太陵,太陵不似鄔城,此地繁華平和,依山傍水,易守難攻,雖也算邊界卻不與南國接壤,故而遠離戰事,到了太陵,小阿南看了看盤纏,也沒敢大吃大喝,隻在路邊的小攤要了一份清湯麵,而小攤老板也是細心,沒有給小和尚的麵裡放蔥,卻是撒了一小把蘿卜乾,小阿南看到後起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謝謝施主”老板看他一本正經的道謝也是覺得可愛,當即問到“小師傅去往何處啊”   “去皇都,尋親”   “喲,沒想到小師傅還是有大身份的人,不知小師傅本家姓什麼?”   “應該是姓秦”小阿南不好意思的說到   “秦可是皇姓,不得了不得了,難道小師傅還是位小王爺?”   “我也不清楚,請問施主,這幾年秦家有沒有找過什麼孩子?”   “找孩子?小師傅說笑了,秦家可是皇族,怎麼會丟孩子呢”   “那看來我跟皇家是沒什麼關係了”小阿南嘆了口氣,看來給給師傅師兄們改善生活的目標是泡湯了   “小師傅別灰心,我們這總歸還是離皇城遠,消息不靈通,你啊,到了皇城再問問”   “阿彌陀佛,謝謝施主”吃完麵,小和尚起身尋找住處,盤纏要節省一點,所以客棧不考慮了,隻好問了路人,打算去城裡的寺廟裡借住一宿。到了寺廟,四下張望,阿南心道,城裡的寺廟果然不同,大佛都是金色的,就是不知是不是純金的,正想著,佛堂來了一名僧人,這位僧人春紅齒白,生的極為俊俏,阿南見到此人先是一愣,然後雙手合十表明來意,僧人還禮,微微彎腰並言道“阿彌陀佛,小僧這就帶小師傅去禪房,請隨我來”阿南聞言,覺得有些別扭,但也跟在僧人身後去了住處,走的這一路,知曉這個僧人法號戒空,是此地寺廟主持的弟子,自小在寺裡長大,主持遠遊未歸,戒空暫管寺廟事宜,到了禪房,戒空道“此地簡陋,還請小師傅見諒”聽聞此言阿南連忙謝過,待戒空走後,阿南思索起來,戒空的言行妥當,但總有一些不妥,可想了半天依舊沒有頭緒,索性打坐練功,想著謹慎為上,今日就晚些睡吧。   等到月上梢頭,小和尚就有些難過了,心裡想著自打被師傅撿到從沒離開過,在寺裡呆了這麼些年,那個破舊的寺廟早就跟自己家一樣了,如今隨也是在寺裡,可總歸少了一分家的感覺,想到這,阿南突然醒悟,今日戒空雖然言行舉止並無不妥,可語氣神態不是一個僧人該有的樣子,僧人皆以寺為家,而戒空的言行少了幾分主人的意味多了幾分恭敬,難怪給人一種突兀的感覺,想到此處,阿南將包裹裡的令牌揣進懷裡,又將包裹放在床上用被子蓋好,吹滅油燈,假裝自己睡下,然後便蹲在窗下一動不動,夜晚寺裡極為安靜,除了偶爾的蟲鳴鳥叫便沒什麼其他聲音了,等了許久,想來是沒人關注自己,結果剛一抬頭,就聽見些許響動,阿南屏氣凝神,頓住了姿勢,隻見窗外人影閃過,旋即一根手指點破窗紙,顯然是有人觀察屋內,幸好屋內無光,隻能看見床上隱約的隆起,窗外的人觀察了一會就悄步走開了,又等了一會,外麵確實再無聲息,阿南這才緩緩起身動了動僵硬的脖子,悄然出房,飄然上了屋頂。   世間武功分上中下三品,而上中下又細分三品,阿南內功隻是侃侃下二品,獨有輕功為下三品,畢竟師兄說過,行走江湖能安身立命才是王道,輕功就是安身立命的本錢之一,故而讓阿南在輕功上下了苦工。   雖然禪房是矮房但視野也能看的遠了些,順著燈光,阿南前往後殿,後殿是主持休息的地方,雖然也是禪房但院落獨立,隨著逐漸靠近,依稀有靡靡之音傳來,這種俗曲媚調小和尚自然不懂,但是怎麼聽也不是寺廟該有的動靜。等到了後殿,聽清唱詞,更是羞的阿南滿臉通紅   這時就聽見戒空伴隨著女子的嬌嗔哈哈大笑,“這哪裡是寺院,分明是花柳巷嘛”,小和尚心想,“色即是空,把空戒了不就隻剩色了嘛”,看來這寺廟果然不對勁,不像和尚的和尚,驕奢淫逸的後殿,處處透露著古怪,阿南知道再怎麼古怪,後殿也不是自己能探查的,隻得轉頭回到佛堂,看看會不會有其他發現。   可等他在佛堂找了一遍也沒發現什麼線索,難道就這麼收手?多少有些不甘吶,如今隻剩佛像沒看了,躊躇了沒多久,阿南對著佛像默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然後飛身上了蓮臺。檢查佛像之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卻也沒發現機關暗道,躲在佛像後思考了一會兒,阿南覺得唯一問題就隻能是佛像本身了,或許真如自己所想,這佛像,真是純金的!   可惜猜測得不到驗證的小和尚隻得悄悄回到禪房,目前隻確定了這些’“僧人”不是真和尚,而這個寺院也不是為了拜佛求經而建的,不過這些隻是自己的好奇,與自己尋親沒什麼關心,而且這些人對自己似乎沒什麼惡意,畢竟一直到晚上也沒人來打攪自己,想到這小和尚索性不再想,反正自己明天就走。   等到了第二天明,拜別了假和尚戒空,阿南又來到了麵攤,依舊是清湯麵,依舊是沒有蔥花,小和尚吃著吃著心神一動,對麵攤的老板說“施主,我身上銀錢丟了些,這麵能不能用手抄經文抵賬”   “算了小師傅,這麵算我請你的,經文就算了,我不信這個”   阿南聽後拜謝,然後起身離開。銀錢自然沒丟,阿南說的這麼說是因為這個自稱不信佛的麵攤老板竟然知道不給自己放蔥花,試探了一下,果然這個老板也不對勁,看來這太陵城不能久待,想到此處,小和尚便往西城門趕去,打算離開此地直奔皇城。   走著走著就西城門的街道,直走就能出城了,這時有輛馬車與他擦肩而過,馬車不算華貴,可速度不慢,竟險些撞到阿南,趕車的馬夫停下馬車道了聲謙就直奔城中,可偏偏就是這點小事攔住了出城的阿南,隻因趕車的馬夫腰帶上的圖案和自己的玉牌極為相似,好巧不巧,跟著馬車,阿南又回到了城中寺廟,看來,這寺廟不得不再住一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