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昭二年,四月初六。 安南府是呂國西南部的邊陲所在,與劍南府一般,都是多山之地。事實上,呂國大半州府境內皆是山嶺疊嶂,群山環抱,唯有東北部才有大片的平原之地。 山高路便不好走,安南府又沒濁流河或是九天江這樣橫貫東西的發達水路。所以顯得有些閉塞,經濟也不是那麼發達。不過好在土地肥沃,雨水充沛,四季溫和。如今又是太平世,朝廷也還算親民,所以吃飯的問題倒是不用怎麼發愁。 不愁吃喝,又在邊境之地,山高皇帝遠,江湖人便格外的多,江湖門派也格外雜亂。 呂國朝廷對於江湖人和山上人的約束基本一致,隻要不和朝廷對著乾,不對普通老百姓動手,愛怎麼打怎麼打,官府絕對不會過問一句。但要是不聽話,觸犯了這為數不多的幾條規矩,玉龍山和呂國軍隊便要讓你好好長長記性了。 山上人基本不會壞規矩,壞了規矩的也活不了多久。但山下的江湖就不好說了,守規矩的,有朝廷封正,自詡為名門正派的,背地裡也會乾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沒有封正,自立山頭的山野草莽,歪門邪派也有劫富濟貧,恪守規矩的。官府對此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前提是不要做的太過分。 但江湖人,求的不就是個揚名立萬,天下皆知嘛。 陵安城,安南府的首城最近便發生了一件大案子。 有個不知道哪冒出來的綠林好漢,不知是不小心的還是故意的,在官道上把令尹大人的寶貝閨女給劫走了。若單是如此也就罷了,一個小小的令尹大人,江湖人倒也沒幾個真放在眼裡的,說說笑笑也就過去了。 可這位姑娘,是那位知府大人相中要納去做妾的。敢這麼乾,這不是往知府大人頭上拉屎是什麼。 一時間,別說江湖人,就是平頭老百姓茶餘飯後都在談論此事。 有的說是那位姑娘早就和那位綠林好漢私定終身了,根本不是劫走的,而是人家雙宿雙飛了。 有的則說是那位知府大人貪財好色,強行索要那姑娘,令尹大人舍不得,所以才出此下策,雇人將女兒擄走的。 還有人說是那綠林好漢與官府有些過節,專門這麼乾來敲打那位令尹和知府大人的,指不定過幾天就要在城裡那條南明河裡撈上來一具女子的裸屍了。 更有人說是那女子本就水性楊花,背地裡早就與眾多江湖好漢逍遙快活過了,這會兒是怕知府大人發現,壞了名聲,所以乾脆自己跑了。 反正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那位綠林好漢是誰到現在也沒人知道,那位令人大人的寶貝閨女在哪也同樣沒人知道。 張小寶坐在一間酒鋪當中,聽著周圍各路江湖好漢的高談闊論,隻是笑著飲酒吃菜。桌子下方的小犬也沒空去聽那些復雜的故事,隻是悶頭吃著瓷碗中的素麵。 一位中年漢子走進酒鋪,看了看四周坐滿的酒桌,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了張小寶對麵的凳子上。 “拿壺好酒來”漢子朝櫃臺那麵朗聲喊道。 張小寶看了他一眼,沒去理會,自顧自的飲酒吃菜。 桌下傳來一聲小犬的嗚咽,漢子彎腰探頭,隨後笑罵道:“哪來的畜牲,不長眼的跑鋪子裡來了” 周圍吵鬧的眾人紛紛回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漢子,有憐憫,有幸災樂禍,有佩服…… “閣下長眼都看不見,可是連畜生都不如” “小子,看你年紀大,口氣倒是不小,你可曉得大爺我的名號” “年紀挺大,名號倒是小的可憐,閣下可知曉畜牲的名號” 周圍看熱鬧的眾人聽了這番話,皆是忍不住嗤笑出聲,同時期待二人再痛快些,直接打上一架。 “二位客官息怒,有話好好說”夥計給那漢子上了壺酒,趕忙開口勸說道。 “這位客官,小的再給您的愛犬盛碗素麵去,不用付錢” 夥計說著便欲蹲下身將那被漢子踢翻在地的素麵收拾一二。 張小寶伸手攔住夥計,朝對麵的漢子開口道:“既然是閣下踢翻的,便由閣下收拾好了,然後記得重新買上一碗素麵就成” 漢子大笑道:“牙尖嘴利,哪個山上下來的,報上家門來,說不定看在你家老前輩的份上,還能賣你些麵子” “無門無派” “呦,還是個遊俠兒,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敢這般說話,大爺我倒要看看你有幾分本事”漢子還完站起身來,走到張小寶身前便要一把將其從凳子上扯起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隨後漢子便呆愣在了原地,看著麵前那塊就要貼在自己臉上的玉牌。 麵色一陣青,一陣紅,攥著衣領的手也逐漸鬆開了,最後硬是擠出一個笑臉,邊幫青年理平衣領邊開口道:“小的有眼無珠,先前多有冒犯,大人不計小人過,還望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張小寶收回舉著玉牌的手,沒有開口說什麼,至始至終也沒去看那漢子一眼。 “還愣著乾什麼,趕緊給公子的愛犬拿些肉食來,再給公子上一壺好酒,連桌上的酒菜一並都算在我頭上”漢子轉頭朝旁邊不知所措的夥計喝道。 夥計趕忙蹲下身,收拾了地上的素麵,拿了瓷碗跑進後堂了。 張小寶這回沒有伸手阻攔那夥計,也沒說好還是不好,收了玉牌在懷中,仍是自顧自的吃菜喝酒,仿佛無事發生一般。 周圍的眾人見到那青年掏出的玉牌後,也都打消了起哄一二的念頭,這會兒也不像先前那般高談闊論了。 “公子從北山府不遠千裡來此,不知所為何事,若有需要之處,在下一定效勞”漢子坐回板凳上,笑著開口詢問道。 張小寶沒抬頭,隻是緩緩開口道:“令尹千金被擄一事,你可知曉” “此事與我無關啊,公子明察,在下也隻是聽別人說起過,其中內幕,並不知曉半分” “此事最有可能是誰做的” “在下對此事了解不多,也不敢胡亂猜測,隻是江湖上的兄弟都覺著此事十有八九是那‘林中仙’做的,是真是假,在下也不敢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