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前,安月樓一樓大堂內,不少食客在一起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江城不乏名流逸聞,可作為城東李家的大少爺,極少在世人麵前露麵的李鳳穎一舉一動都格外引人關注,足夠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那便是城東李家大少爺,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傳聞他體弱多病,身形單薄,因病終生無望玄士大道,可今日一見,其麵色紅潤,神采奕奕,全無病懨懨的模樣,看來也並非皆是傳聞所言。” “李大少爺不愧為世家子弟,氣宇軒昂,果然非同凡響!” 不少食客圍聚在一起侃侃而談,對著李鳳穎評頭論足,言語中無不透露著對豪門世家子弟的羨慕之情。 “無論怎樣非同尋常,可這李大少爺終究隻是一名凡人,嗝……”其中一名食客似乎不滿眾人的吹捧,打了個酒嗝,憤慨地說道,“想那與李家齊名的白家,兒女皆為人中龍鳳,尤其白家大小姐,芳齡二十已是玄者九重境,江城青年才俊誰人不想一睹風采!隻是可惜,白大小姐竟與此子結姻,當真可謂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你這醉鬼,說得什麼胡話!” “兄臺此言差矣!雖說虎父犬子,可李家隻此一位少爺,即使入不得玄道,僅憑李家未來接班人的身份,那與白家也算是門當戶對。” 眾食客皆聽出了此人言語中的嫉妒之意,其中當即有人出聲反駁道。 “蒙受父輩祖蔭的紈絝子弟罷了!隻會辱沒家族名聲,也隻配打理家族瑣事。想我傅秋十四歲入玄道,若是能在李家這棵大樹下乘涼,修為又怎會局限於區區的玄者三重境呢!”這名為傅秋的醉酒食客譏諷道,他出身貧苦,因緣際會下覺醒靈根踏入玄者境,可因天賦差,後續乏力,因此在玄者三重境一直停滯不前,“隻嘆我時運不濟,出身清貧,為了玄士境所需的天材地寶還要終日奔波,真是命也!運也!” “未曾想您竟是位玄士,失敬!失敬!”眾人一聽這個身形略微臃腫的漢子竟是玄士,紛紛上前恭維起來。 感受到眾人的追捧,身處人群中央的傅秋頓時意氣風發,原本醉酒的紅臉更加紅光滿麵,他時常將自己與李鳳穎置位來展望未來的成就,哀其不爭,怒其無能!此時心中仿佛有千言萬語想要一吐為快:“名門世家若無子女入玄道,豈能一直長盛不衰?恐怕這百年以後,江城隻有一個白家了吧!算盤少爺的稱呼果然名副其實!” “何為算盤少爺?” “就是空守寶山卻無入門之徑。” 傅秋闡明“算盤少爺”的含義,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隻覺心中鬱結消散了大半,而圍觀眾人亦跟著哄堂大笑,紛紛覺得算盤少爺的稱呼倒也貼合實際。 “江城竟還有本少爺沒有聽過的奇聞逸事,不知還有何妙事?不如一並與本少爺講來!”一道突兀的聲音從人群後方傳來,眾人的笑聲漸漸平復下來,目光紛紛朝背後看去。 “白二少爺!”不知是誰呼喚一聲,人群頓時化作鳥飛獸散,隻留下傅秋一人瞬間酒醒,呆呆地坐在原地。 “好一個算盤少爺!好一張能言善道的嘴!”啪,啪,啪……白二少爺鼓起了掌,每一次合掌,傅秋皆心頭一顫,身體隨之一抖。 “本少爺很好奇,若是李家少爺得知你逞口舌之利,究竟會讓你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糟糕!”傅秋暗自腹誹一句,“授人以柄,今日恐怕不得善了。” 不過傅秋僅思緒片刻,心中便已然有了決斷,他向著白毅抱拳行禮道∶“白少爺,請您高抬貴手,傅某從此自會在江城消失,從此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傅秋開出了令人無法抗拒的籌碼,日後他便為白二少爺暗中的死士,從此便無自由身,但他深知福禍相倚,自己在玄者三重境滯留已久,憑此機會,未必不能在玄道上更進一步。 “就憑你玄者三重境的修為?恐怕你不夠格!留著你現在更能為我效犬馬之勞。”白毅對傅秋上下掃視一番,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可全然不做理會。 眼見投誠失敗,傅秋感到精神恍惚,有些不知所措,待白家奴仆上前扣住他的肩頭時,他才反應過來,本能地來回掙紮,試圖反抗。 可傅秋明白眼前的白二少爺便是玄者六重境的玄士,身邊還有兩位玄者四重境的玄士在一旁虎視眈眈,自己決計是逃不出重圍,隻能束手就擒,聽天由命了。 一刻鐘後,安月樓三樓。 “算盤少爺!”李鳳穎冷哼道,言語中夾雜著復雜的情緒,“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傳遍整個江城了吧!” “李少爺,小人無意冒犯,並非有意為之,請您饒了我吧!” “無意為之?若是人人都像你如此,我李家顏麵又如何在江城立之!”李鳳穎怒目,傾瀉出陣陣寒芒。 傅秋隻顧跪地一個勁地求饒,額頭因為重重磕地而沁出血絲。 “鳳弟,你看該如何處置此人?”白毅詢問道。 “怎麼處置他?”李鳳穎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麵容,“不如拔了他的舌頭,刺瞎他的雙眼,廢了他的靈根。” 頓了頓,李鳳穎似乎還不解氣,惡狠狠地道:“將他丟棄在大道邊,我李家暗中保他不死,也管他走不出這個江城。” “好,好,好!”白毅連叫三個“好”字,“如此一來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傅秋聽聞李家少爺如此惡毒的招數,麵如死灰,倘若遭受此折磨,不僅前途盡毀,而且他之前所結下梁子的仇家定會過來辱他一番。 這不僅要讓他生不如死,更是要殺人誅心! 如今已是必死之局,傅秋心知自己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有所行動,於是努力思索著破局之法,當他不經意間瞥見李鳳穎時,腦海中頓時浮現一個大膽的想法。 “李少爺,是小人一時糊塗,請您大發慈悲,饒了我這條狗命吧!”傅秋跪行到李鳳穎的腳下,扯著李鳳穎的褲腳聲淚俱下。 李鳳穎低頭看向扯著自己褲腳的傅秋,抬腳避開,譏諷道:“你現在知道怕了,晚了!” 傅秋低著頭跪在原地,眼底狠戾一閃而過,現在他與李鳳穎僅有一步之遙,完全可以放手一搏。 他驟然暴起,右手挾持住李鳳穎,左手緊緊地掐住李鳳穎的脖子,原本痛哭流涕的麵部變得格外猙獰,大喝一聲:“都別動!” 一切發生得太過於突然,不過片刻間傅秋便挾持了李鳳穎,眾人皆措手不及。最先回過神來的是白二少爺,他連忙大聲嗬斥道:“傅秋,你好大的膽子!快放了李少爺。” “白二少爺!”傅秋聲音嘶啞道,“方才傅某為魚肉,李少爺為刀俎,我忍氣吞聲,不斷求饒,可換來得是他壞我前程,斷我玄士之道,這不亞於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安敢欺傅某!我這條賤命換李少爺的貴命也是值得的!大不了魚死網破!” 被緊緊掐住喉嚨的李鳳穎無法回應,他本能地將手死死地掰在傅秋的手臂上,傅秋癲狂的嘶吼聲在耳畔響起,他的大腦中一片喧囂的空白,此刻,李鳳穎深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白毅聽聞此言,額頭上立刻有了一層密密麻麻的細汗,傅秋是他帶來的,倘若李鳳穎今日真的有所閃失,那他也脫不了乾係,如今之計隻能先安撫住傅秋,再做另行打算。 “傅秋,今日之事,隻要你放了李少爺,我白二少爺一諾千金,定會保你無虞!”白毅站了起來,負手而立,背後的手上指了指,示意身後的仆從回白家搬救兵。 白毅也曾想過突襲營救李鳳穎,可他投鼠忌器,在沒有十足的把握時,不敢輕舉妄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嗬嗬!”傅秋有恃無恐道,“白二少爺莫非認為傅某是蠢蛋不成?我現在隻要放了李少爺,恐怕方才的法子會以十倍一一在傅某身上實現,我別無所求,隻要能平安離開江城,屆時李少爺自會安然無恙。” “傅秋,你這是在威脅本少爺嗎?本少爺一言九鼎,江城你隨時可以離去。”白毅試圖穩住傅秋來爭取時間。 “傅某不敢,不過既然你白少爺開口,那今天我就賣你白少爺一個麵子。”傅秋以示誠意地鬆開了左手,道,“白二少爺,希望你能遵守你的承諾!” 臉色通紅的李鳳穎被鬆開脖子後,頓時劇烈地咳嗽起來,待他緩過來一些,隨即麵若癲狂地道:“傅秋,你也是貪生怕死的孬種,有本事就了結了本少爺!本少爺倒要看看你如何承受李家的怒火!” 傅秋左手立刻再次掐緊李鳳穎的脖子,他戲謔地開口道:“白二少爺,如今的局麵怕是非我所願,還請見諒!” 白毅暗道李鳳穎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可惜了此番營救的大好時機。 其實這隻不過是傅秋以退為進的試探罷了!從始到終他都警惕著白毅的出手營救,他從來都沒有想過白毅會遵守承諾,因為他知道若是真放開了李鳳穎,那就是他真正的死無葬身之地。 現在,他要趁著李、白兩家還沒有玄尊境以上的玄士到來之前迅速離開江城。 隻要他離開江城,從此便是天高海闊,任憑魚躍。 傅秋挾持著李鳳穎慢慢地後退到窗邊,隨後帶著李鳳穎縱身一躍,撞碎窗戶,跳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