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離去之後，李求真內心波濤洶湧，久久難以平靜。思來想去沒有結果，也就暫且放下。 　　世間一切皆有定數，旦夕禍福且看天命。 　　話雖是如此，為保險起見，他還是做了些準備。先熟練對於杏林葫的驅使，接著練習體術強健體魄，然後用死之道意將匕首做舊並融入一滴甘霖，最後休養身心足精滿神。 　　三年學徒生活，其增長的可不隻是大道、學識，還有身體素質。通過修煉靈界中言傳得來的體術，其體魄強健程度不亞於成年人。 　　卯時許，夜共食，氣氛和。食罷，林老慈，林伯息，林杏學，求真憂。 　　子時許，小醫館，門閉合。一老一小，劇變開始！ 　　“小李啊，你軀體癥結所在，以及治療之法，在這大周的醫經中已有記載，你且先看看吧。”林老和煦笑道，從袖中抽出一本古樸書籍，遞給李求真。 　　李求真有些驚喜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林老。”而後他接過古書，定眼觀瞧，其是為《大周醫經》，還是吉門之周。 　　看著這個“周”字，觸發關鍵話題。再聯係起時間，觸發時間正確。他有些遲疑問道：“林老，這前朝大周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麼極少聽人提及。” 　　“哦？小李，之前你不還過說周為上也嗎？怎會不知。”林老有些詫異說道。同時還夾雜著另一道極為微弱的聲音：“小真，紂周之史曾傳與你過，速走！” 　　“林老，李某那隻是粗略知曉一二，便想再聽您講一講，就像您曾經您常做的那樣。”李求真如是說道，根據洪七的講述，雖不知真假與否，但也算是知曉一二。 　　至於這所謂的曾經，當然也是編造之語，但外人卻是根本無從得知，剛剛隱隱約約傳來的正是記憶中真正林老的聲音，讓他覺得有必要再試探一二。 　　“也罷，藥引還未送來，我就再與你說上一說。”語罷，“林老”開始了講述： 　　“話說五千年前，人間出現了魔頭，數目之多，不可計數。時紂地魔侯殷無情為天魔所附身，紂人亦受天魔蠱惑，意圖發起叛亂，掀翻周朝禮製。” 　　“周禮崩毀，蒼天憐見。天魔猖狂，蒼天震怒。降下無邊神罰，鎮壓混亂天魔。” 　　“然天魔也有好壞之分，周王深知人族艱難，向天道上父請願，赦免無辜善者。善者感激，贈靈士法。周王參悟有感，與黎民共樂。設靈圈，分機緣。創靈學，取靈士。” 　　“本應人人如龍也！怎奈靈法有缺，削減壽命，靈士引發暴動。好在變異者隻是少數，時被稱之為邪靈，雖滅殺大半，但卻始終未絕，沿用至今。” 　　“周王有感國土過於廣闊，難以確切度化邪靈。遂一分為九，名為靈圈。分封大都，王侯共治。下設基層州縣，中立都際巡查。” 　　聽著另一個版本的前朝，李求真保持沉默。至於其真實與否，他並不關心。因為他與林老都知道，今夜的主題並不在此，二者都在拖延時間。林老是在等待“藥引”，而他是在等待洪七。 　　呼呼。 　　狂風大作。 　　轟隆。 　　雷聲滾滾。 　　啪嗒。 　　暴雨傾盆。 　　砰。 　　醫館門碎裂開來，屋內二人將目光投了過去。一道青絲肆意飄揚的白衣身影出現在失去防護的門口，懷中抱著嬰孩。顯然是林老先等到了她，而不是李求真所期盼的他。 　　林老見此詭異笑道：“小李啊，這《大周醫經》上的法子你覺得如何？” 　　李求真猛然驚醒，本來那故事維持的平衡局麵，已被這突兀的來人打破。出於拖延時間的考慮，他隨手掀開一頁，“驅魔保命法”赫然現於紙上，刻意翻了過去，顯示的內容卻並未改變，原來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 　　既然躲不過便隻能接受，他默默地掃過這古籍上的冰冷字體：“天魔入，神臺汙，六識閉。天魔身，纏根基，不可破。唯出神，逃魔體，再折幼，以換身，清過往，得保命。” 　　同時還配著許多小字解說以及圖案，而那圖案所繪的是一道長牙舞爪的黑影，和一個五體被釘於木架上的嬰孩。 　　看完之後，李求真隱隱有幾分釋然。他抬頭盯著林老的眼眸，那是完全的灰白一片。 　　林老指著站立在其身旁的白衣婦人，笑道：“小李，快來見過你王姨，她可是不辭辛勞為你帶來了藥引。” 　　李求真看著這早間的喪子婦人已然變了裝束，靜靜站在林老身旁。不，也不算是站著的，因為她沒有腳，其是飄蕩著的。那懷中的嬰孩，細嗅之下，隱隱還有些臭味。 　　呆愣的李求真，讓林老不由得怒道：“怎可如此失禮，你王姨備嘗辛苦趕來將藥引予你，還不前來謝過！” 　　李求真沒有依言照做，反而問道：“林老，這醫治之法中為何以天魔定性？” 　　“汝身軀之弊便是天魔侵入過後的魔性遺留所致，已是魔體，神魂難立。”林老如是說道，麵色又有些緩和。神態變換之迅速，乃世所罕見，看起來頗有些瘋癲。 　　下一刻，李求真似是認命道：“哦，林老您可還曾記得‘識習博學親師’乎？” 　　林老聞言笑了，笑的很是詭異，而後緩緩說道：“是那老家夥又給你吹什麼風了。本使就知道他必定不會那麼老實，若非其乃此體本源，又怎會留他誤我大事。” 　　聞聽此言，李求真冷冷看著麵前的陌生林老，迅速召出杏林葫，瞬息之間迎風暴漲至丈許，魔火洶湧而出，沖向林老、王姩一人二鬼。同時大吼道：“將林老還來！”當然這一擊絕大部分的威能都在王姩母子身上。 　　王姩厲嘯一聲，頓時音浪翻滾，震蕩出無邊黑氣，便將與魔火對上一記。然而剛一接觸，黑氣便飛速退散，魔火威勢不減，似要將三者盡數吞沒。 　　王姩抱著鬼嬰急退，獨留林老一人麵對魔火威勢。 　　看著停滯在眼前洶湧黑火，林老嗬嗬一笑，傲慢說道：“動手啊，為何不動手！” 　　“若閣下退出林老身軀，放其本源，可自離去，李某發誓絕不追究。”李求真如是說道，顯然其還是抱有幾絲奢望。 　　“可笑，我最親近的小李啊，是何種錯覺使你覺得本使會落荒敗走、怕你追究？”林老說著揮了揮手，不見任何靈光顯現，魔火便倒流而去，逆回於葫蘆中。靈葫頓時受創，墜落在地，葫口通紅。 　　林老斜眼瞥了王姩一眼，左手成爪狀伸出，鬼嬰便現於其掌中。而後他看向求真，陰仄仄道：“小李，投入靈圈的懷抱吧，主上對於入道者極為看重。” 　　李求真眼見話不投機半步多，便欲再度出手。雖然其也知希望渺茫，但此刻已沒有抉擇，剛要調動道意進行轟擊，卻停滯住了。 　　林老掌中鬼嬰化為濃鬱黑氣，伴隨著淒厲哭泣聲傳出，被其忘我吸食。王姩不斷向其沖擊，卻並未建功，被攔在莫名空氣屏障之外，每沖擊一次，其魂體就淡去一分，周而復始，從未停止。 　　“這是內訌？” 　　無論如何都是戰機，心念及此，杏林葫再度飛起，噴湧魔火。這次的魔火直接凝成一滴，是為魔炎。正是甘霖的加成所致，此時威能與之前相比至少上漲了五成之多。 　　此擊其已不再留手，且威能盡數沖林老而去。現在已經不是擔心是否會傷及林老體軀的時候了，而是其自己能不能保得性命的問題，畢竟先前一擊可是連其半根毛發都沒傷到。 　　幾息過後，在魔炎將與林老接觸之際，變故突生。王姩突然出現在兩者中間，將這道攻擊盡數吃下，魂體再度黯淡了三分。 　　原來是林老將鬼嬰黑團放置身前，而王姩是為了保護鬼嬰免受這威力巨大的一擊的原因。 　　“不見棺材不落淚！”一念過後，林老怒道，手上用力一握，鬼嬰氣團直接爆開，黯淡的王姩也隨之炸裂。 　　勁風四散，屋舍崩塌，李求真連忙撐起道意施法防護，同時讓靈葫回防，但一切隻在瞬息之間發生，故施法未成，其便已被被氣浪沖飛，穿破層層墻壁。停下之時已經距離原地超過數丈，身後的墻壁也是嚴重變形。 　　“咳咳。” 　　鮮紅液體自嘴角而下，幸有體術加成與靈葫及時回防阻擋沖勁，不然可就不隻是吐口血這麼簡單了。就算如此，李求真也感覺身軀都要粉碎似的。粉身碎骨之狀，無外乎於此。 　　可惜杏林葫已經被打回原形，其本身也難以再有抵抗之力。 　　若是僅僅是與王姩子母鬼物相鬥，其定可輕易應付。至於此時占據林老軀體的家夥，強大的卻令人絕望。同樣，若隻是前者的自爆其亦可以從容應對，但夾雜的還有林老的暗手，如此哪怕其身為大俗，也難討得好處。 　　林老慢步向癱倒在地上的螻蟻走來，“噔噔噔”，每一步似乎都踏在他的心坎之上。 　　“爺爺，爹爹的頭顱和身體又分離了，您……您們……” 　　林杏突然來到，愣愣地看著麵前這讓其此生難忘的一幕，同時這也將成為他的又一個噩夢。 　　說來蹊蹺，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街坊鄰裡竟無一人出現，反倒是離得老遠的林杏卻突然來了。 　　林老灰白的眼眸看向林杏，便欲要再度伸手成爪將其攝來。 　　李求真見此，不由得心中大急。連忙喝道：“七公前輩，還請速速出手！” 　　林老驚異，急忙閃身，將感應範圍延展到整個縣城。然則感應到的卻隻有看似平靜的滿城風雨。 　　他氣憤不已，然則下一刻，一道驚雷落至其首級之上。 　　雷光炸響，其撲倒在地，黑氣從其身軀中向外四逸消散，濃鬱程度遠超暗夜之黑，極為駭人。 　　幾息過後，林老蹣跚而起。看著虛弱的李求真說道：“小真，近些時日不慎為妖物纏身，倒是嚇到你與杏兒了。” 　　李求真艱難坐起，但聽得聲音，其便已知曉，以前的那個林老他回來了。隨即答道：“妖物強大，實在難以防備，林老無礙便是幸事。” 　　林老笑著搖了搖頭，磕磕絆絆地走到李求真身旁，為其推拿。而後又走到昏迷的林杏身旁，為其止住血淚，用衣布護住其眼眸，言道：“小真，可否能將小林送到沐縣？” 　　所說之地正是林老當初給李求真指出德避禍所在。 　　忽地一道金光從天而降，光芒散去，衣著考究的洪七出現，對李求真言明，若其無去處可雖他而去。 　　李求真先是點頭應下了林老的請求，而後看向了洪七滿臉感激，決定了跟隨其而去。 　　在得到了洪七的同意後，他向著亦師亦友的林老自責道：“林老，是真連累了您們。若無真的入道，您與……” 　　林老揮手打斷，和藹道：“小真，這怪不得你。就算沒有你的入道，我林家身為罪人之後也難得善終。” 　　聞言，李求真有些沉默，林家之災確不止於史學之上。 　　“以後小真就勞煩仙人費心了。”林老帶著老邁的軀體對著洪七深深一拜，這一拜下去，就此化為飛灰。 　　一代醫者仁心長者，林老羽化。隨之而去的還有求真為數不多的少兒心性。 　　本源回光返照，難有輪回往生。自此以後，人間再無林老——林鳳九。 　　“林老啊！林老啊！” 　　李求真強撐著內傷爬向林老化為飛灰的位置，想要留下遺體。然則風雨無情，他什麼都未抓得。 　　“該走了。” 　　洪七的聲音在一旁響起，雖有幾分悲意，但更多的卻是看透一切的淡然。 　　然後李求真在洪七的幫助下，收起醫館中的貴重藥物連同居所的些許金銀，存於木箱中送往沐縣李氏醫館。 　　同時他也給林杏貼身留下了那枚古舊匕首，又用最後的兩滴甘霖為其眼睛進行了修復。雖未痊愈，但也好了七分，不過一些近視眼疾還是逃不了了。 　　李求真雖有心帶其一起離開，但洪七不允，直言凡人不可去也。他頗為無奈，但也知曉如今處境，若不隨洪七離去定是死路一條，便隻能按林老囑托所做，安頓好林杏後離去。 　　洪七攜李求真，沖天而去。不知為何，在上天途中，李求真隻感覺頭昏腦脹，而後陷入沉睡。 　　他雖然睡了，洪七卻是經歷了一番驚險，從八卦圈巡查幕後強者的分身追殺中逃離。 　　待到他再度睜眼時，已不知過去了多久，看著空氣中彌漫的細微水汽，他呆住了。 　　無盡雲霧緩緩升騰，彌漫四周。櫛比路石碼向不知深處，古樸厚重。仙家盛景無外乎此！ 　　“小友，實在對不住，一時不察，忘了時辰。”洪七的聲音響了起來，找書苑 wwｗ.ｚhａoshuｙｕan.coｍ 有些不好意思。 　　“無礙，還是要多謝七公前輩相救，這個人情李某記下了。”李求真自是不會有太多心思，畢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次若無其相助，幾人下場會更加淒慘。 　　“小友爽快！”對於該收好處，洪七卻是沒有半點矯情。 　　“這裡是？”看著這番仙家盛景，李求真疑惑問道。 　　“此地便是天宮，亦是古天庭。” 　　“天宮？古天庭？可是紂王於六九天尋天所記的那個？” 　　“正是。也不知當初用的是何種手段，竟於這蒼天之上建起無數宮殿。可惜伐天戰敗，加之年久失修，僅剩下部分地段可供容身。哦，對了。你還尚未修習竄天之術，就不要走出建築覆蓋的區域了。” 　　聽到這裡，李求真下意識地踩了踩腳下的石板，遲疑道：“七公前輩，如果不小心出了建築籠罩區域，會如何？” 　　洪七也是如實言道：“會掉出天庭，化為灰灰。古天庭位於萬丈高空，中人之下，如若滑下，便會在漫天罡風吹拂之下，粉身碎骨！” 　　李求真急言道：“李某受教。” 　　“甚好，小友你可知，古時中人方可飛升天庭，位列仙班！”洪七感嘆道。 　　…… 　　平和千年期，縣中無超凡。劇本沖突日，靈圈開故談。 　　PS：天庭麵積三千方。（一方長百米寬百米。）居於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丈之上，又稱六九天。《仙緣》有雲：與天有緣者，可見天庭之影。 　　天宮，破碎天庭，又稱古天庭。高度不變，麵積合計八十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