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河叫四郎河,它發源於子午嶺西麓,是的,水是從子午嶺的大山中流淌出來的,非常神奇。 前世趙萬林就懷疑這子午嶺的大山中並不是人們所說的煤炭、石油之類,而是裝著一肚子的聖水。 他甚至都擔心過這水會在哪天流乾,然後子午嶺的大山就會像空山一樣向內部塌陷下去,然後整個子午嶺的樹木就會毀滅,崇山峻嶺就會不復存在。 自然,就不會再有“嶺”這麼一說了,放眼望去,可能就是一馬平川了。 然而實際上他的擔心是多餘的。 這子午嶺在幾十年後仍然紋絲未變,水流也是永無止息,靜靜的流淌。 是的,幾百年甚至是幾千年以前,它就一直在永無止息地流淌著。 看著眼前這清澈到能直飲的四郎河水,趙萬林頓時就口渴難耐。 他卸下獵囊,跪趴在河邊,雙手捧起一掬就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河水清涼,十分解渴,除了淡淡的甘甜之外,並無牛屎的腥臭,亦或青草的熏鼻等異味。 由於地勢較低,可以說,它基本就跟地下的井水一樣甘甜。 小黑用舌頭舔著喝了一陣子,很快,暑氣也降了下來。 腦袋抵到趙萬林小腿肚子上,乞憐似的搖著尾巴,趙萬林能深深感受到它的友好,當然還有它那強烈的依賴感。 “走吧,小黑。” 摸了摸它的小腦袋,率先往前走。 沿著四郎河往東走了不到兩百米,河道就被一塊巨石隔斷,巨石下是一個大約一米五六高的斷崖,水流在這裡形成一道優美的瀑布。 人站在河邊往下看,還能看到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魚遊來遊去。 當然也可能還有大魚,他沒看到。 巨石附近的河道突然收緊,寬隻剩下不到兩米左右,因此,他無需搭橋,隻要跳起落到裸出水麵的巨石上,再從巨石上跳起,就能輕而易舉過到對岸去。 河床普遍約五六米寬,當然有的河段處甚至都有十幾米寬,水深也頂多隻有一米左右,當然河道狹窄的地方也會有兩米深。 那小瀑布下麵的水位更是深不可測,趙萬林估摸它至少有三米深,是的,前世他就測量過,拿了一根大約三米長的榆木棍,擩下去,結果都沒觸到底。 因此每到此處,他都會格外的小心,當然這個地方也立了“水深勿入”的警示牌。 趙萬林記得當時這裡掉下去過一頭牛,由於旋渦極大,牛當時一陷進去就再也沒上得來。 當然這也隻是他聽人所說,傻子都知道牛隻要喝脹了水就能浮上來。 總之,這個小瀑布處神秘而又叵測,但凡好奇心不是太重的都不會輕易想著去試探它的深度。 整個四郎河水流說急也急,說緩也緩,但趙萬林知道,一旦下大雨,這河水流速會快到幾十上百倍,還會漲水,水位最高時可達到半山腰上,非常恐怖。 鷲,鷲! 高天上的蒼鷹仍然在長鳴,每隔幾分鐘就會發出一聲類似哀嚎的尖嘯,襯得大半個北溝都陰森森的。 讓趙萬林都感覺自己仿佛又置身在了那陰森森的地道裡,黑燈瞎火的,急的他又要透不過氣來了。 好在打獵的基因早已刻在了自己的骨子裡,至於怕?好像還沒什麼能讓自己感到可怕的。 四郎河岸兩邊幾乎全是卡其色沉沙石,跟地麵上的黃泥沙融為一體,很難找到它的兩端,讓人誤以為它很大,大到無邊無際。 趙萬林知道,村子裡人用來喂豬、喂牛的槽子就是用這種石頭做成的。 生產隊時期,用來喂馬和騾子的石槽更是有三五米長,就說明,這沉沙石也不小。 由於河岸邊大多是這種石頭,因此距離河岸至少有五六十米寬的地方都沒有一棵樹,幾乎全由半截腿高的荒草覆蓋。 這樣的好處就是視野開闊,陽光全部都能照到河麵上,等到中午,河水就會升溫,這時候挽起褲管,腳踩在淺水區就會很舒服。 當然,直接躺在裡麵更舒服,就像泡溫泉一樣。 前世趙萬林就沒少這麼乾過,打一天的獵,累到雙腿酸軟,然後一來到河邊,直接脫個精光,找個不深的河床躺下去,一邊喝一邊泡,簡直不要太愜意。 沿著荒草叢徹底離開河岸,眼前便是他家的林帶了。 林帶中便以黃土居多,鬆鬆軟軟,生長著各種野生樹木,主要以洋槐樹為主,有一個成年人腰粗的,有大腿粗的,還有不足手腕粗的。 此外,當然還有一些榆樹,樺樹,樟樹,楠木,柚木,油鬆,雲杉,楊樹,沙棘等等不一而足。 樹木的種類其實也蠻多的,基本上承襲了子午嶺裡的樹木種類。 整片山至少有二三十個大澗畔,也就是二三十層條紋形平地,一層一層,從山底圍著整座山直到山頂,這就是所謂的黃土高原風貌。 開了荒的,遠遠的看上去整座山都光禿禿的,毫無生機。 沒開荒的便是現在這種的,看上去就跟原始森林沒什麼區別,生機勃勃,綠色盎然。 每個澗畔就像是一條彎成半圓形的毛毛蟲,長約七八公裡,彎彎曲曲,有的直接都延伸到了兇險的子午嶺。 趙萬林的小木屋就搭建在半山腰,記憶中,這大概是第十二層,這層澗畔視野明顯要比其它開闊的多。 是的,這樣很容易曬到太陽,采光好,木屋門前也有大片開闊的土地,或用來耕種,或搞養殖都挺不錯。 一路上,趙萬林都是踩著厚厚的荒草走的,沒有任何人類經過的痕跡。 入林子前,遠遠的,趙萬林就看到一棵矮洋槐樹杈上掛著一個白色尿素袋子,好奇了。 引著小黑直奔向它,湊近一看,才發現這是自己搞的名堂,上麵用黑墨水赫然寫著“私人林帶,禁止入內”八個大字。 “好吧!” 趙萬林有些哭笑不得,很顯然,這是自己針對死黨趙耀龍弟兄倆的。 前世就因為他弟兄倆打獵手藝好,每次進山都收獲滿滿,後來還在自家林帶內打到不少野兔,自己因為嫉妒,才搞了這麼一出。 他下意識將袋子扯下來。 根據上麵的字跡判斷,掛上去也應該有好些日子了,字都被雨水打濕花了,上麵還有一堆鳥屎,在高溫的蒸騰下,已經臭不可聞。 花了將近二十分鐘,趙萬林數著來到第十二個澗畔上,可是不見小木屋影子。 當場就好奇了,“怎麼回事?難道是我記憶出問題了?” 可是又連續上了兩個澗畔,都仍然不見小木屋蹤影,正急的轉圈圈時,小黑突然朝下麵兩個澗畔上汪汪汪地叫了起來,一邊拽著狗繩往下走。 根據自己的直覺判斷,小黑應該是發現了什麼。 好奇之下,又跟著往下走去了。 來到澗畔上,遠遠的,小黑就止步不前了,朝著荒草地處直叫喚。 出於獵人本能的直覺,當然也是為了以防萬一,趙萬林立刻扛起槍,子彈他早就裝妥,順手掛了機,然後一步一營,款步往前走去。 鷲,鷲! 蒼鷹的鳴叫聲又巧的響起來,忽地,整個山澗都是它的回聲,久久不息。 加上小黑的汪汪聲,很快,這片林子裡就熱鬧了起來。 許是因為它不是獵犬,又或許是見識太少,總是不停地叫喚,又止步不前,趙萬林知道這是它怯場的表現。 他下意識鬆開了狗繩,之前他擔心它會到處亂跑,但現在他相信它不會了。 果然,繩子一鬆手,它就乖乖跟過來了,蹭到自己的身後,把自己當成擋箭牌,露出小腦袋,往前麵看一眼,汪汪幾聲,又收回腦袋,一臉頹喪,吐出長舌頭,不甘心似的隻喘粗氣。 往前大約走了二三十米遠,視野一下開闊了起來,是的,這裡更像是自己搭建小木屋的地方。 他的腳下是各種各樣的荒草,有鐵線蕨,龍須草,羊耳菊,石斛,紅刺天茄,紅牛膝,魚腥草,一點紅,斷腸草,紅八棱麻,紅骨刺蔥等等,種類至少不下二三十種。 但這些草之中,趙萬林最熟悉,還能叫的上來名字的就隻有魚腥草和龍須草。 龍須草也叫鬢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因其葉子修長,很像女人纖細修長的鬢發,便被人稱之為鬢草。 這種草不止在深山老林中常見,村子裡的墻頭、碾場邊、田間、地頭都很常見,而且村裡人一般用這種草搓麻繩,非常實用。 至於魚腥草,趙萬林前世就沒少吃過,也叫折耳根。 因為土地肥沃,這裡的折耳根,以及鬢草都長得出奇的好,尤其是鬢草,至少有一米高。 趙萬林忽然察覺到距離自己不到五六米遠的鬢草叢動了一下。 “肯定有野物!” 趙萬林心中嘀咕道,不過他認為極有可能是小東西,因為鬢草叢也不大。 一般這時候,但凡是看不見野物,他都不會輕易去開槍,因為這子彈可不是之前那種自製的霰彈槍,打的是鋼珠,要多少有多少,這種子彈用一粒少一粒。 屏息斂氣,剛靠近鬢草叢,打算用槍桿子撥開看,是的,他非常懷疑這有可能是自己下的套,套到的野兔。 可是槍桿子剛一搭到鬢草,撲棱棱,一下子就飛出了兩隻大野雞,圓滾滾的,飛起的一瞬間,又笨重又遲緩,像極了家雞學飛。 趙萬林本不想出手,可看它那笨拙的樣子,自己還是沒忍住,身子本能地跳起空中伸手就盲抓了出去。 可這家夥比自己想象的還狡猾,是的,他晚了一步,手剛觸及到它的尾巴,它本能的一收,然後他手裡就隻抓到了它尾巴上的兩根羽毛。 小黑嚇得汪汪直叫喚,他怔在原地,連打了兩個寒顫,莫名的失落感直沖天靈蓋,讓他心情久久不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