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趙亞軍的好奇追問，趙萬林也隻是淡然一笑，嘴裡大聲回答道：“是啊！這就是咱北溝的大海！” 　　心說他們哪裡見過大海？ 　　“啊！原來咱北溝也有大海呀！” 　　“是啊！這就是大海。” 　　“那這大海叫啥呀？” 　　“北溝在北邊，就是北海啦！” 　　趙萬林說完，就頭也不回朝著一處淺水區漫步走去，這裡的水深剛好沒過了車輪的一半，最深處也不過一米，在他的身後仍然是趙亞軍的震驚聲。 　　來到河邊，趙萬林俯身跪趴下去，先美美地喝了一飽，再洗了把臉，然後爽性脫去鞋，揀一塊光滑的大石頭坐了下去，迫不及待讓腳丫子浸泡在溫熱的水流中。 　　石頭被太陽曬得滾燙滾燙，隔著補了兩層補疤的的確良外褲依然能感受到那股燙勁兒，便爽性將屁股坐進了水裡，瞬間就來了個涼心透，一身的暑氣這一刻全都一掃而空。 　　“舒服！” 　　趙萬林下意識閉上了眼，享受起了陽光暴曬下的溫水浴，這感覺跟蓋著厚棉絮享受空調的低溫差不多。 　　不一會，趙萬林就發現一群不知從哪遊來的小泥鰍，個個小蝦米大點，非常機警地周旋在兩隻腳丫上，像是在吸吮趾縫間的泥香，就弄的他有些癢。 　　他知道隻要腳趾細微地動一下，它們就會驚惶遊走，不過他可沒去打攪它們，忍住癢享受著這天然免費的按摩。 　　身上的暑氣消退了些，聽到“北海”那邊的水中不斷傳來嬉笑追逐聲，趙萬林就忽地大喊一聲。 　　“狼來了！” 　　然後，他就聽到一陣吱吱哇哇的驚叫，然後他們就都提著鞋子往回跑。 　　看著他們驚惶狼狽的模樣，趙萬林嘿嘿笑道：“別再玩了，快過來幫忙搬石頭。” 　　玩耍享受沒有錯，但眼下最主要的還是得想辦法過河，然後上山檢查獵物是否上套。 　　“四達，狼在哪裡？”趙亞軍天真地問。 　　“哪有狼！你四達騙你！”田美娥樂嗬嗬道。 　　有沒有狼，她從趙萬林臉上一眼就看了出來。 　　快速給自己穿上鞋襪，然後幫兩個兒子穿，一邊扭頭朝“北海”方向望著。 　　這時趙東陽激動地叫道：“阿達，那海裡麵有魚。” 　　“有魚，那你抓到了沒？”趙萬林笑著附和道，一邊抱起薄薄的大石頭就往水底鋪。 　　“沒有啊，魚遊的太快了，我一抓它就跑了。”趙東陽瞪大眼睛激動道。 　　趙萬林知道他第一次見魚，不好奇是假的，他笑著道：“那你還想抓嗎？” 　　“想！”趙東陽回答的很快。 　　“那行，你引著你弟來這邊抓，這裡也有很多。”趙萬林指著淺水區說。 　　趙東陽“嗯”了一聲，然後就掙脫他媽的手，往淺水區跑去了，趙東明隻穿了一隻鞋，另一隻還在田美娥手裡，也等不急穿上就跟著他哥跑去了。 　　“你把鞋子脫下來再進去！”田美娥沒忍住囔了一句 　　說時遲那時快，趙東陽兩腳已經噗通紮進了河裡。 　　“啊呀！東明，你快，你快把另隻鞋給我脫下來不？”田美娥急壞了，跟屁股就追了上去。 　　趙萬林搖搖頭，有些無語，不過也能理解。 　　自己的老婆就是怕倆兒子把布鞋打濕，因為鞋子一打濕，布鞋的結構就會變的鬆軟，麻線也容易斷裂，線一斷，鞋就會裂幫。 　　這年代的人不僅缺吃的，連布鞋這種穿的都缺，先不說納一雙布鞋有多費事，單是納鞋子的布料都沒有，倆兒子腳上穿的都是納衣服時掉下來的碎布渣拚湊的，穿爛就隻能光腳跑了。 　　要想再穿上新鞋，就隻能等下一茬大人們把衣服穿爛，可下一茬要等到猴年馬月去？大人一身衣服恨不得穿到兩腳踏進棺材裡。 　　隨後，趙萬林就聽到了這弟兄倆的嚎哭聲，隻持續了一陣子，水裡又是歡騰聲。 　　看著倆兒子難得玩這麼一次水，田美娥便沒再為難，抱著放養的態度隨他們去了。 　　趙亞軍抱起一塊比自己腦袋還大的石塊走過去，問趙萬林：“四達，你搬這石頭乾啥？” 　　“墊河床。” 　　“墊河床乾啥？” 　　“為了把架子車和水泥弄過河，墊石頭是為了防止車輪陷進淤泥裡。”趙萬林耐心地解釋了兩句。 　　趙亞軍點點頭，緊跟著又問：“那河床是啥？” 　　趙萬林剛好又抱起了一塊石頭，聽到這聲音，他立刻就朝河裡走去了。 　　趙亞軍感覺到趙萬林不想再給自己解釋，便又說道：“四達，咱一會從山上下來，捉些魚再回家行不？” 　　“行行，你有本事去捉就是。”趙萬林笑著，很隨意道。 　　丟下石塊，看到水裡食指大的小魚，就想起了自己小時候捉魚的場景。 　　那時候自己也沒見過魚，找書苑 wｗw.zhaoshｕyuaｎ.com 為了捉魚，跟著村子裡的大孩子翻山越嶺，走了幾十公裡路，結果捉的全是蝌蚪和小泥鰍，還跟人說是魚，村裡人也沒見過魚，所以都相信是魚。 　　那些經歷雖已遠去，不值一提，但那時候的自己真的很快樂。 　　河床已經鋪好。 　　河水清澈，從水麵上就能清晰地看到一條水下的石板路，幾個人挽起褲管，光著腳丫，合力將架子車輕鬆推過了河。 　　“這辦法還挺好使的啊。”趙亞軍笑著道：“我都愁這麼重的水泥咋弄過去呢。” 　　田美娥雙手扶膝，喘了會氣，然後手棚在額前朝山上仰望，眼前漫山遍野都是蔥鬱的密林，林中雜草茂盛，有的地方甚至看不見一絲光亮，偌大的林中，更是找不到一條可通往山上的路徑。 　　林中的知了聲此時仿佛又大了一倍。 　　田美娥打了個冷顫，深吸口氣問道：“萬林，那山上真的能住人嗎？” 　　她還以為自己的男人決定在半山腰上搭建屋子。 　　這一刻，就連趙亞軍也懷疑了，目光灼灼地看著趙萬林，心裡控製不住地想象著無數種千奇百怪的蛇蠍。 　　趙萬林沒有立即回答她的問題，原地站著，看看山上，又看看河邊，最終將目光遊移至距離河邊五六十米遠的高坡上，那上麵有一塊將近十五六平方的平地，地麵上一部分是石板，一部分則是紅褐色黃土。 　　稍稍思考後，趙萬林指著斜坡上的平地說：“我決定把屋子建在那裡。” 　　“嗯？” 　　“是的。”趙萬林確定道：“不去半山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