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一百八十°腦瓜大回旋(1 / 1)

“擅逃者~死!”   那白色帷帳居然一下子震蕩起來,猶如白天在他們儺戲中翩翩起舞的魑魅鬼影   行覡頓時不敢再動,而逃走的坐覡也迅速扭曲著爬回來   “上前答話”,參潦的聲音更加空靈,他四肢依然僵硬無力,有些還沒緩過勁來   “回大人的話,參潦便是您附身的這個人,他來自參部落,被稱作潦,故此名曰參潦”。坐覡機靈許多,壯著膽子回話   見馬車上帷帳不再激蕩,也沒有回答,於是順著話茬小心試探道   “不知是哪位大人降身?我二人眼拙愚笨,還請大人明告,我們回去之後定當稟告王上,稟告司命,設高臺以祭祀於累土丘山之上!”   等了許久,馬車裡傳來充滿悵惘愁緒的嘆息,和一段他倆聽不懂的普通話   “我真是草了!早知道這麼遭罪,他先人祖宗的!老子肯定不跳了!...死過一回了,還要再被人拉去!再弄死!.......上輩子是牲口牛馬,這輩子還是牲口,不用拉磨改成砍頭祭祀了!.........別玩我了,老天爺,..........我老老實實回地獄行嗎?~”   參潦充滿怨念的宣泄咒罵一通   聽得雲裡霧裡的二覡麵麵相覷,半晌,那擎著火把的行覡試探的問道   “大人是說,您是來自地獄的祖先麼?不知是哪位先王的使者?”   參潦被氣的不想說話,無力地重重躺倒在馬車上   “中!恁是我祖宗!”   二覡又對視一眼,聽聞這純正的地道雅言,確信這附身在參潦身上的,定是大商的某位先祖。要不然這個來自參部落的人,怎麼會說這地道的雅言呢?   於是在先祖的庇護下,二覡欣然回到車上。一個昂首挺胸地擎著火炬,為先祖引路,一個正襟危坐地執韁馭馬,為先祖駕車;一片惱人的烏雲飄過,輕輕遮住夜空中那朦朧的弦月   他百無聊賴地等著雲過月現,幾個呼吸之後,烏雲上出現了兩顆炯炯的圓月,然後整片烏雲快速墜落,鋪陳到戰車之上   參潦還未反應過來,那從天而降的烏雲裹著兩顆灼灼圓月,便從天空消失不見,依然是那皎皎的弦月,鉤錨般鑲嵌在夜幕上   仿佛方才那烏雲蓋麵的壓抑和恐懼,都是一個荒誕不經的野夢   他長出一口氣,再次坐直了身子   伸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虛汗,擦完才發現袖子上都是駺塗上的牛血,心裡頓時有些惴惴不安的惡心感覺   ‘我掏心掏肺地對待你們父子,老屁股卻想著把我賣給商人當人牲,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吶’   擦完虛汗,參潦忽然發現朦朧的帷帳之外,在戰車前方的車軾上蹲著一個裹著灰色披風的岣嶁人影,車軾就是禦者坐覡前方,那根金燦燦的欄桿把手   ‘又來一個裝神弄鬼的,不過用黃金當做欄桿,這商部落可真夠奢侈的’,參潦心中腹誹   那執韁馭馬的坐覡伸過頭去,與那個佝僂著身子的,耳語著什麼,那蹲著軾上的人影也頻頻點頭   “別嘀嘀咕咕的,我也想聽聽”   參潦有些無賴的叫囂道   聽聞此言,那蹲在軾上的身影卻陡然轉過毛絨絨的腦袋來,祂的身體紋絲未動,可腦袋向後平滑地180°旋轉回頭   參潦沒法形容那種恐怖又詭異的動作,被震住魂魄,攝走心神,身體無力的癱倒,徹底昏死過去   那身影的腦袋上,兩顆金粒一般的生動眼珠滾動,一雙梭子形的豎瞳忽然放大,像水中溺死的魚從深淵之中浮現   整個眼珠泛著浮華的黃金色澤,瞳孔兩側還有棕黑色的花紋,像水底的巖石一般蝕刻在眼底深處   神聖的金色眸光,投射到參潦臉上,穿透那如紗帷帳,也射碎他所有的偽裝和堅強。未完全消退的藥勁又重新麻翻了他,先前死撐著一口氣,現在膽氣一散,命也丟了半條   這一刻,他如同一個待宰割的羔羊,認命般匍匐在金色的囚籠裡,不再有任何的怨言和掙紮,甘願用靈魂去舔舐屠夫鮮血淋漓的屠刀   又仿佛是一個在等待審判定罪的囚徒,在這野霧中走向決死的刑場   這不過這審判,來自靈祗,與神明   參潦癱軟無力地躺在那輛金色馬車上,被送進了王城   他愣愣地睜著眼,直勾勾的望向那深邃的星空   頭頂的帷幔經過高聳的葦蘆草茅   一陣顛簸之後,馬車似乎駛上了平整的坦途,速度快了許多,那行覡不再執韁走在馬前,也跳上車來   那輪明月高懸,如同參潦蒼白空洞的眼球   行道樹參差的枝椏不斷的捅插進斜掛明月,明月揮灑皎皎月華,如同幽藍無色的神血   參潦的視野中,光怪陸離的神鬼撕咬著他的靈魂,他那被三千五百年後璀璨的科學文明鑄就的世界觀,崩塌了   旋渦一般的自我懷疑,攪碎靈魂   墳土一樣的無限自證,窒息理智   當那攮殺明月的尖銳纖弱的枝頭,被一顆顆腐爛的人頭歪歪扭扭地如同累累碩果壓彎時   一個相信科學的穿越者靈魂,在極度痛苦中死去,隻剩一個篤信巫夢的虔誠信徒的靈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神祇的舔舐下茍活殘喘   司命者,司掌四方雷霆雨露!   祭司者,傳聲萬祖頌贊叱責!   令人難過的是,那隻名為張建偉的靈魂,終於被這三千五百年前的溫潤明夜和蓬蓬茅草殺死   參潦今天醒來之後,就如同一具提線木偶般丟魂落魄,任人擺弄。   可憐的他,在那隻蹲在車軾上,疑似鬼怪神祗的灰團身影,將腦袋180°旋轉向後突然看向他時,驚嚇過度   那晚玄奇詭譎的一幕,實實在在地震撼了參潦的心神魂魄,也撼動了他自認為堅定不移的唯物主義世界觀   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神靈和幽鬼嗎?   難道,那些精怪魍魎都藏在歷史的塵埃之中嘛?   他不斷地叩問自己,甚至懷疑自己並沒有穿越,而隻是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而已   可是夢中的人會認識到自己正在做夢麼?   在夢囈一般的自我懷疑之中,失魂落魄的他任由那兩個儺覡擺弄著   他乘著金馬車隨著夜色湧入王城,走過無人的夯土長街,又踏上鋪著青石板的大道,清脆的馬蹄敲擊石板聲,和木頭車輪發出的吱呀叫聲更為參潦的迷夢增添一絲荒誕不經的朦朧   無力的他被那兩個儺覡拖下馬車,如同一個破布娃娃般,被扔到一個淺淺池子裡,池子裡是發燙的湯水   旁邊也有一個池子,那裡倒滿了燙燙的菜籽油,還有一些醬油色的零散皮肉,浮在那熱油池子中   他不知道後邊還有幾道工序,但是他知道他可能要被端上‘商人的餐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