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兒起的很早,天不亮她就起來喂豬,趕鴨子,做早餐,最近她都是這樣。這讓王秀霞驚喜不已,直說自己姑娘懂事了。其實小玲兒是沒有覺,躺在炕上閉上眼睛數鐘擺的次數。哢噠了三萬次後就能聽見後院的雞叫。 “謝謝你啊小袁,真的是麻煩你了。一路上小心點開。這煙你拿著,不是啥好東西。”苗老頭兒往主駕駛塞了一條玉溪,這是他昨天用一隻鵝和村頭張木匠換的。 袁始連忙把煙往外送“叔,您別撕吧,我真不能要,多大點事兒啊,咱倆家都是親戚,今天我要是收了這成啥了。”苗老頭正拿著手裡的煙不知道怎麼辦好的時候,王秀霞抱著行李從屋裡出來。“小玲兒啊,你到了地方一定要聽領導安排,會來點兒事,不要任性,有事給家裡打電話。不行給小袁打電話啊。這都是信得過的實在親戚。”趁著王秀霞念念叨叨的空晌,苗老頭把煙和行李一起放到了後備箱。 袁始車開到市第一醫院時已經是午飯時間。倆人在食堂簡單吃了一點,下午小玲兒就去機關樓的宣傳科報了道。後勤辦事處的小李非常熱情,主動幫忙乾活。袁始和小玲兒基本沒費什麼勁,宿舍裡就收拾的井井有條,甚至可以說有點子溫馨。 “苗寶珠同學,哦,不對。是,苗寶珠同誌,以後你就有自己的單人宿舍了!怎麼樣還滿意嗎?”袁始坐在辦公桌上拍了拍身邊小玲兒的肩膀。 “謝謝你啊,李哥,真的是太辛苦啦!我請你吃冷飲吧!”小玲兒沒有接袁始的茬,笑盈盈的給小李遞了個手絹。小李接過來擦了把脖子上的汗,就感覺到袁始狙擊槍一樣的目光瞄著自己。嚇得他差點被自己的一口口水給嗆死。袁始偷偷給小李使了個眼色。小李心領神會,找個理由趕緊告辭了。 袁始扇打著T恤,發出誇張的呼呼聲。“小珠珠~我也怪熱的,你也請人家吃冷飲唄~。”小玲兒舉著自己的胳膊給袁始看,“我雞皮疙瘩都掉地上了,你好好說話。” “去嘛~去嘛~小珠珠~”袁始兩隻手用力搖著小玲兒的肩膀。 小玲兒用力掙開袁始的牽製。“去去去,現在就去還不行嗎?我的活爹!你給我正常一點。”說完對準袁始的屁股就是一腳。 第一醫院旁邊不遠就是勞動湖。倆人沒找到冷飲廳,就在門口小店兒買了兩根老冰棍兒,邊走邊吃。 勞動湖麵碎了一池的金色,碧綠的荷葉遮住半張荷花的臉。對應上白居易那句猶抱琵琶半遮麵,裡麵的歌女小玲兒想來也是荷花這樣白裡透粉的好看。一隻鴨子不知道從水裡麵哪裡鉆了出來,浮在水麵上,悠哉悠哉的飄著。也許是景色宜人,也許是波光映照,通體黢黑的鴨子看起來也不錯起來。 袁始朝鴨子扔了個小石頭子兒。準頭不是很好,沒打著。鴨子繞了個彎兒,定在了空蕩蕩的湖中央。“苗小玲兒,你發什麼呆啊?!”袁始大聲朝鴨子喊去。話音剛落胳膊上就挨了小玲兒一巴掌。 小玲兒手扶欄柱,吐出冰棍兒桿兒。又緩緩吐出一句話。“其實,你說的也沒什麼毛病,我就是那隻鴨子。” “都一樣黑唄?”袁始調侃著。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小玲兒把手裡的冰棍兒桿兒像丟飛鏢一樣,打著旋丟出去,最後漂在水麵上。 “在水泡子裡有隻鴨子,每天被趕到這裡遊泳覓食。它表麵風平浪靜,倆腳卻在底下緊著倒騰。有時候感覺倒騰不過來要掉下去了,就撲騰兩下膀子。 然後岸上的雞犬就說: 誒~你消停點! 沒事的,掉不下去的…… 然後鴨子看了一眼,默默收了膀子繼續倒騰。然後一隻天鵝劃過天空…… 鴨子看了之後心生艷羨,但是它隻是一隻鴨子。最後,鴨子增進了自己的遊泳技術,盡量不被淹死。有時它也能吃到新鮮的水草和魚蝦,鴨子對此心滿意足。鴨子把自己喂的白白胖胖,最後被吃掉了。” “你不是鴨子,你是個人誒,誰敢吃你?”袁始陳述事實。 “我已經在自己上餐桌了。”小玲兒嘴角扯過一絲苦笑,她陳述的也是事實。 小玲兒在醫院裡呆了已經快兩個月了。並沒有什麼非常緊要的事給她做,甚至不需要她學什麼新東西。除了一周一次的宣傳科例會必須按時參加不能遲到以外。大多數就是讓她畫畫板報,設計一下標語。苗衛國曾經擔任過小玲兒的美術老師,雖然職業壽命僅僅存續兩年,不過小玲兒近水樓臺學了不少技法。這點本事現在應付宣傳科這點兒工作完全夠用了。 最近感覺袁始好像是在市區紮下了,三天兩頭往她這邊跑。她也不是回回都見。上次他開了個葷段子的玩笑,小玲兒感覺有被冒犯到,已經晾了他四五天了。他來宿舍敲了好幾次的門,小玲兒都插著門不回應。今天,她直接拜托同事把自己的鎖屋裡,假裝人不在。晚上七八點鐘袁始果然又來了,這次他看見門上掛著鎖,扭身就走了。 屋裡逐漸昏暗下來,漸漸的室內陳設的輪廓有點看不清楚。小玲兒打開房間的燈,用毛巾擦臉的功夫,就聽見有人在敲窗戶。 “誰啊?”小玲兒嚇得聲都變了,乖乖,她住的可是四樓!別是鬼吧 “我,快點,我要堅持不住了。”隻見袁始半個身子掛在窗臺上。小玲兒趕緊開窗給他拉了進去。“我的活爹,你怎麼上來的!”小玲兒驚魂未定,上下打量著他。 袁始從風衣口袋裡掏出一個油汪汪的塑料袋,裡麵是一把香噴噴的烤腸。“為了躲我飯都不吃了?” “你為了給我送吃的命都不要了麼!”小玲兒接過烤腸惡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你們員工宿舍順著排水管道就能爬上來,這確實太不安全了,萬一有壞人圖謀不軌怎麼辦。”袁始的關注點完全和小玲兒不在一條線上。 小玲兒翻了個白眼,心想,你不當那個壞人我就千恩萬謝了。 袁始在小玲兒的辦公桌抽屜裡翻來覆去,找到了一個創可貼,又找到了一瓶碘酒。他掀開褲腳露出擦破皮的腳腕子,大咧咧的就把腳放在小玲兒的大腿上。努努嘴示意小玲兒幫忙上藥。小玲兒上藥時也沒惜力氣,疼的袁始是呲牙咧嘴。 小玲兒一邊上藥,一邊數落著他,她很不理解袁始又抽哪門子風。 “因為你沒吃飯麼,因為我喜歡你麼。”袁始就跟個犯錯的小孩一樣,低著個頭,嘴裡小聲嘟囔著。 小玲兒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她細致的把袁始的襪子往下扥了扽。又輕手輕腳的把他那隻耐克鞋給穿上。“其實我沒有什麼值得你這麼喜歡的。說實話,我對你並不好。至少趕不上你對我的一半。”小玲兒有點愧疚了。 “你很值得啊,我老喜歡你啦。你好看,人又可愛,你哪都好。你對我沒有多不好,而且我並不覺得這很重要。”袁始一雙眼與小玲兒對上,裡麵是滿滿的純真與誠意“當然如果你覺得對不起我的話,給我個小小的補償也不是不行。” 小玲兒點點頭,覺得不是不行。就看見袁始撅個嘴巴一張大臉往她這湊。她就跟本能反應一樣,一巴掌就呼他臉上了。發出啪的一聲脆響。“你這人怎麼給點陽光就燦爛呀!” 袁始挨了打抓著小玲兒的手讓她給揉,結果身上又挨了幾巴掌。他並不覺得惱火,反而很受用的咯咯直樂。打打鬧鬧了一會兒,他們倆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宿舍門被鎖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誰也出不去。倆人沖走廊大喊來人,折騰了好一會兒也沒有人應聲。“壞了,我同事今天值夜班。後半夜才能回來呢。”小玲兒沮喪的坐在床邊。 袁始賤嗖嗖的擠在她旁邊坐下說正好可以一起睡了。眼看小玲兒要去抽屜裡拿壁紙刀,他才正色道:“你睡吧,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整出點啥事,傳出去我無所謂,我爹媽能活劈了我。所以,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 小玲兒並不相信他,她把毛毯緊緊的裹在身上,就好像抗日片裡拒絕被鬼子糟蹋的花姑娘。袁始為了證明自己是清白的,起身坐在離床遠點的椅子上。小玲兒才合衣躺下。她躺下後還是沒有什麼睡意,睜著眼睛眨巴眨巴半天,也不困。她不知道有多少天沒有好好睡覺了。 袁始拄著個臉也不耍嘴皮子了,看著小玲兒乾躺著也不睡著,不知怎麼就唱起小時候媽媽哄自己的搖籃曲來了。 “風兒靜,夜兒明,樹葉遮窗欞兒呀……”袁始雖然長的很一般,唱歌卻出奇的好聽,小調兒跟清泉水一樣清泠泠的潤著耳朵。小玲兒再睜眼已經是第二天的晌午了。 袁始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唱到第幾遍為祖國立大功時門開了,一個小姑娘拿著門鎖往墻上的掛鉤上掛,回身看見個男的在屋裡,嚇得差點叫出來。袁始趕緊拉著她出了宿舍。他給這個小姑娘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小姑娘居然挺感動,主動給袁始帶路,找到一樓廁所的雜物間翻窗戶跳了出去。迎著月光看了看手表,淩晨兩點半。 “為伊消得人憔悴啊!”他打著哈欠往停車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