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林楓上班一個月了。每天早上八點趕到工地,晚上工地要加班,九點多才能回生活區院子,洗洗涮涮,就快十一點了,累的都是倒頭就睡。這才慢慢體會工地歲月的艱辛。盡管班組給初來的學生分配的工作相對輕鬆,對林楓他們來說,還是很繁重。這天下午工友李長霖拖著架子車和林楓去供應科庫房換氧氣瓶。班組的架子車都是角鐵和鐵皮做的,很笨重。車胎的氣也不太足。裝上三個氧氣瓶也有五六百斤的分量。從組合場到供應科庫房足足有一公裡,十月的天氣依舊很悶熱。戴上安全帽,穿上厚重的工作服。林楓感覺又熱又累。費盡周折將車子拖進供應科庫房,李長霖竄到供應科辦公室和這裡的女工吹牛閑扯去了。林楓將車子上的空瓶子,拖下來,再滾進庫房,將滿瓶的氧氣再滾出來,裝到車子上。他覺得快累散架了,汗水從頭上流下來,浸進眼睛裡,又蟄又癢。他乾脆卸下安全帽,坐在樹蔭下的方木上休息。管庫房的女工吳艷艷是早幾年的技校校友。看林楓這狼狽的樣子笑笑說;“小夥子,今年剛分來的青工吧,工地可不是學校裡混日子,非累的脫層皮,和你來的師傅呢?就他媽知道花攪我們科裡的小姑娘。讓新來的娃出力,不要個B臉”。林楓初來乍到,盡管乾活不惜力,對油滑的工友長霖也有意見。聽學姐這樣說,笑了笑,也不吱聲。以前好幾次和長霖來換氧氣瓶,這小子溜號了,都是林楓將車子拉回去。這次林楓乾脆不管了,扯個紙板躺在樹蔭下休息。過了個把小時,班長吳胖子騎個自行車沖進庫房,看林楓在這躺著,屁股上給了一腳;“媽的,組合場等著用氧氣呢,你們倒好,來這偷奸耍滑來了,李長霖呢?”吳艷艷嘴一歪,往辦公室一指;“還不是去找科裡的大美女張可欣了。”這張可欣是四川姑娘,二十出頭的年紀,長的漂亮,身材勁爆,性格火辣。大家公認電建公司首席美女,在男女比例失調的建設單位尤其惹眼。也是單位裡眾多男青工覬覦的對象。張可欣上班的供應科材料組,也成了朝聖勝地。來供應科辦事的男青工都喜歡來她辦公室湊湊熱鬧。哪怕是被她數落幾句,罵一頓。都覺得舒服。吳胖子沖到材料組辦公室,揪出死皮賴臉的李長霖說到:“媽的李長霖,學會偷奸耍滑了,學會死纏爛打了,你在這瞎嗶嗶啥呀,就你這初中沒畢業的德行,黑不溜秋的長相,還想采咱們電建公司一枝花呀?快點給我滾回去。”辦公室裡一群人哈哈大笑,李長霖訕笑道;“班長,班長,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可不要胡說呦。”張可欣說:“吳師傅,快點把這些貨領走,一天天的把人能煩死。” 在工地呆了一段時間後,林楓發現隻要和老師傅們熟悉了,達到互相敬煙的程度,他們就不會再拿你當外人了。可以肆無忌憚的和你吹牛聊天了。老派電建人都非常有趣,非常健談。這些個電建人獨有的文化和傳說,既上不得臺麵,又沒有文字記載。隻能像荷馬史詩一樣,由老師傅們口口相傳。他們往往在工作之餘休息的間隙,被一圈青工圍坐在中間,繪聲繪色的講述起在以往走南闖北的各個工地發生的傳奇故事;電建人很善於自嘲,他們形容自己;“遠看是要飯的,近看是挖碳的,一問才知道是電建的”。又有形容電建三大工種特質的俚語;“電氣臟,汽機油,要尋二球到鍋爐。”說起二球貨居多的鍋爐工地,他們不認為這是個貶義詞,還有點傲嬌。他們總回憶起在江蘇,在山東,在廣東,在闖蕩全國各地所發生的英雄事跡。無非是喝酒時在飯店痛打當地酒鬼,在影劇院門前和當地流氓短兵相接的毆鬥,在某商場順走了四喇叭收錄機,在某地拐帶了當地漂亮小媳婦。講述的都是過五關,斬六將的英雄氣概,絕口不提敗走麥城的晦氣和落寞。有時候談到公司某個英雄人物,遠遠一指:“你看喔搖電流的老明子,現在看著沒慫像,年輕時威猛的很,公司造反派司令,腰裡正兒八經別兩把盒子炮。”又指指禿頂的老師傅董大個,:“喔慫,看著老實不?其實花的很,模子稠的很,在廣東陽江,一人找兩個小姐,有一個湖南妹子,硬是非他不嫁,都從湖南撚到陜西來了。”胡吹冒撩的唾沫星子亂飛,周遭一群青工聽的入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根接一根的上煙。直到本體班長翟老六過來說:“哎,哎,馮大吹,差不多行了,給這夥娃們家胡吹啥呢,都散了散了,快些乾活去。” 林楓也發現鍋爐工地這幾個班組也很有特點。自己所在的鋼架班,作風粗獷,能打能沖。青工最多,血氣方剛的很容易惹事。旁邊乾轉動機械的機動班大神最多,班組氣氛平定的很,既不說笑,也不閑扯。有如老僧入定,一個個都不說話,有大神在研究哲學,有大神不住宿舍,在外麵租住當地農民的窯洞,修煉用意念殺人的本領,據說都略有小成了。爐本體班人員最多,比較中庸,也沒有聽說誰乾出點出格的事情。起重班和司機班氣氛要熱烈的多,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司機班有二十多個女的,好像整個工地女工差不多都集中在這個班組。這些女工盡管姿色平庸,可架不住物以稀為貴呀。她們都有自己的傳奇軼事在,開電梯的周大姐體態豐腴,自嘲外號叫(三袋麵),一袋麵五十斤,三袋麵一百五十斤,大約就是周大姐的體重。龍門吊司機老何媳婦愛化妝,無奈底子太差,一走路粉麵子噗噗的往下掉,開吊車的手藝也差,勾子都穩不住。嚇的指揮吊車的起重工亂跑。身為本體班元老的老何給媳婦開脫道:“爛慫吊車有啥開的,說句良心話,給狗脖子上掛個饃,狗都會開,我媳婦喔手藝也不錯,比狗強多了。”司機班也有幾個端莊少婦,代表鍋爐工地的門麵,也能在公司文藝匯演時,演個柯湘吳瓊花之類的正麵人物。這五百多口子人,總不能都是些舞舞紮紮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