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公交車緩緩開動了，林楓和賀一平，從車窗看著滿臉是血的毛賊還是心有餘悸。社會底層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手段，遠比想象的殘酷。車子緩緩駛離城區，一路走過堿灘，長陵等村鎮，過了窯店鎮，遠遠就能看見高大的煙囪和雙曲線冷卻塔了，電廠就在前麵。林楓來渭河電廠工地也有一年多了，和繁華的城市相比，這裡簡陋，閉塞，交通不便，可林楓還是慢慢喜歡上這個地方了，這裡有他熟悉的環境，有他的單位和組織，有他的生活和工作。有他的朋友和最親愛人。這裡有他盤根錯節的一切。隻有回到這裡，才能找到歸屬感。 　　正是陽光慵懶的暮春時節，生活區大院裡桐花開的爛漫。門口擺攤賣香煙的老潘頭，沖他打個招呼。半個多月沒回院子了，正是傍晚下班時間，大院裡嘈雜熱鬧，大喇叭放著蔡琴的《恰似你的溫柔》，水管上都是洗涮的工友，大食堂門口，賣漿水魚魚和鹵肉的大媽還在賣力的吆喝。林楓回到宿舍，床鋪上和桌子上落了厚厚一層灰塵。他端著臉盆和毛巾去房子排頭的水管上洗漱一下，把宿舍收拾一下。在鏡子上照照自己，挺精神的帥小夥。他拿了給鄭艷秋買的水果和涼皮，轉身去女工宿舍了。 　　不加班的日子很難得，女工們三三兩兩坐在門前的小凳子上打毛衣，看書。有的在空地上打羽毛球。看林楓過來了，幾個熟人問他：“林子，最近乾啥去了，咋沒見你人呢？”林楓胡亂應了一聲，艷秋宿舍的門開著，她舍友劉香草在整理自己的東西。艷秋在桌子上寫著什麼，一個小夥在旁邊指導著。見林楓進來，艷秋站起來招呼道：“林子，你回來了？”這小夥子就是電氣技術員李恒，他也沖林楓點點頭。艷秋說：“馬上要參加職大的考試了，很多題不會，請人家李恒來給輔道一下。”說句實話，林楓見李恒在這裡，心裡還是不舒服，可是他還要表現的大度一點，把水果和涼皮往桌子上一放說到：“那確實得謝謝李恒，來，吃點水果，還有你們最愛吃的永綏街的涼皮，帶了五六份，香草，你也來一起嘗點。”永綏街的涼皮在秦陽久負盛名，辣椒油旺，口感筋道。是這些女孩們的最愛。每次回城都要去嘗嘗。香草說：“行啊，林子，有長進，從城裡回來，還知道帶點女孩子喜歡的小吃。”林楓笑笑說：“這涼皮，還得排隊買，就剩這五份了，我都買了，後麵的老太太不樂意，還要搶我的。”艷秋說：“你就瞎吹吧，老太太要搶你？不過我真饞這涼皮了。”說完幾人把辣子調料水，往涼皮裡一拌，這辣香醋香，瞬間就上來了。李恒說：“艷秋，我就不吃了，先走了。”林楓說：“哎呀，謝謝你最近給艷秋輔導了，拿點水果唄”硬拉著李恒，給口袋塞了幾個香蕉和蘋果。香草笑了笑，：“林子，你咋對李恒這麼好的。”林楓苦笑一下：“那咋整，用七傷拳打傷他，七七四十九天後，筋絡斷裂而死？”鄭艷秋一個白眼瞪瞪林楓：“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你小子還用七傷拳。”吃完涼皮，香草收拾了碗筷，識趣的說要出去走走，給林楓和艷秋單獨相處的空間。林楓把艷秋攬在懷裡說；“艷秋，真的要去職大上學？”艷秋撫了撫林楓的頭發：“林子，你看這次去秦陽照看受傷的工友，我一直想抽空和你說說，工地的青工們，吹牛喝酒，打架，賭博，一點小事就動刀傷人。你說這樣的生活你要繼續下去嗎？你們班組，每天在幾十米高空作業，危險不？你都不想想如何改變自己。”說句實話，林楓來單位一年多了，對自己的未來並沒有規劃，甚至還喜歡上現在的工作，鋼架班就是尖刀排，先鋒隊。硬仗惡仗都有他們的身影。吊裝大板梁時，建設公司和分公司所有領導都來現場，一排精明強乾的小夥子身姿矯健，係上雪白的安全帶，帶上白手套，滿臉的驕橫。在兩臺大吊車抬吊配合下，百十噸的板梁穩穩當當的就位在幾十米的高空，從空中俯瞰棋盤一樣的現場，那種工作帶來的豪邁感覺讓人難忘。今天艷秋問到這個問題，林楓一時語塞，不知道如何回答。 　　五一前夕，鍋爐工地鋼架班技術員馬清遠要和電氣工地女工張子雅結婚了。工地婚禮很簡單，婚房就是工地分配的雙職工房，把兩人的單人床搬過來拚成雙人床。兩人的木箱子鋪上花布，權當家具，再買一個簡易組裝的衣櫃，講究點的給房間鋪上地板革。電視機，音響，錄像機倒是日本原裝的高檔貨。石棉瓦搭的廚房，電爐子，電飯鍋，電炒鍋配備齊全就可以開火做飯。雙方的家長親友等都沒有來，自有雙方工地來操辦婚禮。接親的環節盡管簡單，但是非常熱鬧。鋼架班的精神小夥，脫下工裝，換上西裝，打上領帶，頭上摩絲打的溜光水滑。組織了二十多人的接親隊伍，陪著馬清遠捧著鮮花，去女工宿舍接親。這邊電氣工地的小夥姑娘也都盛裝出席，早早在宿舍門口迎接。按照習俗，新娘伴娘等一乾人馬，把門一關，要新郎和伴郎塞紅包，人家滿意後才肯打開層層門戶。馬清遠也準備了很多紅包，可鋼架班接親團隊總指揮長霖太勇猛了，從門縫遞了幾個紅包後，沒耐心了。招呼弟兄們準備強攻。工地宿舍都是鐵門，窗戶也是鐵條焊接的。後麵這群小子鼓噪的不行，幾個好事之徒惠生和茂強，蹦起來一陣踹，眼見把人家宿舍鐵門框快踹掉了。然後又繞到窗戶這，把焊的鐵條都掰彎了，惠生鉆進半個身子，把門鎖一擰，一堆人轟的沖進去，鄭艷秋和一幫電氣女職工，直接被這些人推倒，嚇得這些女孩哇哇大叫。電氣工地主任老卞氣的喊到：“乾嘛乾嘛呀，鋼架班是土匪窩咋的。”鋼架班長吳胖子趕緊彈壓，找書苑 wｗｗ．zhａoｓhuyuan.com 這才穩住局麵，然後勒令惠生，茂強等人，馬上去工地拿小型焊機，負責把人家門和窗戶修好。 　　婚宴設在門口的川菜館子，新娘張子雅來了幾個要好的女同學，有一個是伴娘，乖巧可愛，青春靚麗。羅文川當的伴郎。在舉行儀式時，鋼架班這群小子就使壞，頻頻圍著人家這幾個女的，借開玩笑為由，言語輕佻花攪人家。把伴娘拉著和羅文川喝交杯酒。又把林楓和鄭艷秋拉到一起起哄，艷秋哪見過這陣勢，羞得臉都紅了。結婚三天無大小嘛，誰都不好說啥。幸好酒席開始了，這幫小子才找座位開始拚酒。鍋爐工地的先和電氣工地的喝，劃枚，猜拳，現場氣氛熱辣火爆。林楓混在艷秋這桌，都是新娘的同學們，這些女孩說：“你們單位的青工太野蠻了，嚇人的很。”艷秋拉著林楓說：“聽見沒？人家是咋看你們的。”林楓也無奈說：“咱鍋爐的人是粗豪一點，也算是工地傳承嘛，我能有啥招。”艷秋說：“你看，你們班這夥人，從師傅到徒弟，都是一個德行，喝起酒來沒節製了，可別像他們一樣。”酒席進行過半，下午上班的人慢慢都撤了，電氣工地也被喝倒幾個，攙扶著也走了，新娘子這幾個同學還沒來的及走，就被這些酒蒙子圍上了。現在有了酒精遮臉，這些人汙言穢語，洋相百出。艷秋站起來要走，也被拉住不放，林楓趕緊救出艷秋，這幾個女孩就慘了，被強行灌了酒，還被鹹豬手吃了豆腐。新娘子張子雅找吳胖子告狀，班長吳胖子不以為然嘿嘿一笑道：“結婚三天無大小，耍伴娘也是咱的習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