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新生(1 / 1)

高空本來要消散的雨雲卻又反復的堆積起來,光線從落幕帝國的山頭逐漸向著平原消逝,直到慢慢覆蓋到菲林人的身上,頗有一種山雨欲來的節奏。   在甲胄內閉著眼的騎士長感受到深紅的光線散去,取之而來的是無盡的黑暗。熟悉的錯覺迫使他的眼皮神經抽動,緩緩打開了從戰鬥被迫結束時就閉上的眼睛。   瞇成縫的眼睛從甲胄頭縫中看去,果然是天黑了,漸漸地他的耳邊響起了除了菲林人身上裝甲摩擦外的聲音,嗡嗡嗡的響個不停,響得他有點煩躁。   就連最後的一點平靜都要被打破嗎?   似是嘲笑、譏諷的山風順著山穀吹下落到平原上,還不肯停下呼嘯著掠過菲林人和躺著移動的騎士長。   “算了,能最後聞聞風中的泥味也不錯”就算這其中夾雜著其他的味道。   “好熟悉,這風中的味道”騎士長心裡想到   “有點像在營地裡那時,圍在那顆粗壯的老樹下,一群人用棉球沾著新到的潤滑油保養著各自的甲胄”那時夾著的是果實的味道。   盡管那時他可以想到這些東西可能不知道哪天就會陪他們一同死在不知道的哪個地方,可那時真的很美好,是他一生中不多發生的時刻。   漸漸地他好像陷入這種味道中想要沉睡,或許在夢中他就能見到躺在身後那片戰場上先他而去的戰友們。   “隊長!隊長!”   “隊長~隊長~”   “隊長,隊長...”   一個個熟悉的臉龐在他的腦海中滑過,如同電影片段一樣,開心的、滑稽的、嚴肅的、緊張的、慌張的...絕望的,最後的便是他自己的麵孔,沮喪、孤獨猶如一條落魄的老狗。   “隊長你真的很厲害了”   “隊長你已經很盡力了”   “隊長你很傷心吧,別自責了”   ......   “隊長,你要活著回去啊,我們一起種的花要開了啊”   “記得要是有紫色的幫我帶一朵”   “我要藍色的,連甲胄也是...”   畫麵逐漸的改變成大夥鼓勵他、拜托他的畫麵,這其中他們沒有穿戴著沉重的甲胄,也沒有配備駭人的武器,隻是穿著正常的衣服,有著那個年紀該有的樣子。   是那般的青春洋溢,是那樣的令人羨慕。   隨後一切消失,他閉著的眼裡再次隻剩下他自己,突然的就像跌落深不見底的大海,逐漸的下降、下降...   “呼!”   “哈呼哈呼哈呼~”   大口的空氣湧入肺部讓他知道自己還活著,淚水已經被甲胄內的餘溫烤乾,和他臉上殘留的土灰混成一片黏在眼角和臉頰的位置。   “我...還不能死”   嗡嗡嗡!   後方的山穀裡響起別樣的宏大聲音,就像是地鳴。遠處的聲音傳來需要時間,當菲林人反應過來時,山頂已經可以看到明顯的蒸汽雲了,容易的區別於雲朵,那濃厚的白色中竄跑出帶有褐色履帶的步戰車,上麵載有六位騎士。   一輛接著一輛快速前進,從山頭高高躍起再狠狠落下在山坡上,激起大片草土的同時也沖向平原南部準備撤退的菲林軍,緊接著是大片的隨行步兵,猶如蝗蟲。   手裡拿著統一的製式武器,有兩個槍口,上圓下方,分別有銀色管道延伸至身後背的方形背包,暗綠的皮革外套把它包裹的嚴嚴實實。士兵腿上還裝備著帶有小型履帶的助行器,也是由身後的背包提供動力,完全是菲林人鏖戰這麼多年都沒見過的裝備。   “來了”   站在火車頭的菲林指揮官默默握緊刀柄,任由來風吹起他甲胄肩頭的紅色綢緞,不寬但很長,宛如長龍在空中遊動。   細長的刀刃快有半個甲胄長,和落幕一樣,菲林人也有自己的打算。他看了眼身後站立有序的部隊,心中的底氣莫名的增加。   “或許我們不必再用人命去填”   隨著他的手腕搖動,微彎曲的長刀在空中劃過飄逸的曲線回插到身後的刀鞘內,緊貼著他的脊柱。   紅菱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的身後是沉默的戰刀。   ...   一側遭受重創的黑色列車終是在兩天後抵達洛斯城,經過一段鐵軌橋後,翠綠的原野就被隔離開變成了薄瓦尖頂的奇異建築圍成的牧師城市。   列車在路上有被迫停下的時候,胸前佩戴六角勛章的蒙麵黑衣人攔截在遠處的鐵軌上,司機有意識的停車配合他們把前幾截車廂裡的東西取下,放到幾輛高大威猛的軍用車上。   當時他們就那樣的揚長而去,沒有詢問戰事的情況。牧師雖然對此事沒有多說,但辛吉德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冷漠、厭惡的情緒。   他不是一個好奇的人,就算想知道也會用自己的方式去得到想要的信息。   “那是...好大的人”   探出月臺外的德諾大聲的向辛吉德和牧師喊道,因為他見到了屹立於市中心的白色巨大雕像。   是一個騎著抬腿烈馬,身披殘破但依舊獵獵風中的披風。   列車靠站停下,響起那時沒能聽見的叮叮聲,清脆的聲音配合著外放的蒸汽,為旅人掃除疲憊的同時又放送熟悉的歸音。當然,這不可能真的有實際效果,隻是人們常對於熟悉的東西給予特殊的情感寄托,就像辛吉德才下車就準備迎接站臺的叫賣聲一樣。   可是這裡沒有。   穿過鐵軌走過種著黃色太陽花的圓形花壇,他們來到了道路的分岔口,五條呈曲線散發出去的石板路把整個城市分為四瓣,通過正中心的那條他們可以看到在遠處似是寬闊地的白色雕像。   牧師扶住兩個孩子肩膀,帶他們走向中間的路。   看似繁華的城市其實街上的人並不多,可諸多的房間又默默地告訴外來者這裡有很多人。這裡和外界真的不一樣,辛吉德看著腳下踩著的規整青墨色石板,以及裝有路燈的街道、作為修飾的沿街花臺...這一切都讓他以為是回到了某個有著悠久歷史的現代城市。   “我們要在這裡生活嗎?”   德諾怯聲問道,小心的害怕打擾到城市的安寧,但語氣中又帶著竊喜和期盼的尾調。   “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這樣的”   好像這個地方對於牧師有著美好的回憶,他的語氣也比之前的輕快許多。   得到肯定回復的德諾肉眼可見的大膽起來,隨處打量著過往的行人和漂亮的房屋,並在遇到街邊垂下來的枝葉時還跳起抓下一片,放到鼻子下細細品聞,好像這裡的樹葉都和外麵的有著明顯的區別。   談笑間三人來到雕塑近前,此時的它更顯高大,完全占據人們的視野,刀鑿斧刻的痕跡在白色石頭上顯得栩栩如生,環環相扣的外甲和盤虯臥龍的肌肉能把思緒帶回到當時的戰場,直指向天的十字武器代表著不羈的精神。   牧師盯著雕塑看了許久,才躬身對它行了一個騎士禮,但不是很標準。見狀辛吉德兩人也跟著行了一禮,三人的舉動沒有引起路上行人的注意,因為這是每個了解落幕歷史的人來這後必要的自發行為,以表達對開拓者的尊重。   牧師領著兩人從右邊繞過雕塑,向雕塑廣場周圍的第三條道路走去,延伸出的那片區域上空冒著濃厚的白色煙霧,而且這條路也很寬闊,遠比其他的路來的寬而堅實。   “他是誰?”   “我也想知道,騎著高頭大馬的勇士是誰,呼~哈~”   德諾用手在空中做出劈砍動作,就如戰場上騎士揮劍那般。牧師看著遠處的濃雲慢慢的說道   “他是落幕帝國建立之前混亂局麵的終結者——唐德爾,落幕帝國的第一代君王,也是這世界上最大牧師組織的第一代神主”   德諾驚呆了,沒有上幾天過學的他以為那隻是一位弒殺的騎士,就算不是那也是在戰場上嗓門最大、最有勇氣的。沒想到的是,這竟然是一位初代君王,靠著自己的雙手打下了江山,建立了如此之大的國家,擁有如此之多的人民。   他忽然想再去那座雕像前再好好看看,回想起剛剛似乎有錯過的細節,不能全瞻麵貌是最大的遺憾,但沒辦法,唐德爾的頭抬的實在太高了,和他直指蒼穹的武器那樣,高到所有人來到其麵前都要躬身行禮,但他確實值得人們如此。   “我剛剛看到牧師你行的騎士禮好像不標準啊”   顯然,那座雕像在德諾心中地位大大提升竄上了雲霄,就連剛剛牧師的動作都被他指出瑕疵來。   “是這座城市不成文的規定”   “作為至高的存在,唐德爾擁有著與世界上任意國家平起平坐的地位,以及遠超大多國家的實力。”   “他本不用向他國上位者行禮,但在歷史記載中他還是鐘於這樣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他...是一個懂禮貌的人?”   果然,在辛吉德眼中少年思考問題還是太過簡單,這也好也不好,成長除了得到也意味著失去。   “這應該是下馬威...震懾吧,我倒覺得那更像是拔劍的動作”   牧師的‘不標準’禮儀自然也被辛吉德看在眼裡。   “對!那就是震懾”   “這是他的外交智慧,擁有強大實力的他對於外交更像是在玩一種遊戲”   “在遵守遊戲規則的同時也能讓別人知道他的厲害,確定地位的同時也不至於讓所有玩家一同把他踢出場”   “所以躬身是遵守,右手就是利劍”   “拳頭接近腰腹的騎士禮可以讓他在遊戲開始的一瞬間就把敵人梟首”   “我懂了!他有單挑勝過所有人的實力,但又害怕所有人聯合起來對付他,所以需要遵守規則,對不對!?”   “嗯,這麼說也沒錯”   “你終於跟上一次”牧師不忍吐槽道   “哼,我可是要像唐德爾一樣成為單挑世界的男人!”   見到牧師的臉色忽的沉下去,德諾沒由來的心虛,想著是不是剛才那句話有什麼問題。   學過地球歷史的辛吉德自然知曉政權的交接不是兒戲也不簡單,牧師或許是在為德諾的未來擔憂...   而這條通向濃密蒸汽天空下那片地方的青石路似乎就是他最後的選擇,雖然辛吉德還不知道將麵臨什麼,但想必不會太差。   要是不合他的心意,或許他會和德諾與牧師告別。